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的太陽?我又要做誰的太陽?
初八過後,蘇翌晨一家從鄉下回到了城裡。
人們都說,落葉歸根,蘇建林的老母親唐英隻想守著老宅,守著那零碎的記憶和破敗的瓦礫,在許多個風雨交加的夜裡,在酒後的囈語,在夢裡的牽掛,都是支撐著她生活下去的希望。有時候我們很討厭這個老女人,粗魯、霸道又專橫,守著封建的固有思想,一股子操持整個大家庭的做派,一副我說東誰敢說西的樣子,然而,她也會在每個夜晚裡,醉酒後獨自流淚。我們不知道原因,也不理解這個女人,或許是因為太過思念已逝的老伴,或許是不滿於現在的生活,在她已經半截身體踏進黃土的年紀,仍妄想著掌控這殘敗不堪的“大家庭”。
屋外,雨下的有點大,似乎還夾著冰,打在屋頂上還有不小的聲音。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潮濕又陰冷。
蘇建林披著黑色的雨衣,在門外踏了幾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進屋了。
“你看這唐三,今年又佔著咱們家的田,就算我們不種,這田也還是我們家的呀,他一天天在你媽面前點頭哈腰,獻什麽殷勤!”江曼婷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支筆,還有幾張白紙,上面圈圈畫畫,令人看著頭疼。
“哦。”蘇建林應了一聲,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
“最討厭他們這些個人的做派了!”江曼婷嘴裡嘀咕著,在蘇建林眼裡,她就像一個怨婦一樣令人討厭。
“你剛剛去哪兒了?”江曼婷其實很愛蘇建林,但對於蘇建林來說,江曼婷的疑神疑鬼,無時無刻地詢問他的行蹤,讓他很厭煩,也很無奈。
江曼婷察覺到蘇建林心情不悅,便不再說話了。
夜裡,江曼婷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停地回憶剛蘇建林的種種行為,她越想越覺得,他肯定有什麽事瞞著自己。
第二天上午,蘇建林習慣性地早起出門。江曼婷趁著蘇建林不在,偷偷翻看了他手機裡的通話記錄。同一個號碼,這幾天打了很多次。江曼婷瞬間睡意全無,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一個小時後,蘇建林回來了,江曼婷假裝還在睡覺。他去洗手間洗漱,然後回臥室穿衣。
“你剛剛去哪兒了?”
“跑步。”蘇建林覺得多說一個字都是麻煩。
“這麽久?”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
“行啊,以後這個家你別進啊,你去外面住啊,別回來我就不問啊。”
八點一刻,蘇翌晨醒了,準確地說,是被吵醒的。她還沒有穿衣就跑出房間,看到了又在爭吵的父母。
“是她對吧!就是她,大過年她為什麽無緣無故給你媽這麽多錢,你他媽的還不拒絕!你別以為那天你們在車上做什麽我不知道!”
“我做什麽了我,我就跟她在車上聊了會兒天。”
“聊天有必要關門嗎,你隨便就可以和一個女的靠這麽近的!”
“都跟你說了好多遍沒什麽了,你這個神經病!”
“是,我是神經病,有病也是被你給逼出來的。你個王八蛋!”江曼婷嚎啕大哭,說話聲穿插在哭聲中,蘇翌晨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江曼婷,她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十分陌生。
江曼婷往前一推蘇建林。
“你幹什麽啊!”蘇建林沒反應過來。
“去死啊!你去死啊!”
這下蘇建林真的惱怒了,他衝進廚房拿出了菜刀,
朝江曼婷和蘇翌晨揮過來。 “好啊,要死你們先死!”
“爸!你幹什麽!我媽瘋了你也要跟著不正常嗎!”
“還有你,這個臭丫頭!”蘇建林的刀差點落在蘇翌晨頭上,江曼婷推了下蘇建林,從背後抱緊蘇建林,緊緊地圈著他,此時的蘇建林難以掙脫手臂,蘇翌晨有些嚇懵了,這才反應過來,使勁奪過了蘇建林手裡的菜刀,她手裡握著刀,看著滿眼血絲的蘇建林,很害怕,不停地往後躲。蘇建林用力掙開了江曼婷,江曼婷順勢摔倒在茶幾上,茶幾下的抽屜突然被撞歪了,玻璃插進沙發裡,沙發突然裂開了一道縫。
“媽!”蘇翌晨丟下刀,向江曼婷跑去,想要護住她,被蘇建林撞到,摔倒在了沙發上。
“媽........媽........”蘇翌晨哭了,突然感覺腰部有些痛。
此時的江曼婷,臉上已經全是淤青,披頭散發,滿臉淚水,那張枯黃的臉,滿臉黑色的斑,十分可憐。
“媽,好痛啊。”
江曼婷忽然轉頭看向蘇翌晨,“哪兒痛?媽媽看看。”江曼婷這才停下來,不再“撒潑”。蘇建林瞪大著眼睛,似乎沒有消氣,江曼婷看向蘇建林,他們之間對視了幾秒,滿眼仇恨。
蘇翌晨腰部撞出了淤青,她原本以為這一次之後,父母會停止爭吵,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持續了那麽長,早已不是因為一個女人,也不是因為蘇翌晨的一次受傷就可以化解的。
那一刻,蘇翌晨差點兒以為,自己和爸媽會在新年不久後離開這個人世,看著幾近發狂的蘇建林,她相信他會向她揮刀而下,她也相信,自己的爸爸和媽媽再也沒有可能了。曾經,她試圖在父母斤之間周旋,希望他們能冰釋前嫌,然而,他們並不在乎,甚至無視。是啊,又有誰會去聽一個小孩兒講道理呢?
“你有被人欺負過嗎?”
“有。”
“你最近有遇到過什麽影響特別大的事嗎?”
“親人去世算嗎?”
“你和男朋友關系怎麽樣?”
“沒有男朋友。”
“你有想過自殺嗎?或者說,有嘗試過嗎?”
“有。”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幾乎崩潰,每天晚上以淚洗面,早上還要假裝什麽事也沒有。
“在嗎?你能來找我嗎?”
“我家裡有事,改天吧!”
“柳溪顏,我覺得好難過,我爸和我媽......”
“這不是很正常嗎?我爸媽也一樣,老是吵架,煩死了......”
“嗯,那就這樣,拜拜.......”
蟲兒飛,晚風吹,我,還在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