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軒有些難受,說道:“我當時也沒有想那麽多,就是覺得這麽走了太可惜,我心裡不痛快,而且將士們也不樂意,這還是神字營頭一次吃了這麽大的虧,我們不拿回點什麽就走了也太憋屈了,還不如再戰一次,然後我們再離開也不遲,於是我們才上了。”
雷修明嘴角微微一彎,不置可否,說道:“這就是戰爭的偶然性,而這次你是作為帶兵的前軍,以後你會慢慢變成大將軍,到時候你考慮的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帶兵出征,不是一場戰鬥的勝負,也不是一次糧草的得失,你要考慮的就是那種偶然性,一場戰爭有無數人,無數的將軍,無數的心思,你如何能夠把他們都考慮進去,這才是做大將軍要做的事情,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雷軒想了一陣子,有些低落,說道:“叔父,我不明白,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經驗,經驗很重要,這次你被一個事不過三繞了進去,被人算計,那麽下次你就會心有忌憚,絕對不會再讓人這般對付了,這就是一個偶然了,等到你有了我這個年紀,也就不會輸給我了,只不過軒兒,”雷修明歎息一聲,說道:“我本來是打算讓你做我的接班人,可是現在就未必如此了,陛下是不會讓鎮北軍一直在我們的手裡的,現在之所以不動手,就是因為我在鎮北軍經營幾十年,所以陛下不願意把我這個老頭子調離,免得多生意外,可是在我之後,你沒有這個威望,陛下一定會想法子讓鎮北軍重新回到他的手裡。”
雷軒有些不服氣,說道:“叔父,您當年在幾位皇子爭做皇帝的時候,出手幫了他,如今他卻想方設法地要讓我們離開鎮北軍,此人不知道感恩,不是什麽好靠山。”
“並不是如此,這才是一位好皇帝,他在我們的身邊這些年安插了不少人,雖然不能說是時刻都在觀察我們,但是也在監督著鎮北軍,這就是皇帝應該有的樣子,既然我們並不打算反叛,那麽對於皇帝的這種安排就應該要接受,這樣對大家都好,皇帝既然得到了他想要的線索,第一就是得知我們這些年來只是經營著鎮北軍,並無異心,第二就是陛下想要看看我們的反應,明裡暗裡的探子進來這麽多,我們都沒有反抗,甚至對於陛下把人安插進神字營都沒有多說什麽,這就足以證明我們的忠心了。”
“皇帝嘛,就是這樣,如果他真的因為當年我幫助了他,就對我毫不懷疑,那就說明他並沒有足夠的帝王之心,而過於猜忌屬下,又會讓人心淪喪,這樣的話也難成氣候,但是陛下做事恰到好處,我有時候想起來當初見到的各位皇子,太子殿下引而不發,宣王殿下神采飛揚,三皇子陰翳善謀,七皇子彬彬有禮,各有千秋,但是就算是我,當初也看不出來哪位皇子才能真的繼承大統,他們各個都有自己的本事,只不過到最後,七皇子勾結冰河部,我們鎮北軍絕對不可能去幫助他,三皇子為了太子死在亂箭之中,也沒有了價值,宣王已經和金冀達成了利益聯盟,那麽他就不會再多麽看重我們,我一個鎮北軍統帥,和天下兵馬大元帥,差距還是很大的,所以我們其實就只能和太子結盟了。”
“而且,”雷修明微微一笑,說道:“很多人都小看那些江湖中人,可是我不一樣,年輕的時候,我曾經見過劍神大人,何等人物,何等風采,人到中年,我也曾經去拜訪過清風先生,仙姿綽約,當年金冀殺了江小魚的愛人,我就知道他和宣王永遠不會得到武林中人的支持了,於是我才把寶壓在太子身上。要說先皇啊,別的本事沒怎麽看見,執政幾十年都沒有對外拿到什麽東西,反而國內還各種問題出現,可是他在教導兒子們的本事上面,讓人歎為觀止,沒有一個皇子是酒囊飯袋啊。”
“當年的事情我沒有參與,說起來您真是有些大意,竟然帶著那麽點人就去了長安,要是當年宣王繼位了,您還怎麽回來,金冀可是對我們鎮北軍垂涎三尺,就算是現在,金翼那家夥也跟我們不對付的很。”雷軒想起了當年的往事,開口說道。
雷修明輕笑一聲,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難道我不去長安,就能讓他們放過鎮北軍嗎,不管是哪一位皇子繼承大位,我們都是首當其衝,還不如自己選擇一個主子,掌握一些主動權,我是鎮北軍的大將軍這不假,但是我要去長安,同樣不能帶兵前往,我帶上多少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長安府兵,禁軍,這些人都不會是我們能抵抗的,更別說皇宮裡有多少的能人異士,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可以進入皇宮全身而退,當年的劍神也不敢再皇宮造次,這就是為什麽武林之中高手再多,也只能和皇帝合作,其實根本就算不上合作,只是聽命於皇帝而已,真正可以和皇帝平等對話的,這麽多年也只有一個江小魚,那也是在當年的那種情況下,如今皇帝可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太子殿下了。”
“或許在北方我們是主子,可是在長安,根本就不是我們能做主的,鎮北軍和我們雷家的關系密切,可是鎮北軍始終是大夏朝的鎮北軍,我們同樣是大夏朝的臣子,這一點你一定要謹記。”
看到雷軒的表情以後,雷修明好像早就已經料到一樣,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大抱負,可是軒兒,叔父今天告訴你,那不是你能做的事情,一個帝國,如果它的內部,權力中心不出問題,是不可能被外人擊垮的,我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已經很不錯了,我們一家在朝中勢力很小,並沒有什麽故舊親友,這就注定了我們很難再進一步,對你來說,軍功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我們雷家之後幾十年的底子。”
“不要覺得你的才能被埋沒了,這天底下有才能的人多得數都數不清,可是機會是最重要的,人根本就不重要,知道嗎,叔父我這麽多年,見過無數的人,各種各樣,我見過的後輩裡,最可怕的不是楊鳳凰,也不是江小魚,而是天山的路菲,這個姑娘女兒之身,其聰明才智遠遠超過一般人,我這麽說吧,如果讓我來教導路菲十年,我敢肯定她會成為一個戰無不勝的將軍,這一點不僅僅是我,王渡同樣發現了,當初王渡就曾經多次想要路菲下山去參加六扇門或者禁軍,可是路菲都拒絕了,這才是最聰明的表現,對她來說,就算是再大的官職也不如在天山,就是因為一個機會,不管路菲怎麽努力,都沒有能力在朝廷混到上流,那些王公大臣會齊心協力地把她趕走。”
雷修明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人都有私心,我同樣如此,鎮北軍我就希望能牢牢抓在手裡,就算是我離開了,也想要讓你來繼承,所有的有權有勢之人都是如此,如果不是為了自己,誰又會拚命去打江山呢,世上或許有那種真的無私奉獻的人,但是叔父我沒有見過。所以你要明白,在鎮北軍我們是主子,可是離開了鎮北軍,這個世上能讓我們死的無聲無息的人有很多,而樂於見到這一點的人同樣很多,鎮北軍是一塊肥肉,想要吃下去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只不過現在他們都爭不過我們而已,對你來說,最要緊的就是能夠在我離開之後,繼續保持著鎮北軍裡面的話語權,以待時變。”
什麽是權貴,他們忠於帝國,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保持自己的權貴地位,他們卻不忠於皇帝,因為他們是最有可能接替皇帝坐上那個位置的人。
“這些六扇門的人還真是敏感啊,這就察覺到了?”紀雲坐在峨眉山下的一個小酒館裡面,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量著外面走過的幾個捕快,雖然他們已經特意改裝了,不過六扇門那些大人,那種看不起老百姓的架勢根本就改不掉,至於紀雲為什麽在酒館裡面喝茶,倒不是因為紀雲或者泉淵不想喝酒,而是這家店的主人就是楊清,這個時候的楊清就坐在紀雲的面前,這個女子更加顯得清麗很多,偏偏是個賣酒少女,而在峨眉山下,受到峨眉的庇護,就算是個安身立命之處了,就連楊清也沒有料到紀雲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酒館,在得知紀雲的目的以後,就不允許紀雲和泉淵喝酒了,而是陪著兩人一起喝茶,泉淵好奇地看了看楊清,並沒有多問什麽。
“不過並沒有什麽高手,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很普通的那種捕快,受了命令來看看峨眉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畢竟現在峨眉空虛的樣子已經擺出來了,六扇門的人也應該覺得不對勁,畢竟這個時候江湖上人人自危,峨眉卻這麽反常,肯定會有些讓人不放心的,不過六扇門的主要精力,應該還是在天山才對。”泉淵抿了一口茶水,接著紀雲的話說道。
楊清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紀雲,卻沒有開口,她很聰明,三言兩語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經過,這次峨眉配合天山來抓捕敵人,這個不奇怪,畢竟天下賊人那麽多,地域遼闊,想要直接抓人難度確實很大,做個計謀,引蛇出洞也是一件平常事,但是問題就出現在楊鳳凰竟然已經到了天山,而且謝明竟然也來了,那天林小雨和一個陌生男子坐在自己的小酒館裡面喝酒,應該就是謝明了,江湖上火蓮教的雜碎不少,可是能讓楊鳳凰和謝明一起出現,就為了對付他的話,那可是真的少見。
這就是說這次的敵人,只是楊鳳凰一個,或者謝明一個是對付不了的,或者說把握不夠的,在這種情況下,紀雲和泉淵加入進來,說實話對戰局的影響不大,而且還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可是楊清自己心裡是明白的,這就是他們的做事方式,他們是不會因為敵人強大就退縮的。
泉淵回到房間休息之後,紀雲看著在一邊釀酒的楊清,笑了笑站起身來,走過去幫著她一起做事,楊清說道:“你大老遠趕過來,就別幫忙了,趕緊去休息吧,你馬上就要上山去戰鬥了,還是養足了精神才好。”
紀雲笑著回答:“不礙事的, 我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就精神百倍了,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這段日子過的怎麽樣,峨眉的女俠們對你還好吧?”
楊清伸出手來,撫了一下額頭上的頭髮,說道:“她們對我很好,幫了我不少忙,每次女俠們上山下山的時候,也都會來我這裡,幫著做點事,我就請他們吃個飯,大家相處得都很不錯,”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紀雲,這次的敵人很厲害嗎?”
紀雲有點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很厲害,據說這個鹿鳴,是當年西域三仙人的傳人,那三個人聯手起來,就算是楊教主都可以對抗一下,這個鹿鳴一個人就殺了綿山的掌門和幾位長老,實力不容小覷。”
楊清抿了抿嘴唇,說道:“紀雲,你和泉淵女俠一定要小心一些,連楊莊主都覺得棘手的敵人,你們還是要聽從安排,別自作主張啊。”
紀雲一翻眼睛,說道:“我是那種自作主張的人嘛?”
“你還不是啊,”楊清抿著嘴笑了起來,想到當初兩人在小鳳山的時候,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天剛亮的時候,紀雲和泉淵就踏上了峨眉的山路,還沒走多遠,紀雲就看向泉淵,點了點頭,泉淵心領神會,準備好了戰鬥,紀雲朗聲說道:“天山紀雲,清風泉淵,向峨眉各位女俠問好。”
“紀雲?你怎麽會來這裡?”一個聲音響起,旁邊的一棵樹上,一個女俠跳了下來,正是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