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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多人不怪》第29章
  榮豐酒鋪,紀雲站在外面,瞧了瞧這個不怎麽起眼的小地方,對前面自己一到安平坊就站在那裡等著然後帶自己過來的一個年輕人問道:“我說,榮豐酒鋪就是這個樣子?這也太寒酸了吧?”
  年輕人神秘地笑了笑,回答:“這位公子,這裡就是榮豐酒鋪沒毛病,您不懂,我們也要保持低調。”
  “哈?”紀雲萬萬沒有想到年輕人會給出這麽一個回答,說道:“你們這還低調啊?整個平川城裡面誰不知道榮豐酒鋪?”
  年輕人還是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說道:“人嘛,總是會以訛傳訛而已,要是我們再不收斂一些,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隨意吧,只要事情辦得順利,其他的我無所謂,”紀雲一副不耐煩地樣子,走了進去,裡面也是個很普通的酒鋪,沒有一點奇怪之處,紀雲看了一眼櫃台後面的那個人,也只是個穿著灰色袍子的普通中年男子,並沒有什麽特殊,也不像個習武之人,只是站在那裡,身後一排排的酒,不過這裡有一點和以前紀雲去天山下買一些酒的時候不一樣,那就是幾排架子上,所有的酒壇子全都是一般大小,也都沒有什麽裝飾,看上去根本就沒有什麽區別,紀雲衝著那人揚了揚眉毛,說道:“老板,我要一壇酒。”
  “十兩。”老板頭也不抬,看著手裡面的帳本,紀雲瞟了一眼,只見上面密密麻麻記著很多事情,掏出銀子來,拍在桌面上,老板看都沒看,就轉身從身後的架子上隨便拿了一壇子酒,說道:“要喝出去喝,我們這裡隻賣酒,不管其他。”
  紀雲也不多話,接過來就走出門去,只見那個帶領自己進來的年輕人已經不見蹤影了,而且奇怪的是,這個酒鋪附近,根本就見不到別人,紀雲看了一眼,旁邊樹底下,就是一個石頭桌子,旁邊兩個石頭凳子,走過去一看,乾淨得很,不是有人時時打掃,就是有人經常坐著了,紀雲笑了笑,坐下把酒打開,一股酒香撲鼻而來。
  “嗯,不錯,是好酒,也沒虧了我十兩銀子。”紀雲拿起小壇子來,很快就喝完了,不過雖然自己在天山也常常偷酒喝,倒是沒有一次就喝這麽多,不由得有點暈暈的,看了看已經見底,就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紙筆,在上面‘刷刷’幾筆,寫道:“我需要雪山寺強盜的消息。”
  紀雲又拿著酒壇子走回去,老板依然是盯著面前的帳本,抬眼瞧了一下紀雲,說道:“酒壇子放在那邊,然後等消息。”說完拿手指了指一邊的牆壁,紀雲順著看過去,只見那邊地下,排了一排的酒壇子,紀雲把手裡的酒壇子放下之後,就走了出去,回到外面的石頭桌子上,默默地觀察著這個酒鋪,這就有點不對了,按照店小二說的,大家放下酒壇,許下心願之後就應該在外面等著才對,為什麽自己從到了安平坊,直到現在就沒有見到一個客人呢,那邊牆角下,放著好幾個壇子,那麽它們的主人呢?
  紀雲左右看了看,走到一個拐角,四下裡都沒有人,一個翻身,就踏上牆壁,左右看了看,往前面走一走,圍著酒鋪走了一圈,就發現這個酒鋪的四周,雖然看上去民居很多,可是卻沒有一家院子裡有人,這就十分不正常了,要不就是所有周圍的居民全都不在家,要不就是這周圍,根本就沒有居民。
  紀雲找到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面只有幾間房,跳下牆,緩緩走在小院子裡面,十分普通,只有幾株花,也不是什麽名貴品種,紀雲貼在牆邊,聽了一下,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輕輕把門推開,裡面是正常的家具,但是上面有些灰塵了,看來最近是沒有人居住的,紀雲剛剛走到臥室,突然停住了腳步,就在剛才,好像有一點聲音從身邊響起,在這一瞬間,紀雲的右手就按在劍柄上面了,同時整個人都像一支繃緊的箭,大氣都不敢出,可是那個聲音卻突然就沒有了,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但是紀雲卻不會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原因很簡單,這種詭異的事情,每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事情都很有可能是關鍵的線索,這個時候首先要做的就是確定自己有沒有被誤導,極寒勁對於控制自己的五官感覺是十分嚴苛的,雖然紀雲做不到超出常人的感覺,但是也從來不會有錯覺,更別說在這個時候,神經緊繃,紀雲心裡更是確定自己剛才確實聽到了一些異動。
  紀雲眼中光芒一閃,好像想到了什麽事情,幾步走了出來,站在院子裡,看了看房子的牆壁,是很簡單的普通人家泥土糊著磚頭的牆,也並不是很厚重,紀雲的目光順著敞開的房門看進去,掃視了一圈,在地上和牆上尤其關注。
  紀雲並沒有久留,把房門關上,轉身依然上了牆,很快就重新回到那個石桌邊,這一次倒不是自己了,一轉出來,就看見有幾個人正拿著酒壇子進去,看那身穿著打扮,像是幾個讀書人。
  紀雲並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而是躲在拐角那裡,過了不一會兒,那幾個人就走了出來,紀雲仔細打量了一下,都是一身淡色的長袍,身上也沒有什麽飾物,只是看上去都沒有習武之人的體魄和穩重的腳步聲,也沒有農民們應該有的微微下壓的肩膀,只見他們三個人坐在樹下的那個小石桌邊,閑聊起來。
  “王兄,你說這個真的有用嗎?難道喝一壇子酒,就能讓我們仕途順遂?”
  聽完第一句,紀雲眼神一凝,看來這幾個人確實是讀書人,而且還是想要求個功名的,可是這選拔官員都是要參加朝廷大考的,哪是這麽簡單的?可是另一個人的話卻讓紀雲的臉色巨變。
  “你知道什麽,這酒鋪神奇的很,那可是王老爺還有何知府一起出資建立的,有他們二人照顧,難道你還用擔心這些?”
  “可是我也沒有很多錢,並不像兩位仁兄一樣家財萬貫,如果他要的錢很多,我可怎麽辦才好,這又不是買賣東西。人家事情都已經辦好了,難道我還能不付錢?到時候只怕是拿不出錢來,人都要栽進去。”第一個聲音有些踹踹,十分擔心。
  “李兄,不必擔心,若是銀兩周轉不開,我二人自然會借一些給你,日後你升了官,再還我們不遲,咱們三人同窗這麽久,難道我們會看著你因為一些身外之物,就耽誤了大好前程?”
  幾個人的對話還在繼續,紀雲已經出了安平坊,臉上一片沉思,何知府到底在這次事情裡面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他為什麽要對自己撒謊?
  已經是午後了,紀雲緩步走了回去,走進客棧,店小二就笑著迎了上來,說道:“客人,您白天去哪兒了?”
  紀雲奇怪地看著店小二,說道:“我隨便轉了轉,還去了那個酒鋪,怎麽了?”
  “酒鋪的人已經來了,就在那邊,等著您呢,”店小二一臉‘你瞧我說的沒錯吧’的樣子指了指一邊的角落,一個人正在那裡默默坐著,面前也沒有飯菜,只有一個小小的茶壺,紀雲幾步走了過去,並沒有和那人說話,而是坐在他面前,兩人就這麽互相看著。
  店小二本來是笑吟吟地看著,結果覺得有點不對了,馬上就走過來,輕輕拍了一下紀雲,又從袖子裡拿出一點碎銀子,放在那個沉默的人面前,說道:“您可別生氣,這位公子是外地人,他不懂規矩,”說著又拍了拍紀雲,誰知道紀雲卻一點笑臉都沒有,直接看著那人說:“這麽快就辦好了?你們不會是糊弄我吧?”
  “哎呦我的爺,您在說什麽啊,”店小二急的急赤白臉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而隨著紀雲這句話,本來都在一邊各自吃喝的人們也都轉過頭來,盯著紀雲,就好像紀雲是犯了什麽忌諱一般。
  那個人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只是看了紀雲一眼,說道:“一百兩。”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白色的小布袋子,輕輕一推,推到紀雲的面前,在他的手縮回去的時候,店小二放在桌子上面的碎銀子已經消失不見了,紀雲暗笑一聲,這些人拿錢倒是熟練的很,憑自己的眼力,差點就觀察不見了。
  紀雲拿起袋子,打開只見裡面只有一個很普通的裁下來的小紙條,上面只寫著一句話:“雪山寺並無盜匪。”
  紀雲心裡已經是泛起了巨浪,卻依然保持面色不變,從袖子裡拿出一百兩銀子,不得不說,還是心疼的很,這下子自己身上就不剩多少錢了,怪不得天山弟子們下山的時候,劉琪師兄都會給多帶些錢,這樣的花銷,誰頂得住啊,看來平日裡自己看不起的那些在四處為天山跑生意賺錢的師兄們,以後也要多多尊敬了。
  其實紀雲想的有點多,劉琪本來就是個富家公子哥兒,後來上來天山,更是對於錢財這種東西隨意得很,在他的觀念裡,多帶些錢,花的剩下就還回去,反正天山的弟子們還不至於在這點錢上動心思才對。
  而且多數時候,弟子們也都會剩下很多錢拿回來,像紀雲這次遇到的事情,是少見的很,要是早知道的話,也就不會給紀雲這麽點錢了。
  那個人離開以後,紀雲看著一副欲言又止樣子的店小二,笑了笑,從袖子裡拿出一點碎銀子來,遞給店小二,說道:“小二哥,你不用擔心,只要事情辦了,錢拿到了,這不就行了嗎?”
  小二無奈地看了紀雲一眼,也算是早上兩個人就聊得不錯,不動聲色地把錢接過來,說道:“公子啊,你可千萬不要再這麽衝了,榮豐酒鋪那是誰的?是王老爺的,要是他一個不高興,你就別想走出平川了,”說到這裡,店小二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道:“平川城裡面,誰不是看著王老爺的臉色過日子?”
  紀雲也壓低聲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說道:“小二哥,王老爺這麽厲害,怎麽不去當官啊?”
  “哎呦,你這就不懂了,當官有什麽好的,人家這叫土皇帝!”店小二還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就轉身離開了,撂下一句:“我這就給您拿吃的去。”
  晚上,紀雲躺在床上,心裡想的是王老爺和何知府到底是個什麽關系,為什麽何知府要欺騙自己,他已經耍小心思問過了紀雲的來歷,既然知道紀雲是天山弟子,絕對不可能和王老爺為伍,而且這一次調查的事情,又有很大可能是王老爺在背後,也就是說紀雲遲早會對上王老爺,這樣的盟友對於一個在府衙裡被囚禁了兩年的人來說,應該是最後一線希望才對。
  可是何知府的行為卻讓紀雲十分想不通,如果說他並不信任紀雲,就不會把那個知府大印都拿給紀雲,而如果信任的話,又沒有必要隱瞞事情,還是說今天聽到的那幾個讀書人說的話裡面有假?
  可是那幾個明顯不會武功,紀雲去的時間也不是確定的,何況還是從周圍返回來的時候躲在一邊偷聽,要說他們是故意的,那也幾乎不可能。
  紀雲的腦海裡,那座居民房子又出現在眼前,看來是要找個機會自己探個究竟了,至於雪山寺的事情反而可以放一放,酒鋪給出的消息其實並不能理解,雪山寺無盜匪,那就是說盜匪本來就是雪山寺的僧人,所以才會無盜匪,只不過這些人也是鬼得很,並不明說,如果紀雲猜不明白,反而會誤事,要不就是覺得他們無能,根本就拿不到消息,要不就是被騙了。
  ‘吱呀’一聲,紀雲一動不動,手已經摸到了床邊放著的‘雲’劍,門口有一個黑影,紀雲眯著眼睛,呼吸平衡,紋絲不動,默默地等待著,而那個黑影也同樣穩重的很,並沒有什麽動作,兩人一時之間,就好像是維持了一種奇怪的平靜。
  時間越久,紀雲心裡越是遲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主動出手,還是要繼續守株待兔,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看到這個人遲遲不動手,這樣下去,時間久了,自己反而是會陷入被動,因為他可能只是來盯著自己,後面未必沒有支援,可是自己卻是孤身一人,不可能有人在後面等待著,紀雲心裡下了決定,便準備好動手攻擊了,為了一擊必中,紀雲雖然一動不動,卻在慢慢調動體內的極寒勁,而就在紀雲即將動手的時候,門口的黑影突然動了,朝著屋子裡面走進來,自顧自坐在桌子邊,紀雲這才看到,那人背後背著一把長劍,手上並沒有什麽武器。
  “閣下是什麽人?”見到那個人雖然坐在桌子邊,半個人都在黑暗之中,但是面向自己,很明顯是知道自己已經醒了,紀雲也就不再裝睡,而是慢慢坐起來,一邊問著一邊換換將手中的‘雲’劍調整方向,可以隨時拔劍出鞘,整個人都蓄勢待發。
  “不用一副要動手的樣子,我是樂清。”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黑影從袖子裡摸出來一個火折子,把桌上的油燈點亮了,紀雲一眼看過去,只見是一個十分清秀的女子,看上去比自己年紀稍微大一點,一雙眼睛也在觀察著紀雲,頭髮乾淨利落地綁在腦後,穿著一身峨眉弟子們特有的墨綠色衣服,將背後的劍放在桌子上,看了看紀雲,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不是告訴你了嗎?怎麽還抓著劍?”
  紀雲眼神微微一閃,開口問道:“你來的路上有沒有遇見什麽人?”
  “見到了,”樂清不耐煩地回答:“來平川的路上,那個店小二,一副別人欠了他多少錢的樣子,還跟我說要不是你用一匹馬求他,他才不會等我。”說著手上還捏了個拳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不過樂清雖然不高興,紀雲卻放下了手中的‘雲’劍,想到那個小姑娘,嘴角露出一個微笑,說道:“她已經走了吧?”
  “嗯,她把事情告訴我以後,就離開了,我今天上午到了平川,覺得這裡不對勁,你應該也還留在這裡,就在城裡找了找,下午看到你在這家店裡跟別人說話,就沒有露面。”
  紀雲眼神一閃,說道:“你是自己潛入的?沒有人發現是嗎?”
  樂清點了點頭,說道:“那個店小二告訴我,平川不一定太平,跟我說最好進來之前就自己注意點。”
  紀雲笑了笑,又問:“那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樂清眼光掃了一下紀雲手邊的‘雲’劍,說道:“楊莊主的‘雲’劍,我們峨眉弟子自然是認識的,這天底下,誰敢去偷楊莊主的劍?難道你就是楊莊主新收的弟子?”
  紀雲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麽,樂清卻皺了皺眉,說道:“你未免年紀太小了,這樣大意,看來是很少下山。”
  紀雲奇道:“怎麽這麽說?”心裡卻一聲讚歎,這個樂清有些本事,尤其是觀察力相當出色,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就看得出來自己的身份,就連自己很少下山都看得出來。
  “在剛才的情況下,不要管什麽,直接動手就可以了,你又沒有什麽要拖時間的,怎麽直到對方會不會是在拖時間?很多時候,兩人生死決鬥,憑的就是一股子勇氣,你既然敢動手,對方當然會心生畏懼。”樂清毫不客氣,直接說道。
  紀雲點點頭,說道:“當時我確實沒有想到,多謝提醒。”心裡又對這個樂清高看幾分,原來那時候樂清就已經在觀察自己了。
  樂清拿起茶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一口,才對紀雲說道:“你比我早到幾天,還一直留在平川,那就是平川確實出事了,你收集到什麽線索了?”
  紀雲回答:“平川城裡有個王老爺,權勢滔天,他還軟禁了知府大人,平日裡用一家裕豐酒鋪來收斂錢財,不過事情沒那麽簡單,我今天去查探裕豐酒鋪的時候,偷聽到幾個人對話。”紀雲三言兩語,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樂清一言不發,聽完紀雲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紀雲也從床上下來,坐在樂清的對面,剛給自己倒了杯茶,樂清就突然皺眉,說道:“回床上去。”
  紀雲‘啊’了一聲,也反應過來,馬上退回床上,整個人都在陰影之中,只有一點身形。
  “你要多加小心,既然已經有人盯著你了,如果他看到你的屋子裡有兩個人影,我不就也暴露了嗎?”樂清毫不客氣地指責。
  紀雲‘嗯’了一聲,說道:“你們經常下山辦事的,果然心思縝密,我還是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夠周到。”
  樂清搖了搖頭,說道:“這也不錯了,你以後慢慢就會注意的,細節決定成敗,有很多武功比我們高的前輩高人,就是因為不小心,才會被人算計。”
  紀雲又說道:“既然你現在還沒有被人發現,那麽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我在明,你在暗,這樣就可以查清楚這個王老爺的事情了。”
  樂清突然笑了一下,說道:“我今天見到你的時候,你那樣子是故意得到吧?就是想吸引王老爺的注意。難道你知道我已經來了,所以打算和我配合一下?”
  紀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這我倒是沒想到,我只是打算引蛇出洞而已。”
  “太冒險了,雖然見效快,可是不值得。”樂清搖搖頭,說道:“這裡是西北,他們並不會對我們的身份有多少顧忌,尤其是這些人,本就是些亡命之徒,他們可不會管你是哪個門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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