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樸實，雖然天氣漸熱，江小池和張婆子包括江小塘在內都穿的灰藍布衣裳，極具年代色彩。

一件衣服穿四季，莊戶人在穿的方面一直沒什麽講究。

張婆子愛乾淨，衣服上雖說都摞著補丁，但乾淨整潔，給人看上去特別乾淨清爽，給人第一感覺就是乾活利索的人。

江小池口中說著城裡人愛乾淨也是個由頭，她早就相中花在貨架子上幾件印著小碎花的女童汗衫。

的確良的面料，在現代說不上是好面料，但較之笨重的土布，在時下這個貧窮的年代，確實風光一陣子。

按照江小池以往的審美，幾件小花衣服也沒啥稀罕的。可整個縣城代銷點隻此一家，你不買這家還真沒別的地方去買。想到這，江小池隻得就將就著選一件吧。

可看慣了粗土布，冷不丁的看見這些顏色鮮豔的色彩，江小池著實有些邁不動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指著一件粉色的碎花上衣:“同志，麻煩這件衣服拿過來我們看看。”

營業員冷哼一聲，愣是裝沒聽見沒搭理人。

不得已，江小池又重複一遍，營業員不得已這才把身後架子上的衣服取下來給江小池看看。

接過這一件，江小池又指了指一件大紅色上衣:“這件也拿過來讓我瞧瞧。”

江小池一陣丟人現眼，旁邊營業員難免小聲開始嘀咕。江小池懶得理他們，東摸摸西碰碰，也不用人介紹拿過衣服開始往江小塘身上比量。

江小塘比量著衣服，幸福的跟朵花一樣。長這麽大，江小塘還沒穿過一件新衣服。

張婆子看不見:“小塘啊，怎麽樣，衣服好看嗎?”

江小塘面上笑容緊了緊:“奶，我不要新衣服，還是讓姐給自己買一件吧。”

江小塘配這件衣服真心好看，江小池稀罕的有些不舍得挪開眼睛。“姐下回再來買，這回先給你買一件。”今天代銷點的幾個營業員江小池沒有見過，不是上次過來買貨遇見的幾個，沒有大順子在旁邊撐場子，江小池感覺自己做上帝的待遇明顯不同。

營業員鄙視的看眼江小池:“不買，衣服不許往身上試。”

江小池沒有理會，心頭喜悅被著不合時宜的話立馬一掃而過:“試合適了就買。”

營業員急道:“我說你這個老鄉，你兜裡有錢嗎，好意思在這比量說試好就買?”

張婆子手絹裡包著的錢大家夥可都看到了，花花的幾張一塊錢的票子，連張五元的都沒有，說她們呢能掏錢買衣服，說出大花也沒人信。

營業員的態度讓人生氣，要不是江小池真要給江小塘買衣服，肯定拉上人就走。

江小池強壓著火爆脾氣，指著粉紅色碎花上衣道:“這件麻煩幫我找大一號的。”

其實，江小池手拿這件，江小塘穿著大小是剛剛好的。

營業員滿臉不高興:“我說，說你是土豹子啊，明明大小合適，你是不是不想買，在這存心折騰人呐。”

江小塘膽怯:“姐，我不要新衣服，我們還是走吧。”

狗眼看人低，張婆子聽營業員這話，面子上也有點過意不去:“同志，請問這件衣服多少錢啊?我們買。”

營業員:“多錢?我們這的衣服是你們說買就能買的嗎?衣服票你們有嗎?在我們光用錢可什麽也買不到。”

票證是城鄉差別中最具實質的內容之一。在這個年代，票證是城市居民的一種特權，農村人口是不能享受這一待遇的

江小池沒有理會，從兜裡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票子。什麽布票、糧油票、棉花票、汗衫票、背心票、布鞋票，

甚至裡面還有兩張一分錢的郵票。營業員不想閉嘴:“你們打哪來的這麽些票啊，投機倒把來的吧。”

江小池有點無語，票打哪來的，肯定是大順子給的。

大順子城裡親戚多，各種票用不完的用，怕江小池進城買東西不方便，也不管什麽票，隨便抓來一把就塞給江小池。

江小池對票也沒什麽概念，反正揣兜裡也不佔地方，索性都揣了過來。

江小池聽這話，不高興的開口:“同志，東西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說。憑什麽我們鄉下人過來買點東西，你就說我們手裡的票子是投機倒把過來的。

本著禮貌待客為人民服務的精神，你按城鄉區別對待顧客，單憑這一點我就可以寫封檢舉信舉報你。

倒時候你倒是看看，究竟是我投機倒把的罪名能坐實，還是你不尊重工農兵的罪名能坐實?”

這年頭公家單位的員工牛氣:“你到底是不是來搗亂的，不想買就不買，拿句話嚇唬誰呢。”

營業員也是欺軟怕硬的，見江小池這麽說，也不敢太較真。如果真被客人投訴，自己的位置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盯著。

江小池沒有表情:“我們來買衣服，想給我妹妹打扮的漂亮一點。這兩件衣服顏色太豔，不適合我們農村人打扮，麻煩這位同志再幫我把最上面藍色的上衣取下來看看。”

營業員不情願的拿著挑杆，把貨架子上最上面的藍色的確良汗衫取了下來。“我看你到時候拿不出來錢，讓人看不看笑話。”

江小池從兜裡又拿出厚厚的一摞錢，看著就有二十幾塊:“看好了我們就買。”

營業員立馬把嘴閉住，要知道現在城鎮工資一個月也就二三十塊，一個小孩子兜裡能一下掏出這些的說明人家還是有錢的。

張婆子歲數大，知道江小池有些沉不住氣，扯了扯江小池衣袖道:“池兒啊，奶看不見，小塘穿哪件好看你給拿主意。”

江小池打量著幾件衣服，臉上一陣猶豫不決:“要不給小塘買身綠色的小軍裝吧，回頭在村裡穿更洋氣。”

說是軍裝，其實就是軍綠顏色的衣服。

說著江小池把手裡的衣服都遞給營業員，指著架子上的一套軍裝道:“麻煩同志，再把那套衣服取下來讓我們看看。”

營業員嘴要氣歪:“那件孩子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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