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俗人 ()”

一夜的驚雷震天過後。

天亮。

淵蓋蘇文被幾名千牛衛帶到了秦琅的面前，他赤紅著雙眼，盯著秦琅喝問，“你做了什麽?”

“高句麗犯我大唐，我昨夜起祭台，焚香祭東海廣德龍王。東海龍王於是自東海騰雲駕霧而至，降下雷霆天火。驚雷劈開了卑沙城牆，天火焚燒了房屋，高句麗軍驚懼四散，我大唐天兵於是進入卑沙城。”

······

淵蓋蘇文根本不信這些鬼話，可卻又覺得這番鬼話又似模似樣，昨夜他也被秦琅帶到了這裡，被關押在一間漁民草屋裡，他透過那草屋的窗戶，親眼看到了十余裡外的那大黑山上的無數火光照亮黑夜如白晝，聽到那一聲接過一聲的巨響。

“定是二月驚蟄龍抬頭，是春雷！”淵蓋蘇文咬牙道，可他自己也不信這說法，現在偶爾響起春雷是沒錯，可春雷不會有這麽連綿不斷，更不會有無數的火光衝天。

“是東海龍王，廣德王可是經我大唐聖人親自詔封為王的，平時享用我大唐四時祭祀，大唐有需要時，自然也要來出力幫忙的。”

······

秦琅跨上馬，帶上了驚魂失色的淵蓋蘇文，一路向大黑山卑沙城而去。

一路上，能看到唐旗招展。

卑沙城築於大黑山上，城牆沿山脊而建，佔盡了山險地利，正常情況下想要攻下這樣一座堅險山城，確實難比登天。

就算沒有外來增援，僅憑卑沙城的軍民，也能硬扛住數萬人的猛攻，除非是如來護兒那樣不計傷亡的數萬人強攻之法。

可淵蓋蘇文卻知道，秦琅的兵不超地三千人，隻用了一個晚上，不，可能頂多半個晚上就攻入了卑沙城，他們破城甚至可能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這是如何做到的?

等沿著險要的山路，一直到了山城門口，淵蓋蘇文才終於漸明白了點過來。

山城大門口完好無損，但是進城之後，在山城的一側山坡石牆上，卻有幾道巨大的豁口，皆足有丈余寬。

堅固的石牆倒塌，露出幾個大洞，牆壁上還能看到有黑色的殘跡。

那些大洞，讓淵蓋蘇文的腦子裡升起那個荒誕的念頭，這是東海龍王轟下的神雷。

“如你想的那樣！這是神龍之威！”秦琅打量著那幾處缺口，笑呵呵的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淵蓋蘇文怎麽也不相信這些，高句麗人自然知道中原唐人信奉神龍，也知道中原的皇帝還喜歡封神，山川河流湖泊，都喜歡封神，列入正禮，立廟祭祀。

高句麗民間也有神龍的信仰，尤其是跑海上的漁民或商人們，可誰也沒有真正見過神龍現身，更別說助戰了。

但除了這個，他找不到其它的解釋，什麽樣的力量，能夠瞬間在這些堅硬的山石城牆上開這麽大幾個洞?

這裡的山勢地形，根本無法起砲，而且要造成這麽大的缺口，那必須得是超巨大的投石砲，可這樣的砲沒有個十天半月也架不起來，更別說那地方就根本沒處可架這樣的大投石砲。

想不通，想不明白。

入城以後，已經有血腥味彌漫開來，路邊不時有倒伏的屍體，多數是高句麗人的。

城中。

大唐士兵正在清剿殘敵，分組搜索，清剿頑抗者，更多的高句麗人已經放棄了反抗，昨夜那接天驚雷響過，然後巨大的火光裡，堅固的山城牆突然倒塌數段，緊接著唐軍出其不意的就從這段較偏的位置殺進了城。

卑沙城很堅固，而且大部份城牆所在的位置，都是那種不平整的山上，

易守難攻，因此長期以來，高句麗人對於卑沙城的堅固都是迷之自信，並且早習慣了重點盯防入城的幾條道路，並在那幾處城門處加築了堡壘。可誰也沒想到，唐人完全不走尋常路。

他們所有的防備都沒用上，唐人輕易的突破了他們最自信的城防，然後殺入了幾乎毫無防備的城中，來了個中心開花。

高句麗人隻好把守衛從那些堅固的堡壘裡調出來，回身殺回城中，但在城中，他們已經毫無了優勢可言。

尤其是唐軍居然還能手擲天雷後，高句麗人很快一個接一個的崩潰了。

整場夜襲，其實僅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幾乎就結束了，後面的時間，不過是因為唐軍兵少，所以佔領各地還需要時間。

卑沙城主府。

這是卑沙城的內城，在大黑山城中的山谷裡的一座山上，又築了一座城堡，這座城堡不大，但若是傳統攻防，還能做為最後一道堅守防線。

可昨夜，城主卻絕望的在那不斷響起的天雷爆裂聲中，自殺了。

“三郎！”

程處默頂盔貫甲，渾身血漬，卻心情大好。

望向秦琅的目光裡，也帶著深深的震撼，昨夜他們奉命按秦琅計劃來突襲，都沒想過能這麽順利。當神機營瞬間在卑沙城上打開了幾個缺口時，程處默當時嘴巴張大的能塞下一頭牛。

而神機營帶頭殺入城中，人手纏上一根燃燒的火繩，不時的掏出一顆鐵疙瘩用火繩引燃，然後扔入敵群之中，接著就能響起巨大的爆響，能夠將數人掀翻炸死，這種神器，讓程處默頭皮發麻。

可以說，昨夜的勝利，三百神機營的功勞，他們其余一千多人，幾乎就是跟在後面撿便宜的。

程處默以前從沒有見過這種玩意，聽都沒聽說過。

“戰果如何?”秦琅對這一切卻是波瀾不驚，神機營在終南山裡可是秘密訓練許久，在那秦嶺深山裡，冬天時都會經常響起轟鳴，可外人又不得靠近，於是在各種傳言之下，那裡成了禁區，被稱為雷神谷。

“我們已經完全奪取了卑沙地的控制權，城防、倉庫等盡在掌控。”

昨夜的戰鬥，斬殺了三百余高句麗人，卻俘虜了三千多，另外還有八千多百姓根本沒有反抗。

如今這些高句麗人已經被集中看押。

“如何處置?”程處默問。

坐在城主府的坐榻上，秦琅很滿意這戰果，“我們傷亡多少?”

“具體的結果還沒有統計，不過大概也就是陣亡二二十個，重傷的估計也有數十，總共不過百，輕傷不算。傷亡不大，十分難得。”

僅以不滿百的傷亡，換取的是一座十裡大城，還是以兩千襲取八千人防守的大城，這個結果堪稱神跡。

秦琅卻明白，這是新武器帶來的戰術革命，高句麗人還是老的城防思想，防的是傳統的刀槍箭弩投石車這些，哪料到秦琅手裡有能夠迅速破城牆的利器。他們重點防守的是城門處，防守盡在城門，加固城防，修建堡壘，重兵屯守，卻想不到唐軍能瞬間把那山石壘就的堅固城牆上打開大洞。

淵蓋蘇文失神落魄的跌坐在門口，望著這座失陷的堅城，嘴裡無比的苦澀。當他知道秦琅想要襲擊卑沙城的時候，心裡還曾暗暗的期盼，想要看到狂妄的秦琅，在那堅固的卑沙城下撞的頭破血流的樣子。

“派人去長興島，跟那些商人們說，我這裡有幾萬奴隸，便宜出售。先到先得！”

“再派人去幽州、密州催一下牛公他們，說我已經拿下卑沙城，希望他們趕緊過來協防。”

卑沙城一萬多戶，除了被調虎離山趕去積利城的那八千青壯，這城裡也還有不下兩萬人，另外城外其實還有零散的村莊等一兩萬。

對於這些高句麗人， 雖然其中肯定也不乏有些祖上曾是漢晉時的漢人，但經過幾百年過去，這些人根本就不再是同胞了。

不管是曾經的漢人後裔，還是鮮卑人，又或者是什麽契丹人、扶余人等等，這些人現在都只有一個身份，高句麗人。

秦琅不會去幻想這些人會如何的歸服王化，如何的做順民，卑沙城既然拿下了，就絕不會再放棄。

要想穩固，就還是得換種。

他計劃把所有的卑沙城的高句麗人全都發賣為奴，而且是全運到河北或山東等地去，一個也不留下來。

然後從中原調兵過來協防，最後是把他們的家眷遷過來，給他們分田授地，安家置業，再遷一些貧民佃戶過來建立屯莊，這樣一來，這裡就是一塊完整的新佔領殖民地，甚至可以直接變成穩固的前進基地。

這樣做動作比較大，可秦琅認為值得。

“長興島那邊的空城計也不可能一直唱下去，蓋蘇文的手下也沒那耐心一直等下去，估計很快就會有動作。”

“怕什麽?”秦琅不以為意，秦琅現在用淵蓋蘇文的印信偽造書信，給長島對岸的高句麗人去信說還在島上談判，但這確實不可能一直隱瞞的了。但秦琅不怕被識破。

馬上就要解凍開海，到時高句麗人更無法對長興島奈何，至於卑沙城，等他們聽說這城池失守後，估計會過來反攻。

可秦琅也在調牛進達等的援兵，就算高句麗軍先到，憑著這堅固城防，秦琅也能守的住，待到援兵一到，說不定還能反殺一波。

等援軍到後，這卑沙城就徹底的穩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