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十三年(676年),冬。
皇帝李燁十六歲,天后下詔,天子親政。
翌年正月初一,改年號為天寶元年,接見百官朝集,四方使者拜賀。下詔,大赦天下。
天子奏事南宮天后,進封秦俊為翼王,加太保,中書令、同平章事、賜食實封萬戶、世封東曹州都督。
裴行儉為侍中、來恆為左仆射、赫處俊為右仆射。
許圉師為黃門侍郎、李敬玄為中書侍郎、馬載為吏部尚書。
崔修業拜禦史大夫、長孫延拜轉運使。
秦懷道加封梁國公,拜樞密使,高侃為樞密副使,李奉誡、吳師盛、李思文、席君買皆加同簽署樞密院事。
劉仁軌拜翰林院大學士、學士承旨,狄仁傑為翰林院學士兼知製誥。
在來濟、上官儀、賈潤甫、劉祥道、蘇定方、程處默、牛建武等一乾宰執先後去世後,天子親政後兩府宰執班子都重新調整,但這套班子仍然基本上是出自秦琅門下的。
親政後的皇帝還給予秦琅特別加封,各種賞賜豐厚。
並正式立太師秦琅的孫女,也是國舅秦俊之女秦皇后所生的皇長子李崇福為皇太子,改名李昊。
太皇太后是秦氏,皇太后是秦氏,皇后是秦氏,如今新訂婚的皇太子妃還是秦氏。
東西兩府,東府的中書令是秦俊,晉封趙王,西府的樞密府是秦理,晉封梁國公。
太子李昊是秦皇后所出。
天下各地,對於天子親政,都沒有什麽太大反應,就連東都洛陽城裡的官民,甚至都感覺這天寶元年,跟上元年間沒有變化。
宰執換了幾個新面孔,但還是那夥人。
甚至皇帝親政後,軍國大事依然還是要請示南宮的皇太后,朝中事務也都還是由兩府宰相決策。
說是親政,實際上年輕的皇帝似乎也不想改變這些,沒有說親政後就想著燒上三把火,改革一些新政什麽的。
就連他的婚事,當初太后做主,挑選了庶兄秦俊的女兒給太子,太子也沒反對過,皇帝十二歲加冠,十五歲大婚,而秦皇后比皇帝還大三歲,入宮時都十八了,已經屬於大齡姑娘。入宮後第一個孩子便是皇子,也算是眾望所歸,雖不是皇長子,卻畢竟是嫡長子。
甚至皇帝的身邊的一群翰林學士,也基本上都是太后和宰執們挑選的,比如之前的狄仁傑、裴炎、魏元忠、張九齡、張柬之、崔玄暐、敬暉、桓彥范、袁恕已、來濟業等年輕才俊,都是兩府宰相幾經篩選舉薦給太后,同意後才安排到皇帝身邊侍從的。
正月十二,皇帝在洛陽城郊舉行籍田典禮,躬耕農事,以太牢祭祀神農,天子執犁,中書令秦俊和樞密使秦理叔侄牽牛扶犁,助天子三推三反。
南郊,無數王公貴族百官士人們,看著這一幕,都在心中感歎萬分。
大唐開國五十余年,歷五帝,當年開國多少功臣將士,但又有誰如秦家得勢之盛呢?
這朝中東西兩府的宰執之首,皆是秦氏。
宮中三秦後,另外還有高宗兄弟、兒子八位親王、郡王聯姻秦氏,娶秦氏為王妃、郡王妃,秦家幾代也先後尚了七位公主。
現如今還有齊王秦琅、翼王秦俊、梁國公秦理、武安郡王秦忠孝、懷化郡王秦嗣業、歸德郡王李嗣源五王,還有四國公七郡公十三縣公,九侯十三伯,子男無數。
外世封內世封遍及邊疆海外。
大唐十大節度使,如今安國公秦珪秦善道為河中道節度使、涼國公秦瑋秦彥道為滇越道節度使,懷化郡王秦嗣業為朝鮮節度使。
十道節度使佔了三道。
在天后垂簾聽政的那十三年,大唐有驚無險的渡過了世祖皇帝後期胡亂來導致的朝局不穩,甚至是因為廢西突厥帶來的西域大動蕩,也迅速的平定。
在開元朝後期被皇帝針對打壓的秦家,也借機卷土重來,甚至憑著擁立之功掌控朝政,之後天后垂簾,來濟裴行儉程處默等執掌文武大政,更改軍製,引領著大唐繼續對外擴張,加強對外貿易等等,以及推動稅制的進一步改革,停止稅賦折銀法,火耗歸公、折錢代役等等,都使的大唐不僅渡過了危機,還更上一層樓。
上元十三年,比開元朝十幾年還更加興盛。
百工興奮,民富國安。
大唐十鎮邊軍,所向無敵,開疆拓土無數。
西南方向,麗水、三江聯合了安南,再借調呂宋和南洋之兵,先滅了南奔女王國,又滅了扶南灣平原的墮和羅國,還滅了參半、朱江、白頭等幾個小國,新建了湄南道。
滇越道在李奉誡秦彥道的率領下,也不斷向恆河以西擴張。
在西域,秦俊秦珪秦理叔侄幾人,更是統領西域三鎮,用十年時間徹底滅掉了河中粟特諸國,並出兵南下,將吐火羅數次擊敗,迫使他們重新成為大唐的羈糜國,同時還把勢力越過開伯爾山口,延伸到信度河平原,新建了一條從河中聯通到信度河海口的驛路。
吐火羅南面的錫斯坦的遊牧部落,也接受了大唐的冊封,成為羈縻領地。
在上元十年,秦俊領十萬西域唐軍和吐火羅、可薩、錫斯坦三個羈糜地的協從軍,越過與大食人劃定的邊界線,向大食人發起進攻。
這一次進攻的導火線便是唐軍在西域持續十年的擴張,把西突厥殺的紛紛西遷或北遷,天山南北和河中地區再看不到西突厥部落。
之後又對一直控制著西域絲路貿易的粟特城邦給予毀滅性的打擊,摧毀了所有的粟特城邦國家,那些一直活躍在東西絲路上的粟特人淪為了奴隸。
吐火羅王公們也都被迫臣服。
大食也曾抗議,甚至出兵干涉,但唐軍威勢太猛,最終大食人也不敢正面對戰。
在唐軍收拾吐火羅人,並打通南下入海的通道時,大食也想趁機把一直都不肯歸附的裡海低地的那些王公們給征服了,雖然此次幾次出兵,但有厄爾布爾土山脈為屏障,大食只能通過幾個特定的山口入侵,也就遭受他們頑強的抵抗。
而裡海南岸又向來是最出重步兵的地方,裡海南岸的重步兵在薩珊王朝就非常有名,在與羅馬的戰爭中,都經常打的羅馬人崩潰,面對大食的入侵,他們非常彪悍頑強。
當他們再次入侵戈爾甘省時,秦俊果斷的集結大軍南下增援。
而裡海南岸的這些王公們也都紛紛向大唐歸附並送上貢禮,秦俊於是上奏朝廷,請求正式將裡海南岸這些小勢力,設為大唐的裡海道,冊封諸王公們為都督、刺史等,羈縻統治。
唐軍的迅速南下增援,打了大食呼羅珊總督一個措手不及,雙方在巴裡斯坦以西的魯揚展開了決戰,呼羅珊總督全軍覆沒,連總督也沒能逃過,戰死沙場。
隨後大食皇帝迅速的動員了新的軍隊,從亞美尼亞、兩河地區、波斯高原、呼羅珊等地區增援,試圖挽回敗局,在戈爾甘再次遭遇失敗。
之後大食皇帝被迫把敗軍撤退,並派出使者向唐軍求和。
秦俊在裡海南岸建立了戈爾甘守捉城和塔巴裡斯坦守捉城,以及吉蘭軍城,又建有安扎利和托爾卡曼兩個裡海南岸港口碼頭,使的唐軍可以可以通過裡海內運輸和調兵。
裡海南岸狹長,卻又平緩肥沃,唐軍進入此地,使的大食非常難受,他們不得不求和。
在由秦俊主持的會盟和談中,最終簽訂了和平協議。
大食用一萬一千斤黃金給大唐,換取恢復東西貿易的條件,同時大食承認可薩都督府、裡海都督府、吐火羅都督府、錫斯坦都督府、信度都督府為大唐的羈縻領地,是大唐不可分割的領土部份。
同時,大食將厄爾-布爾士山脈以東,卡維爾鹽漠東北,卡茲庫姆荒漠以南、盧特荒漠正北的這片廣闊的呼羅珊地方,波斯人稱為太陽升起之地,全都永久割讓給大唐。
這是波斯人曾經抵抗突厥入侵的第一道防線,猶如隋唐時期防禦突厥南下的河套地區一般重要。
現在在秦俊的強勢要求下,大食人隻得將這塊地方都割讓給大唐。
雙方重新以盧特荒漠、卡維爾鹽漠、厄爾布爾土山脈為新的邊界線,甚至因為南面的錫斯坦之地也成了大唐的羈縻領地,所以從河中直到大海,都為唐有。
呼羅珊地區的四個中心,北方木鹿,也一直是呼羅珊的首府中心,東面與吐火羅接壤的赫拉特,吐火羅大汗都督府的巴爾赫,這個曾經大夏國巴克特裡亞的都城,尼沙布爾,位於木鹿西南,除了一個巴爾赫,其它三個已經都由大唐控制。
按簽訂的盟約,大食除了簽約時要送上一萬一千斤黃金給大唐為貢金外,以後每年還要歲貢兩千斤黃金,同時為了維護兩家的盟約。大食須向大唐和親公主。
歲幣兩千斤黃金,這其實是當年匈奴王阿提拉兵臨拜佔庭王城君士坦丁堡城下索要的貢金數量,原本東羅馬跟匈奴人簽訂和約達成的歲幣只是一年幾百磅,但因為羅馬人的爽約,惹惱了阿提拉,於是把歲幣翻了三倍。
歷史上拜佔庭不止向匈奴人繳過歲幣,還向許多對手繳過,什麽阿爾瓦人、保加利亞人、波斯薩珊人等等,打贏了就強迫對方交,打不贏就向對方交,一點不丟人。
波斯人以前這套也玩的溜,跟拜佔庭不知道簽過多少和約,打打停停,簽簽撕撕。
大食如今滅了波斯薩珊,拳打腳踢拜佔庭,對於這套當然也是熟悉的,所以當秦琅提出要議和可以,但得繳納賠款以及歲幣,還要割讓土地時,大食人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答應了。
打不過啊。
不答應,秦俊已經表示要帶兵去河中地區武裝流行,去瞧瞧波斯舊都泰西封,甚至還揚言說想去被羅馬皇帝稱讚為錦繡山河的敘利亞瞧瞧,順便去大食人的聖地麥地那看看。
這赤果果的威脅,大食人也只能無奈的簽約。
誰叫他們是戰敗者,好在呼羅珊地區本也不是波斯人的,所以倒也不算心疼,甚至大食哈裡發還憤怒的對手下將軍們喊道,讓他們回頭去進攻拜佔庭,要讓拜佔庭把這筆錢給出了。
秦俊也正是憑借著平定西域,威服大食的這份巨大的功勞還朝,並因此晉封為翼王,並成了政事堂的中書令首相。
甚至秦理本來進行也特旨晉封其為濟南郡王,但最後秦理堅辭不受,朝廷才改授其為梁國公。朝廷要給他封王,也是因為這十年西域征戰,他是北庭節度使的身份,一直做為秦俊的副手,一起建立了這不世功業。
大唐欺負大食,大食就去欺負拜佔庭。
但不管怎麽說,正是在秦俊的統領下,唐軍不僅徹底的平定了西域,將天山南北穩定,還把河中地區也徹底納入了直轄,又把吐火羅、信度、可薩、裡海、錫斯坦諸地的胡蠻都給納入了大唐的天朝體系,成為羈縻領地,為大唐西面,又增添了一道巨大的安全緩衝線。
甚至通過這次盟約,也與大食恢復邦交,重新恢復貿易關系,如今的大食畢竟是取代波斯,甚至還在羅馬之上的西方第一強國,恢復友好和貿易,對於大唐十分重要。
畢竟他們卡在東西方的水陸絲路之上,若是他們鐵了心要跟大唐對抗,也會讓大唐的貿易損失不小,現在這樣一戰打服了大食人,以後還能年年收歲幣,還是很不錯的。
秦俊憑此功晉升翼王,入主政事堂為中書令,誰也說不了閑話。
大唐如今的內外局勢無比的好。
要說唯一有些不安定的因素,其實反而是剛剛已經親政的皇帝,十六歲的皇帝,剛大婚不過一年多,皇太子也有了,要說這正是大唐蒸蒸日上的時候,但在新一屆的兩府宰執班子們心裡,其實卻是有點點不太放心的。
現在皇帝剛親政,表現出來對天后一如繼往的尊敬,對宰執們也非常尊重,朝廷的運轉還如之前十來年一樣。
但是人既然長大了,就不可能會不在意權力,何況這還是皇權?
“殿下,呂宋來信。”
特旨承襲了秦俊武安郡王爵位的庶長子秦孝忠把一封信遞上去,“阿公的親筆信。”
秦俊點頭,打開,細細看過。
沉默良久。
如今在朝中任中書舍人的秦孝忠忍不住問,“阿公當是恭喜阿爺吧?”
“你自己看吧,你阿公說我不應當接受翼王之封,還說你也不該受這武安郡王之爵,又說我更不該接受這中書令之職,讓我趕緊辭相回呂宋去,叫你也辭了這中書舍人,還有你叔祖的樞密使。”
“這是為何?”
秦俊卻是長歎一聲, “我是貪心了,當年我曾經答應過你祖父,最多在朝中呆個三五年便要離開的,一晃都十三年了,我卻做了中書令還接受了梁王的加封,甚至還有點洋洋自得,確實是忘形了。”
“大郎啊,你替我寫辭章吧,順便把你自己的也給寫了。”
“是跟聖人親政有關嗎?”
“你阿公這封信倒是提醒了我啊,聖人已經十六歲了,已經親政了,我們秦家扶保了聖人十三年,這是份恩德,但如果現在還不肯放手,仍把持著朝政大權,只怕就要被聖人視為禍患了。”
“該退時就得退,否則留來留去就成仇了,這人啊,都是一般。”
秦孝忠有些猶豫,“應當不會吧。”
“這有什麽不會的,別說天子和皇權,就比如說你年紀大了,若是該你當家,結果家中奴婢卻總要把持著家中事務大權,你是何想法?”
秦孝忠想想倒也是這個理。
“真退?”
“功成身退吧,你阿公是最睿智清醒的,聽他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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