所以如果封到了南贍州,遙遠而又陌生,但他們也得派人去開發,畢竟一塊封地就是一塊義務,得納稅、服兵役,得為國王守疆開邊,維護治安。
當然,對於這次分封的秦家子孫們,秦琅不僅只是給塊地而已,還要分給他們一定的錢財、人口等,得讓他們能夠立足。
這也算是秦琅去世前,提前先分好家,免的將來他腿一蹬,兒孫們再爭家產了。
這次分封後,再給他們筆財產,那麽他們就已經是分封出去了的子孫宗室,以後就沒有資格再回來爭奪王室財產。
就如老黃剛所說的一樣,明天他就要把自己的那塊封地給兒孫們分掉,他都一百多歲了,誰知道哪天一閉眼就再也醒不來了。
秦琅分封了爵位的,給他們錢財、產業,沒分到的卻又還有些能力的他拿自己的封地推恩分封,那些沒什麽本事的,直接分點錢財產業就好了。
諸侯卿大夫士的子弟們,都得遵守嫡長子繼承制度,當然,秦家也允許他們推恩分封,但如果沒被分封爵銜和土地的貴族子弟,他們便成為平民,不再是貴族了。
當然,身為貴族子弟總也會有些特權的,諸如可以憑門蔭到呂宋舊金山讀大學,甚至可以獲得參加吏員考試的資格。
就算沒資質讀大學或考上吏員,那憑家世條件,就算當個地主甚至是個富商,總也還是可以的,再差也不會比一般的普通人差的。
老黃年紀大了,雖然很灑脫,但此時也不免還想為子孫做好安排。
呂宋新的分封制度,與朝廷的分封制度有不少差異,雖都是分封,可朝廷的外世封甚至是自治藩,如呂宋王國,可比呂宋還大膽前衛。而他們勳封等的領地的權益,又遠不如呂宋的。
朝廷有勳官十二等的勳封,勳封之上有散爵采邑,又有實封爵采邑,還有世封爵領地,層層遞進。
不過呂宋如今這一改,老黃覺得倒也挺好的。
“我原本打算就老死在呂宋,老死在舊金山,就呆在半山的莊園,看著白沙灘和碧海灣,聽著徐徐海風再也不醒來,最好是死在那美麗的落日晚霞之中,那景色真是我這輩子看過最好的景色,而且從來沒看膩過。”
“我還曾想著,等我死了,讓我的不孝子孫們,把我的靈柩運回山東老家,埋進那個已經陌生了的小村子後山上。”
老黃搖了搖頭,笑笑。
“現在我改主意了,等明天我把封地給兒孫們推恩分封了後,我就啟程去新會稽島,去當我的新會稽縣令、新會稽侯,我要在那裡建起一座新會稽侯堡,選一個風景好的灣邊山坡,等我死了,就直接埋葬在那,成為新會稽侯家族的第一座墳!”
秦琅拍了拍老黃手背,“我還真舍不得你離開舊金山,不過你既然有這樣的想法,我支持你,我送你條船,再派些工匠給你。”
“用不著,我老黃自南下嶺南後,這幾十年,除了生了二十多個兒女,就是納了近百個妾,還掙下了百萬貫的家產,論攢錢,我這本事可也不差,就算女兒孫女們多,給她們置辦嫁妝花費不少,給兒孫們娶妻成親也花不少,給我自己納一百多個妾又花了不少,但建一座新會稽堡還是綽綽有余的,甚至還可以在那裡修一座小漁港碼頭······”
“收下吧,這是我給你的賀禮。”秦琅道。
老黃不再反對。
良久,老黃感歎道,“現在我時常會夢到在長安時的往事,回憶起當初隨你南下武安,五六十年前的往事,卻恍如昨日,越來越清晰了,我時間不多了。”
秦琅還想安慰他幾句,結果老黃卻大笑了幾聲,“這輩子走來,最幸運的便是遇到了忠武王和三郎,尤其是三郎你,帶老黃我也算是享盡了人世間的富貴浮華,還活了一百多歲,納了一百多個妾,值了!”
“我本不過山東一賤種貧民,亂世落草的馬賊,卻能活到一百多歲,子孫一百多,臨了臨了,還得封新會稽侯,得了這麽大一座島,夠了!”
“老黃,當年在洛陽,若沒有你拚命護著我西逃,不是這一路上你舍命相護,秦琅也早就定格在十一歲那年了,又哪裡還會有後來的這種種,更別說如今這富貴了!”
“哈哈哈,其實當年我也想過丟下你獨自逃脫王世充手下追捕的,可我記著忠武王對我的不殺之恩,曾經答應過他一定要照顧好你的,江湖兒女,就得一諾千金嘛,反正我也是爛命一條!”
“不過也是你小子命大,當初傷那麽重都捱過來了,而且你小子說話算數,當年跟我說苛富貴,不相忘,居然都做到了。”
“男兒一諾千金嘛!”秦琅也笑著道。
“七十年了。”老黃道,“當初你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是七十年前,那時我們在西入關中的道路上,東躲西藏,被鄭兵追,被野狗咬,朝不保夕,危在旦夕。”
“居然七十多年了。”秦琅也不由的感歎。
“時間過的真快啊。”
“是啊,當時我們誰會想到,我們七十年後還能再談起這段逃難經歷?我一百多歲,你八十五,兩個差點成了野狗腹中饑的狼狽家夥,現在一個是高高在上威風八面的大唐太師、呂宋國王、南洋宣慰使、南洋行省總督,一個是呂宋新會稽侯,哈哈,真是想不到啊!”
“阿黃啊,這大好日子可得多活些年啊,我可舍不得你離開,沒有你,會很孤單的。”
老黃卻呵呵一笑。
“我不行了,已經感受的到了,人要死了,自己真的能感受到的,這是大限已至的感覺。”
“唉!”
“你再活個三十年都沒問題,沒有了我,不也還有豹子頭嘛,那匹無賴好酒貪色的死馬,我感覺你未必活的過它。”
絕大多數的馬也就活二三十年,極少數能活到六七十年,但馬一歲就能相當於人十二歲,兩歲相當於人十八歲,以後每長一年相當於人增加三年,如今快七十歲的豹子頭,實際上已經相當於人類二百一十六歲了。
豹子頭其實早就不行了,是秦琅請了最好的獸醫團隊,用了最好的藥在維持著它,十年前就已經不能站起來了,但依然還是無酒肉不歡,甚至還總喜歡安排幾匹小母馬在它馬廄裡才高興。
這馬是當年秦瓊那匹忽雷駁母馬生的崽,是阿黃親自接生的,也是他養大的,一晃這麽多年了,秦琅的坐騎不知道換了多少匹,可唯有這匹馬卻跟老朋友一樣。
秦瓊死後,忽雷駁絕食而亡。
秦琅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命長,所以這豹子頭也堅持到如今,或許哪天自己掛了,這豹子頭可能也就死了。
這是一種很玄而又玄的東西,卻又讓秦琅十分堅信。
“你說我是不是該把秦倫召回呂宋,讓他去南贍島就封。”
阿黃偏著腦袋問,“你在擔心什麽?擔心你突然蹬腿後,二十一郎會有什麽想法,放心吧,二十一郎雖是皇帝的妻祖父,但他沒有你這樣的能力,甚至遠不及秦俊和秦孝忠爺倆。”
“我知道秦倫的能力只能算中上,但越是如此,越不免有些擔心。如今我還在世,秦家自然沒人敢動,但過幾年,我死了,可能就不一樣了。秦倫正因為是皇后的祖父,所以我想著不如早點讓他回來,反正他也做到了宰執,也算是為秦家出過力,為他的兒孫們留下了不錯的資源。”
“可他才剛五十歲,未必願意回來吧?洛陽多繁華啊,就算舊金山也是遠遠不及,更別說南贍州那鬼地方了,我可是跟你去過的,去一次得幾個月,那裡唯一讓我忘記較深的也就是那些會打拳、蹦蹦跳的袋鼠了,那尾巴燒著吃不錯,肉就比牛羊肉差遠了。還有鴨嘴獸,也挺神奇的,說遠了,那鬼地方,除了大就是荒,秦倫在洛陽當著宰執,會願意回來?”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秦三郎,一點不戀棧中樞大權,說走就走。”
秦倫是秦琅嫡次子,今年才五十歲,也是秦琅最小的兒子,比他長孫孝忠還小一歲,如今在朝為相的兩個秦家子孫,秦倫不論資質還是心境都不如秦孝忠。
秦琅自認為看人還是較準的,秦倫也不是什麽很有野心的人,但他確實是個比較喜歡享受的人,甚至不舍得手中的權力,可越是如此,秦琅越認為有必要召他回來。
權力就是一種上癮的毒藥。
現在秦倫還沒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但就怕將來在中樞兩府久了,地位上升以後就慢慢有了。
“三郎,你把秦倫召回來,那孝忠召不召回來?如果你隻召二十一郎,那他心裡只怕會有芥蒂,難以服氣。”
秦琅想了想,“新天子給我的感覺,不是一個簡單的皇帝,我怕秦倫將來在他手中犯錯。”
“如果你真有這種感覺,那你就把二十一郎召回來吧,就算現在他一時心中不高興,也總好過將來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