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先生就應該把他殺了,這種偽君子,遠遠要比真小人還來的可怕。”謝靜攥緊了拳頭,義憤填膺。
路菲則說道:“當年江小魚確實打算把他殺了,不過被我勸阻了,”
“這又是為什麽?”謝靜很不理解地開口問。
“因為如果李秀死了,那麽那位曾經的天下第一神捕就要重新出山了,可是不管是我們,還是皇帝陛下,都不願意讓他再現江湖。”路菲說到這裡,慢慢向外走去,謝靜知道路菲這是不願意繼續說的更加深入了,於是收拾好了東西,追著路菲而去了。
峨眉,山下小鎮,楊清坐在自己的小酒館外面,靠在牆上,曬太陽,遠遠看見幾個人走來,雖然看上去和那些行人沒什麽差別,但是楊清就馬上轉身回到了店裡,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在紀雲來了以後,便知道外面有火蓮教的人準備來峨眉鬧事了,別人也許發現不了,但是楊清可以明確地覺察到,那幾個行人的走路方式有些和常人不同,具體的也說不清楚,只是他們的步伐,好像其中暗含一些玄機,就像前些時候來過的謝明那樣,謝明腳步極其輕盈,走起路來甚至沒有聲音,可是這幾個人,身形並不寬大,體重自然也不會有多少,但是腳步卻異常的沉重,而且他們也絕對不像是那種常年在田裡耕作的人,既然如此,就應該是習武之人。
中原的各個門派,楊清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雖然自己認識的人不多,但是畢竟經常和那些峨眉的女俠們打交道,也聽說了不少,中原武功,不管是何門何派,步法都是以輕盈為主,除了極個別的人物,比如曾經以一把巨劍縱橫天下的魔教四位尊者之一的常和,甚至可以和李世清交手,他就是步伐極其沉重,整個人為了使用雙手劍,而臂力過人,就連整個人都變得異常沉重。
現在這些人應該是來了,楊清走到廚房後面,林小雨就坐在裡面的一個小案幾前面,看到楊清的臉色,便明白了楊清的發現,於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很快,消息就到了山上,而林小雨卻沒有上山,只是留在山下,等著那些人上山之後,再繼續監視,直到鹿鳴來了以後,堵死後路。
楊鳳凰和沈文香並肩而立,站在峨眉的大廳前,看著下面的那些雲霧繚繞,沈文香輕歎一聲:“鹿鳴還是來了。”
楊鳳凰看了一眼身邊的沈文香,微微一笑,說道:“怎麽,你怕了?”
“那還不至於,事到臨頭需放膽,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更別說一個鹿鳴就想要把我嚇住,那還得了?我可是峨眉的掌門,縱使比不上你,也不至於會被敵人嚇到,只不過我沒有想到,自從風陵師太曾經在峨眉斬殺敵人之後,還會有這麽一天,峨眉山上竟然還要見血光,變成一個戰場。”說著話,沈文香看向楊鳳凰,和她四目相對,說道:“幸運的是,我們正道武林還有你在,還有天山在,還有天下第一劍莊,所有的習武之人,心中都還有信仰。”
楊鳳凰卻沒有推辭,也沒有一點意外,更加沒有謙虛,而是坦然地接受了沈文香的話,說道:“我雖然不才,但是既然繼承了師傅的名號,繼承了天下第一劍莊,那就要對整個江湖負責,但是我畢竟不是師傅,我沒有那個本事震懾天下,這就尤其顯得你們的可貴,沒有峨眉的支持,天山也就沒有了能夠在這個時候繼續對抗敵人的能力。”
沈文香歎了口氣,說道:“鳳凰,你說什麽時候,火蓮教的人才能乖乖退回西域呢,我們中原武林才能太平呢?”
楊鳳凰看了看山下的雲霧繚繞,說道:“你看看這山下的雲霧,峨眉山奇險而俊美,多少人希望能夠一眼就看盡這個峨眉山的盛景,可是這些雲霧從來都沒有散去過,哪怕是大雨澆下的時候,也從未散開,這就是天意,在我們武林之中,總有那些雲霧在側影響,從來都不能光芒綻放,這也是天意,火蓮教遠在西域,他們的教主既然有這個化功大法的幫助,就能源源不斷地在身邊收攏那些想要學武的人,再加上火蓮教本來就是那種收弟子不看品行,只看是否有武學的潛力,再加上那邊的西域小王國,本來就是亂七八糟,連年以來戰爭不斷,再加上奇人異士多得很,再加上一個小王國已經被火蓮教控制了,說得難聽點,就是源源不斷的人力還有源源不斷的財力,這就是火蓮教的底氣啊。”
“你的意思是,火蓮教在西域那邊沒有變化的話,我們就只能是被動挨打了嗎?要是如此,我們不就是沒有機會享受太平了?這個火蓮教一直不滅,我們就算是這次殺了這個鹿鳴,還有下一次,那就是沒完沒了的了?我們也不能拋下這裡的家底去西域對付那個火蓮教啊,這豈不是變成了我們的麻煩?”沈文香皺著眉頭,十分不爽。
這個火蓮教在沈文香看來,就像是一塊牛皮糖,甩也甩不掉,讓人心生厭惡。
楊鳳凰微微一笑,說道:“火蓮教的事情可以處理,可是我們並不能做主,只有陛下有那個能力將火蓮教剿滅,我們就算是放下中原的事情,前去西域襲擊火蓮教,也根本不可能憑著幾十個人打的下來一個小王國,當年楊易天何等聲勢,數千魔教弟子攻打枯木島,可是我們正道門派,根本就沒有那麽多人手,但是陛下才是天下最大的主子,就像火蓮教雖然狂妄,卻一直都不敢大肆派人前來,那個教主也從不現身,就是因為如此,一旦進入中原,他們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了陛下的手裡,而我們想要一勞永逸,最起碼也要等陛下出兵將那個小王國剿滅這才可以。其實真正能決定江湖的人,不是你我,也不是火蓮教,而是長安城的皇帝陛下,只是我也不清楚陛下究竟在想些什麽。”
“是啊,咱們這位陛下,我記得剛登上帝位的時候,對我們這些人還是很倚重的,可是這些年以來,越來越有意無意地開始針對我們了,我甚至懷疑這些火蓮教的人如此肆無忌憚,就是因為有皇帝陛下的故意放縱,不然的話,就憑皇帝的那些鷹犬,這天下能有多少的事情瞞著他呢?想必就是因為皇帝故意為之,我們當時和皇帝約好了江湖事江湖了所以皇帝想要讓我們迫於壓力主動向他開口求助,只要我們開了口,從此之後,武林就再也不是江湖人的武林了,而是皇帝的一股勢力,我們也就失去了自主權。”沈文香想到了這些年的事情,有些憂愁,說道:“皇帝的權威越來越大,當年和我們的約定只怕也不會持久了,現在他還能等著我們來開口,只怕再過幾年,就要強硬手段了。”
楊鳳凰看著環繞著自己的白雲,伸出手在雲中穿過,說道:“當年皇帝之所以和我約定江湖事江湖了,其實只是在繼續他和江小魚的約定罷了,因為江小魚要退隱江湖,所以才會讓皇帝來找我,而江小魚這麽多年在東南的那個小漁村裡,不問世事,皇帝的實力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連自己的性命都受人威脅的太子殿下了,如今的皇帝,我們如果不能順著他的意思,只怕是根本不會跟我們講情面,不過當初皇帝和我們親近,原因我也能猜到幾分,並不是真的多喜歡我們這些武林正派。”
“什麽意思?”沈文香皺了皺眉,從楊鳳凰的話裡,她聽出一些不對勁來。
楊鳳凰將手從雲霧之中抽了出來,看著自己手心的脈絡,說道:“江小魚當年斬殺了金冀,雖然是幫著皇帝將宣王拉下馬了,但是皇帝必然會十分忌憚江小魚,既然江小魚能殺了金冀,那如果江小魚想要殺了他呢?劉公公確實武功卓絕,但是江小魚如果拚死要一命換一命的話,恐怕他也未必能保得住皇帝,而江小魚當時整個人都已經失心瘋了,皇帝自然十分害怕,所以他才會希望有我們做同盟,第一就是希望我們能夠控制江小魚,這就是為什麽要說江湖事江湖了,如果江小魚去了長安襲殺皇帝,我自然要去和江小魚拚命,再一個,就是皇帝也知道我們都和江小魚有舊,謝明更加是他的好兄弟,既然我們是依附於皇帝的,那麽江小魚也就會有所收斂,現在想來,皇帝把自己的女兒給江小魚做徒弟,也未必就是真的在感謝江小魚,而是想要把江小魚拉到自己的戰船上。”
“只要我和江小魚還活著,皇帝就不會對我們正道武林動手,畢竟皇宮裡面那幾個,是擋不住我和江小魚的,但是皇帝卻可以讓我們自己開口,來向朝廷求助,這樣一來,我們自己打破了誓言,自然沒有人可以說他的不是,這一次皇帝幫了我們,下次他需要我們的時候,難道我們還能引用一句江湖之人不涉朝政嗎?”
“所以不到生死關頭,我們就不能對皇帝張口,這件事情我們必須要自己處理,不管皇帝心裡是怎麽想的,他到底能忍受到什麽時候才會直接對我們下手,在那之前我們都要堅持住。”楊鳳凰輕聲說道。
沈文香看著山間的雲霧,說道:“難道就沒有一個辦法能讓我們變得主動一些嗎?這樣下去始終都不是辦法,皇帝的野心這些年越來越大,他的目光早已經不僅僅是在朝堂了,這天下,恐怕他不會允許任何一點事情是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不錯,皇帝的耐心已經快要消失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對我們動手,其一是他還沒有把握對付我們,沒有辦法抵抗我和江小魚聯手,這樣的話就不如保持現狀,大家還是盟友,我們都是這麽多人熟悉的人,要是他不對我們出手,我們這些江湖中人自然不會傻乎乎地去找皇帝的麻煩,其二就是火蓮教的出現,讓皇帝心裡也有些猶豫,我們都如此難對付的火蓮教,難道他真的能輕易處理嗎,要是我這次都殺不了這個鹿鳴,那皇帝就應該擔心鹿鳴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就是皇帝他自己了, 而江湖之大,誰知道到底還有高手隱藏在其中,他還不如就利用一個江湖之事江湖了,讓我們來處理這些麻煩事情。”楊鳳凰耐心解釋,其實這一點也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而是路菲在和楊鳳凰商量的時候分析出來的結果。
沈文香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誰都說不出來個準確,就交給時間吧,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打一場漂漂亮亮的戰役,讓皇帝看看,也讓整個江湖上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看看,還要讓那些雖然是名門正派之中的人,卻跟我們離心離德的人看看,讓他們明白,這個江湖到底是誰說了算,也讓他們都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收攏一下。”
“不錯,你說的是正理,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一起加油吧,讓鹿鳴來給我們長長臉,”楊鳳凰說完之後,自己就笑出聲來,和沈文香對視一眼,兩個在江湖中聞名已久的大掌門同時朗聲大笑,所有在胸中的霧霾都好像隨著這一陣笑聲散去。
傍晚,最後一絲霞光散落在天空之中,楊鳳凰和沈文香端坐在大廳之中,紀雲則和泉淵,還有張瑤一起站在一個角落裡,紀雲還是第一次知道峨眉竟然也有這麽多弟子,看上去怎麽也有五六十人,而且其中還有十幾個都是年紀不小的,看上去應該是和沈文香一個輩分的師姐妹,這些都應該是閉關之中的前輩,就像天山也有十來位師兄常年都是在靜室之中閉關,或者遠在外面做事,很少會回到天山,就像之前的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