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鳳凰微微點頭,說道:“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看看謝明會給我們帶來什麽消息。”自從早上楊鳳凰三人來到這裡,楊清就把門關了,掛了一張打烊的牌子,陪著三人坐在這裡等候。
山上,謝明看著面前的捕快,說道:“李秀來了,那就讓他上山吧,我就在這兒等著。”
那名捕快看了一眼坐在一邊喝茶,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沈文香,又轉過頭來,看著謝明,試探著問道:“謝明大俠,請問楊莊主人在何處?”
“這不是你該問的,把我的話轉告給李秀即可,等李秀見了我,自然會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情。”謝明揮了揮手,就像打發一隻蒼蠅一樣,把那個捕快哄走了。
沈文香笑了起來,看著那個捕快離開的身影,說道:“謝明,等下李秀來了,你打算怎麽辦呢?”
謝明‘呵呵’笑了起來,回答:“這多簡單,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你們每次見到李秀都會十分頭疼,反正不管他說什麽,全都答應了不就是了,我這個人一向大度,看到別人向我求助,總是不好意思拒絕的。”
“然後隻答應,不辦事對吧?”沈文香甩了個大大的白眼,說道:“你這家夥,又想耍賴,還說得這麽好聽,皮裡陽秋。”
謝明轉過頭來,和沈文香對視一眼,輕笑一聲,說道:“皮裡陽秋算什麽,我這麽多年,就連唾面自乾都不是問題,想當初我在天山的時候,那麽多弟子都不待見我,最後呢,劍神大人還不是看到了我的誠心?”
“好啦,就知道你這張嘴厲害,所以鳳凰才會讓你來對付這個李秀,就是不知道,李秀到底是想要做什麽,會從長安追到天山,又從天山追到峨眉,恐怕這件事情小不了。你還是小心應對才好。”
兩人正說著話,樂清從門口進來,抱拳說道:“師傅,李秀已經到了。”
“請他進來。”沈文香開口說了一句之後,馬上就坐在一邊開始烹茶了,根本沒有一點打算加入接下來對話的意思,於是另一邊的謝明站了起來,看著從門外進來的幾個人,只見一個看上去十分清秀,可是面孔有些陰翳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而這個中年人還有一點與眾不同之處,就是他的左眼下面,有一道深刻的劍疤,一直從左眼下直到下顎之處,看上去十分恐怖,不過有一點好的,就是他的劍疤已經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痕跡,這是已經手上幾十年之後的樣子,而最奇怪的就是,他卻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而是笑得十分和藹可親,就好像是沒有這道疤痕一樣,十分淡然。
謝明笑著說道:“李秀兄弟,快快進來,你我兩人已經幾年沒有見過了,這次我們就借用峨眉寶地,好好共謀一醉,與其在外面喝酒,不如就在峨眉金頂,一邊欣賞美景,一邊暢所欲言。”
李秀看了看沈文香,只見沈文香一直掛著一個微笑,並不說話,只是看著兩人,做了一個手勢,讓兩人入座。
李秀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兩個捕快,微微搖頭,兩人便走到了門外,當起了門神,李秀坐在塌上,抱拳笑道:“恭喜峨眉斬殺火蓮教賊人鹿鳴,明熙師太這一次可是為武林,也為朝廷除去一個大賊。經此一役,師太在江湖上肯定是威名大作。”
沈文香輕笑著,說道:“多謝神捕大人誇讚,只是這個火蓮教的人層出不窮,一波又一波,讓人心生厭惡,不知道六扇門有沒有什麽好法子讓這些人能夠不敢繼續進犯呢?”
李秀並不以為意,說道:“簡單,江湖之事江湖了,有天山楊莊主在,來多少殺多少即可,當然了,只要各位需要,六扇門隨時都可以為大家效勞,甚至可以派人出去幫助大家一起調查西域的事情,不過那邊局勢紛亂,隻憑我這些手下,只怕是難以成事,前年楊莊主親自去了西域,一劍之威,讓火蓮教損失了一位尊者,而如今峨眉又成功斬殺了這個鹿鳴,想必他們也沒有多少膽子敢繼續來找我們的麻煩了,不是嗎?”
看到李秀這種明顯的托詞,沈文香微微皺眉,沒有繼續說話,而是耐心品茶,好像完全沒有這回事一樣,李秀也只是笑笑,並不願意多做糾纏,轉而看向謝明,問道:“謝明,不知道楊莊主人在哪裡呢?”
“鳳凰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鳳凰總是那麽忙碌,就連我都不是能經常見到,哎,說起來都是淚啊,”謝明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繼續說道:“有一個過於有本事的妻子,也不見得就一定是個好事,我這些年可是深有體會,來來來,你聽我給你仔細說說,順便也讓我倒倒苦水,我不容易啊,老弟。”
看到謝明一副自來熟的樣子,還伸出手拉著李秀,擺明了就是今天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好好吐槽一下的樣子,沈文香在心裡都笑開了花,但是並不做聲,她也很想看看這個一向都是讓人避之不及的李秀,遇到謝明這個人會怎麽做。
李秀被謝明拉著,無法脫離,只能苦笑著陪著謝明說話,這一說,就是一個多時辰,謝明悲歎一聲,說道:“所以說,就算是我心懷天下,也沒有辦法,鳳凰比起我來,更加是先天下為憂,從來都不會在我們的事情上面用心,她的心裡是整個江湖,整個武林,就連靜兒都很少可以有時間和鳳凰在一起,對了,說起靜兒,你應該還沒有見過我閨女吧,我跟你說啊,我女兒可是個超級可愛又聽話的孩子,都說這個人如其名,靜兒這個名字是當年我師傅起的,果然是讓孩子養成了一個沉靜的性子,我的靜兒十分乖巧,而且積極向上,還獨具慧眼,在天山的時候,放著她娘的絕世劍法不學,放著我的輕功不感興趣,偏偏是喜歡那個路菲的箭術。”
說到這裡,謝明似乎有點口渴,端起茶來一飲而盡,李秀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剛剛開口說道:“謝明兄弟,我是想問一下——”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謝明就開始繼續輸出了。
“我跟你說啊,”謝明的精神頭好得很,一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樣子,說道:“其實我還是很喜歡靜兒這個選擇的,畢竟是個女兒家,尤其靜兒從小就是跟著我師傅的,學那些戰鬥實在是苦難,我也是放心不下的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雖然靜兒現在還不能理解,但是我想,她長大以後,總是能體會到我這個父親的一片苦心,路菲箭術就很不錯,距離那麽遠,能打就打,不能跑就跑嘛,你說說,他們這些武林大俠,總是不願意逃跑,說是什麽小人行徑,可是在我看來啊,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人活著才有資格說話,一個死人憑什麽評價對錯呢,要說起這個生與死的問題,那就真的是要跟你好好聊聊了,其實我們很多人都對於生命過於漠視了,這是不對的,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人活著,最重要的就是生命,絕對不能輕易放棄,從道家的理論上來說,,,”
“謝明,謝明兄弟。”李秀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些眩暈,好像已經弄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了,看著謝明,忍不住大喊了一聲,這才讓謝明停了下來,李秀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以前雖然也和謝明照過面,但是大家各自都是有事要做,也就是個點頭之交,並沒有怎麽交流過,但是今天可算是長了見識了,對謝明只能是一個字,服。
謝明錯愕地看著李秀,說道:“兄弟,怎麽了?”
李秀欲哭無淚,說道:“謝明兄弟,你說的這些都很有道理,我也十分讚同,不過現在我還有要事在身,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
“哎,兄弟,其實和生死大事,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比起來,別的事情都是小事,這也是我在清風山聽清風先生講學之後有的感悟,”謝明看到李秀已經快要暴走了,隻好畫風一轉,說道:“不過兄弟,我們畢竟生在世上,也不能一味地感悟人生,忘了基礎的生活,既然你有事要找我,那麽就先說說吧,只要能幫到你,我絕對不會推辭,誰讓我們一見如故呢?等咱們把事情做完了,就一起喝酒,你看如何?”
“好,一切都依謝明兄弟的意思來辦。”李秀點點頭,答應了下來。李秀現在的心思很簡單,那就是讓謝明趕緊閉嘴,好好聽自己說話,而不是來這些有的沒的,簡直就像是在洗腦一樣,謝明在江湖上亦正亦邪,有些人喜歡他,有些人恨他,看來都是有道理的。
“這次鹿鳴死在峨眉山上,接下來我們六扇門想要徹底清掃武林之中的這些勢力,尤其是火蓮教的人,但是當初陛下曾經和碧海先生有言在先,那就是江湖事江湖了,所以我們不會在楊莊主開口之前動手,但是西北軍方傳來消息,現在火蓮教的人已經在西域小王國招兵買馬,出兵了,估計西北戰事很快就要起來,所以我會親自去一趟西北,這就需要楊莊主的協助。”
“你是打算要我們去往西域幫你誅殺火蓮教?可是對外戰爭,因為不是我們的事情吧?這是朝廷將軍的事情,還是那些將士的事情,西北軍,金翼將軍的事情吧,怎麽著都不應該是我們這些江湖人士去做的,至於你說的那些在中原掃清火蓮教教徒的事情,我們倒是可以幫忙,這也是一般我們的行動,難道是皇帝陛下有了新的旨意?”謝明和剛才的形象完全不一樣了,頓時就從一個對於生命思考嚴肅的父親形象,變成了一個斤斤計較的商人,變臉之快,讓坐在一邊的沈文香都不忍心繼續看了。
李秀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回答什麽,皇帝確實是這個心思,但是皇帝並沒有真的下旨,畢竟是皇帝和武林正派定下的約定,所以並不願意去直接對話楊鳳凰,而是暗示李秀而已,李秀作為皇帝的左膀右臂,自然是要為皇帝辦事的,體察上情之後,馬上就制定了計劃,那就是朝廷接下來打算如何安排西北,鎮西軍已經準備好了要去攻打西域,這幾年西域的小王國之間戰爭斷了很久,都是因為這個火蓮教,甚至還有三個小王國都已經被他們收復了,這樣的話,遲早西域會擰成一股繩,到時候就會出現一個很可怕的敵人,所以皇帝已經在準備讓鎮西軍出兵了,西域一帶能夠平安,憑借的就是西域那邊的敵人總是各自為戰,各個小王國只見連年鬥爭不斷,這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而一旦他們聯合起來,就會讓整個西北都陷入危機,因為敵人只有在內部戰鬥的時候,才會讓中原太平,而一旦那些敵人都集合起來,只能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他們會對外擴張,這就是敵人的下一步目標,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國內安定,不把目標放在國外,又當如何呢,這就是歷朝歷代給出的經驗。
所以皇帝目前的眼光就在一個西北,這也是目前大夏朝最急迫的問題,而李秀的本事就是在第一時間將皇帝對自己的安排給融入了對西大戰之中。
而且李秀是明白的,這麽多年以來,自己和路菲打了很多次交道,可是完全不是路菲的對手,每次自己的心機都被路菲看破,而且路菲還會左右巴拉巴拉半天,給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借口,自己這幾年早就看出皇帝的意思了,也做了不少次的嘗試,從來就沒有一次是成功的,這是個悲劇,所以這才決定趁著這次的事情,登山拜訪,找個機會,和楊鳳凰單獨談一下,在知道了楊鳳凰身在峨眉的時候,第一時間就騎馬飛馳而來,這是個天賜良機,沒有路菲從旁作梗,自己的成功幾率會大得多。
可是這個謝明,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一般這種時候,不管是誰,都是心知肚明而不會自己直接說出口的,那就是因為所有人都要為皇帝避諱,皇帝的心思是不能直接說出口的,尤其是這種皇帝根本就沒有明言的。謝明卻在這裡直接就問出口,是不是皇帝的意思,這讓李秀頓時就不知道該怎麽接口了。
李秀想了想,才擠出一個笑容,說道:“謝明兄弟,陛下的心思就像深海之中的龍心,哪裡是我們這些人能夠猜測的,我身為六扇門之主,自然是要為了鎮西軍的行動來幫忙的,你說的不錯,在中原的火蓮教應該是讓你們來處理的,而西域那邊才是我們應該去辦的,但是現在有一個情況,就是西域那裡環境複雜,火蓮教的勢力盤根錯節,我們這些捕快,你也知道,真的比拚起來,哪裡有你們的本事,別的不說,謝明兄弟,你一個人,就遠超我們這些人了,恐怕我們師兄弟四人一起去往西域襲擊火蓮教教主,都不如你一個人的本事大,為了能讓將士們少死幾個人,為了我們中原的安定,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是厚著臉皮來找楊莊主,希望這次可以讓我們互相換一下負責區域,也算是我的一些私心吧,只是楊莊主既然已經離去,那麽謝明兄弟,你是天下聞名的神偷大俠,也是楊莊主的丈夫,你是不是能替我做個決定呢?”
謝明臉上的笑容不減,但是心裡卻已經在狠狠地咒罵這個李秀不是個東西了,這家夥說的十分好聽,又是為了百姓,又是為了中原,還是為了鎮西軍的將士,可是偏偏不承認和皇帝有一絲一毫的關系,那麽如果楊鳳凰在此,為了天下百姓,也不得不答應他,不過現在還有一點問題,那就是一旦這麽做了,等到日後,皇帝完全可以翻臉來說,就是李秀和楊鳳凰兩人做的決定,與皇帝無關,而楊鳳凰一旦這麽做,那麽就是說自己打破了和皇帝曾經的約定,江湖之事江湖了。
從此以後皇帝就完全可以順理成章地插手江湖之事了,最多就是把李秀給處罰一下,到時候讓天下人都說不出什麽來,最多就是一個李秀自作主張而已。
約定是不能打破的,謝明心裡清楚得很,這個世界上,只有一次不曾打破的誓言和無數次打破的誓言。
不過李秀的江湖百姓還有鎮西軍,或許對於楊鳳凰來說是個很大的擔子,但是對於謝明來說,就沒啥用了,謝明十分淡定,絲毫沒有一點的觸動,說道:“沒問題啊,兄弟,你都開口了,我還能拒絕嗎?”
聽到謝明的話,李秀的臉上還沒什麽表情,但是眼中的狂喜就已經說明了心裡的想法,而沈文香急忙轉過頭來,想要說什麽,卻被謝明打斷了。
謝明繼續說道:“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我一個江湖散人,去哪裡不是我自己說了算的嘛,既然你這麽看得起我謝明,甚至說你們四大神捕都不如我,那我再推辭,就不像話了。”
沈文香聽到這裡,差點笑出聲來,謝明上來就說了,自己是個江湖散人,大家都知道謝明是楊鳳凰的丈夫,但是大家也同樣知道謝明並沒有加入天山,說到底,一個江湖俠客而已,他的去留,根本不能影響到正道武林的決定,而謝明還把李秀用來恭維自己的一句話給拉了出來,就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加有理有據。
李秀的臉色頓時就僵住了,看著謝明笑容滿滿的臉,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謝明的話是什麽意思自己當然聽得出來。
聰明的李秀在心裡暗暗罵了兩句謝明這個臭無賴,可是卻沒有什麽辦法,謝明既然不是天山的人,當然是不能代表天山的,雖然這些年來謝明早就和天山是一家人了,可是名分就放在那裡,誰都拿他沒辦法,不死心的李秀還是打算嘗試一下,說道:“謝明兄弟,不知道你能否幫我轉達一下我的請求,讓楊莊主也給我一個準信兒,有你的幫助當然是我們六扇門甚至是鎮西軍的幸運,但是如果能有中原武林人士的幫助,我們做起事情來也算是更加有把握了。”
“沒問題啊,兄弟你放心,我肯定會轉達的,不過我最近還有些瑣事,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天山,何況鳳凰現在也不知道人在何處,這樣吧,等我見到鳳凰,一定當面跟她說,絕對不會糊弄你的。”
沈文香臉上的笑容已經控制不住了,隻好轉過頭,不讓李秀看見自己的笑臉,謝明說得好聽,只怕是西域那邊的戰爭打完之後,都不知謝明會不會見到楊鳳凰,謝明神影無蹤,要想不被人發現自己在哪裡,恐怕這天底下是沒有人能看見的。
等到李秀離開以後,沈文香忍不住笑出聲來,看著謝明說道:“你這個潑皮,怎麽這麽多年就沒有改變呢,有鳳凰在你身邊,我想你怎麽也會變得成熟一些,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嗨,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謝明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沈文香的變相恭維,說道:“不過這些家夥還真是死性不改,李秀親自追到峨眉來,就足以說明皇帝的心思已經快按捺不住了。”
“我去通知鳳凰,商量一下吧,不過眼下看來,我是想不到什麽好辦法了,還是要把這件事情交給路菲來處理,這些聰明人的事情,我可不擅長。”沈文香微微皺眉,不過很快就輕松起來,反正天塌下來也有聰明人來頂著。說完之後就喊進來一直在門口等候的樂清,說道:“好好看著李秀那些人,等他們離開之後再去通知楊莊主,不需要故意隱藏,大大方方就是了,李秀也清楚我們肯定會對他們觀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