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個被唐家驅逐的婢女秀兒?”門被打開,陽光照了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也邁步踏了進來。
池淨別過頭,等眼睛適應突如其來的強烈光線。
那人見狀卻冷笑一聲。“現在開始,我問你的事情最好老實回答,不然我有一百種法子能讓你生不如死…”
“我確實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麽東西。”池淨說道,同時轉過頭來看清了眼前的男子,瞳孔張大——
“是你!”
“是你!”
池淨一開口,聶意寒便聽出了她的聲音,被她狠狠地敲了額頭那一刹那五味雜陳的感覺此刻又重溫一遍,縱使平日裡性子再淡漠如水,卻也又驚又喜控制不住地裂開了嘴。
只是很快他又沉下了臉,只因在她轉過臉來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她臉上的烙字——奴!誰?是誰傷了她?誰敢傷了她!
而池淨則挑了挑眉,不悅地問道:“就因為拿了你幾張銀票,你就派人輪番來加害與我?”真是救了條白眼狼。
不過一萬兩確實可以買很多條人命了——池淨想了想,不待他回答,自覺理虧地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遞過去:“喏,還給你便是。”
這銀票是她本來打算擬好條約後就拿出來給東方樂過目的,讓他看到自己的誠意,以表示自己並不是要空手套白狼,此時才會剛好帶在身上。
聶意寒沒有接過那幾張銀票,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半眼。他陰鶩的眼如鷹般銳利地盯著池淨那佔據了大半邊臉的疤,隻覺心裡的憤怒翻江倒海。他聲色俱厲地問道:“誰傷的你?”
被他的聲音嚇得脖子一縮,加上呆在這樣的環境裡的生理心理雙重的不適,池淨忍不住也怒了。
“你凶什麽!我都說了還錢給你了!你還想怎麽樣?”
聶意寒被她吼得一愣,這才注意到她遞過來的銀票,慢慢地回過神來。“我…我派人去尋你並不是為了追你要回這些銀票…”
如果此刻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人在場,發現他們那向來視錢財如生命,視生命如草芥的小氣又摳門的樓主竟不敢看向那些他最愛的銀票,反而面紅耳赤,只因不想眼前的女子認為自己是貪戀錢物的俗人…
他們一定會覺得樓主被人冒充了。
“那你為什麽派人來殺我?”見他先低頭了,池淨語調也緩了下來。
“我沒有派人殺你…”他只是派人去把她擄來,只是用的方式或許會粗暴些血腥些?——有些發窘,但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此時一陣古怪的聲音驀然從池淨肚子裡發出。
“咕~”
池淨尷尬地摸著肚皮,清澈的大眼委屈地看著他。他們不由分說地把她擄來,她才喝了一口白粥就興衝衝地回房尋紙筆了…
“我,我帶你出去吃些東西。”聶意寒比她更尷尬,急急地就想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咳咳!”池淨趕緊縮回手,提醒他,他倆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
聶意寒意會過來,耳朵發紅,對自己不經大腦的做法也顯得手足無措,最後長腿一邁拉開了門,乾脆站在門外等她。
池淨把銀票收回懷裡,心下有些意外,他不繼續關著她,反而放她出去吃東西,也不怕她逃跑?
他到底是什麽人?
她沉默著走出了密室的門,跟著他往別處走去,思緒浮沉。
他們想從她這裡拿到什麽東西?又怎麽會認定東西一定就在她這裡?
更重要的是…
像東方樂一樣,
為什麽從他的眼裡,她竟同樣看不到他的命運?難不成他也是秀兒的親人?或者,還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
“所以,唐汐說我是唐老爺的私生女,東西在我身上,你們就信了?腦子是個好東西,聶意寒你有嗎?啊?”把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千算萬算算不出竟是唐汐給她下的套,池淨氣得不打一處來,虧他還是個殺手頭目!這樣的羅刹樓還能成為天下第一樓!一個個蠢鈍如豬!
“私生女?私生女?”跟下人私通後生下的女兒?鮮有人知?也會有人信?“把整個東離國趨之若鶩的藏寶圖放在名為婢女實為私生女的女人身上,還毀了這個女人的容貌並且驅逐出去——你信?真的信?!”
“唐老爺一生詭計多端…狡兔三窟…”所以最不可能的事情也是最有可能的——
又被池淨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忽然也覺得自己有點蠢。“但我們後來又得到一個消息,唐汐兒子滿月當天,會有人將東西交到她手上。”
唐汐兒子?滿月?哈。她記得如今唐汐的肚子才三個月不到。那麽多人盯著唐汐的肚皮,如果生的是女兒呢?
不過,一邊守株待兔留意唐汐的動靜,一邊把秀兒抓來嚴刑拷打,雙管齊下,倒還真可謂萬無一失。池淨抿了抿唇,再重申一遍。
“我不是唐老爺的私生女,更不可能見過什麽富可敵國的藏寶圖。信不信由你了。”財帛向來動人心,此乃千古不變, 他不信她也無話可說了。
“我信,我信!”聶意寒忙不迭地點頭如蒜,不信也得信,那模樣讓池淨忍俊不禁。
其實他是秀兒的哥哥吧?池淨生來便是長姐,從不知道有一個哥哥是什麽樣的感覺。如今覺得,世間做哥哥的約莫都是這般討好妹妹的吧…
心裡莫名地有些暖,沒有多想,她笑著抬起手對著他額頭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栗:“撒謊,我知道你不信。”
一股電流從天靈蓋處開始流竄至聶意寒的四肢八骸之間,他撫著額頭傻笑,這是她上次敲他的同一個地方唉,記憶裡母親也總是敲這個地方…他臉色一變,忽地站了起來——
“你剛說了什麽?是唐家把你的臉毀了?”
池淨“唔”了聲,唐汐是把秀兒的臉毀了,不是她。不過如今已經沒有區別了。
“哼,可惡的唐家!”聶意寒隻恨不得把唐家一乾人等挖出來鞭屍以泄憤。
“再可惡,還不是被你給滅了?”池淨幽幽道出,垂下眼捧起碗繼續喝粥,那姿態裡有道不出的嫻靜與美好。
聶意寒一愣。感歎:“秀兒真聰明。”
“以後叫我池淨吧。秀兒已經死了。”池淨依然低著頭專心地喝粥,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這句話聽在耳裡有淺淺的感傷。就像那天她一邊哼著歌,一邊漸漸遠去。
秀兒已經死了。
“池淨。”聶意寒輕輕喚道。
“嗯。”池淨喝掉碗裡最後一口粥,抬起頭期盼地看著他:“那我可以回去了嗎?”
聶意寒面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