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槐樹許是臨近花期結束,紛紛揚揚的淡月白色花瓣落了滿地,輕輕一陣風吹起,就是一陣迷離的花瓣雨。
五天前曾壓著這條土路而來的馬車又慢慢行駛了進來。
深色的車轍在鋪滿花多少錢瓣的地面上印出一條深深的車轍,長長的,遠遠從來處延伸。
馬車行駛而過帶起的微風惹得花瓣紛揚,滿天的花瓣像是許多小蝴蝶翩翩自舞。
所謂唯美。大抵如此。
這次馬車沒再往裡面,悠悠閑閑地,停在了槐樹下的桌椅邊。
安寧和另一個小姑娘正坐在矮凳上,討論自己未曾見過,即將去見過的。對她們而言還很陌生,像是傳說一樣的知府大人,以及他的府邸。
馬車夫見了她們,吹了聲呼哨,:“李老太太說來接的就你們兩嗎?”
兩個小丫頭愣了愣。阿燕輕輕在後面怯怯的推了推安寧。
“是的,您是李婆婆請來的嗎?”阿燕靠不住,安寧只能無奈地自己來交涉。“婆婆還在後面呢,一會就到了。”
“行,那我等會,正好歇歇腳。”馬車夫說著,便在馬車上翹起二郎腿來,還在馬身側掛著的袋子裡摸摸索索地摸出一根長長地煙鬥,和一把絞成絲的煙葉。
隔著老遠安寧也能聞到煙葉那股刺鼻的熏味。
安寧比大多數女孩子都更討厭煙味。
……
李婆婆還在家裡打包點東西,都是他兒子兒媳的一些什麽心意,還有老人家想帶上城的一些土東西。想給知府家眷那些個什麽夫人小姐的,嘗嘗鮮。
本來杜翠娘是想來送安寧的,只是早飯地時候她抹著淚叮囑安寧第一百零一遍她的各種不放心時,安嶽晟大抵是聽煩了,讓她別來送。
免得母女兩抱著在樹下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
出門得忌諱著這些。
杜翠娘想了想也是,又抱著安寧哭了一場。
安寧無奈地安慰,杜翠娘反倒還氣了起來,點著安寧額頭罵:“你個死丫頭,小沒良心的!小小年紀便尋思著離爹娘遠遠的了,日後嫁人了是不是便不要爹娘了!”
“我哪有!娘~你消消氣,消消氣,寧寧怎麽可能不要爹娘。爹娘最好了呀。”安寧忙陪笑哄著。
安寧在杜翠娘和安嶽晟夫婦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舍下背著小包裹出了家門,到槐樹下時阿燕和阿燕娘便已經在槐樹下了。
阿燕見安寧父母沒跟著來送,心裡不願輸了氣勢。
忙嚷嚷著讓自己娘回家去,阿燕娘一聽眼裡還含著淚呢,就火了,揪著阿燕耳朵就開罵:“你個小蹄子,小白眼狼,怎麽的,翅膀硬了是吧?長大了能耐了,能飛了是吧?這麽的就,就不要娘了是吧?”
阿燕娘說著就哭了起來,母女兩真就大樹底下抱著頭大哭起來。
安寧覺得安嶽晟讓杜翠娘別來送,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簡直明智之舉。
本來安寧看著阿燕母女兩哭了起來,早上壓下去的絲絲不舍又開始從心底泛起。
結果轉眼卻看見,跟自家娘親抱頭大哭著的阿燕小姑娘,偷偷摸摸地抬起手揉了揉被揪疼的耳朵,還朝她擠眉弄眼,齜牙咧嘴。
登時什麽感動都散去了。
安寧:“……”
又是磨磨蹭蹭了好一會,一行人才陸陸續續都到了。才上了馬車,車夫“駕!”了一聲,馬鞭撕開空氣打在馬身上,馬吃痛,嘶鳴了一聲,
衝了出去。 安寧掀開簾子往後看去,卻意外看到槐樹下不遠處的安嶽晟夫婦,安嶽晟半攬著手拿手絹抹淚的杜翠娘,看見在馬車上探出頭來的安寧,還向她揮了揮手。
又低聲對杜翠娘說了什麽,兩個人便轉身回去了。
杜翠娘肩膀抖著,一看就還在哭。
馬車和人,背道而馳,越行越遠,人影也就慢慢消失在安寧的視線裡。
漸漸只能看見村口的槐花樹,飄著的花瓣在它身側朦朧似霧。
再見了……
清溪村。
再見了……
……爹,娘。
安寧在心底歎了口氣,與村莊道別過,她便放下了簾子,跟正在交談的李婆婆和阿燕說起話來。
許是太過興奮,這一路上阿燕的就幾乎沒停過,嘰嘰喳喳地,跟麻雀似的。
馬車不大,做了三個人略微有點擠,鄉村裡的土路還坑坑窪窪,時不時還有些小石子,一路顛簸著,搖搖晃晃,偶爾車輪嗑石子上三個人還能撞一下。
阿燕被顛簸了大半天,嘴才慢慢停下來,臉上露出難受的樣子,
隨著搖晃還越發加劇。
安寧9有點擔心她會吐出來,往邊上挪了挪。
這會兒她反倒希望阿燕繼續吵吵。
她這邊正擔心著,馬車就剛好嗑上一顆石子,馬車劇烈地震,阿燕“哇”地一聲就稀裡嘩啦地吐了一車。
安寧因為早有防備萬幸地只是弄髒了點裙擺。
阿燕和李婆婆就有些慘不忍睹。
阿燕弄的一身都是,還有馬車坐墊和腳踏,李婆婆幾乎半條馬面都髒了,一邊半彎著腰跺腳抖掉裙子上的穢物,一邊驚驚詐詐地說阿燕。
沒罵她,但安寧覺得,李婆婆一定很想破口大罵一頓。
安寧覺得,自己一定是鬼迷了心竅才會想著帶阿燕一起出來。
馬車停在了路邊,李婆婆讓阿燕在車裡把衣服換了,然後安寧和她拿著換下來的衣服到路邊不遠處的小溪裡把衣服浸了水洗了,拿回去用衣服把馬車擦乾淨。
一頓收拾之後,李婆婆想著阿燕剛吐了一頓,就沒接著繼續趕路,在路邊原地休息會兒。
阿燕吐完,雖然舒服多了,但心情萎靡,也沒再嘰嘰喳喳起來,況且李婆婆臉色一看就不太好,她不敢再吵,甚至還想把自己藏起來拚命往安寧身後縮。
生怕李婆婆一氣就不帶著她了。
安寧只能小聲安慰。
心裡滿滿的“mmp”。
她到底是被什麽鬼迷了心竅才會答應帶她來。
安寧覺得煩,安慰了一會就像自己走走,透透氣。
借口洗洗手,阿燕本想跟著,安寧便也把臉稍微拉下來,阿燕就不敢跟著了忙讓她快點回來。
這條小溪似乎是清溪的支流,沒清溪那麽寬水流也沒那麽大。
水底倒也清晰可見。
蹲著把弄髒的裙擺又放水裡洗了洗,看著水發了會兒呆。
便聽見那邊李婆婆在喊了。
安寧應了聲正想過去。轉頭卻被一束光芒刺了眼。
她看過去,只能看見草叢裡一抹光輝熠熠。
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