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前

　一個女孩兒跑得太著急，不小心就磕在了石階上。白皙的腳踝上沾著沙子和血，她緊緊地咬牙。

　剛剛走到公寓的時候，房東就在那裡挨個的問誰家親戚跌倒了。

　她回家發現葉嬸沒在，而且聽房東的描述她更加確定是她了。

　一路上，她發飆了一樣狂奔。

　在急診室門口，她大口地呼著氣，發絲已經被汗水結成了一條一條黑色的，像是有意做出來的小辮子。

　她左右張望，又問了旁邊一位後生仔。“請問剛剛這裡有沒有送進來一個穿著米色上衣的女人?”

　後生仔激動地看著她，可算是把她等來了！

　“就在裡邊，不過她還在昏迷。醫生說等你過來了趕緊簽病危通知書，她還要做一場大手術。”

　“嬸兒！”

　她幾乎是崩潰的，隻覺得心裡的山全都踏了，泥石流般毀天滅地，再也不可以替她遮風擋雨了。

　後生仔見她這麽傷心，他趕緊過來安慰了幾句。

　白衣天使急匆匆地走過來，“你就是病人家屬麼?快點快點，她現在情況又惡化了，你快點在這裡簽字。”

　她接過筆，立刻就簽了自己的名字。

　“雲清”兩個字，看得她眼前迷迷糊糊的，她多希望自己還在做噩夢啊。

　醒來的時候，人還在，自己也還好好的。

　白衣天使看了一眼確認之後，她便立刻衝進了急診室。

　門外又是漫長的等待，時間在悄悄地溜走，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兒，只知道要走路就是了。

　要問她去最多的地方是哪裡，興許她的答案就是去醫院了。葉嬸自從生了她以後沒有調理好，後來經常變得體弱多病，隔三差五都要被送進醫院。

　這條命，多半是靠藥撐著的。

　她是不是會抬頭望向門口，那盞燈還在亮著。她不知道葉嬸現在是什麽情況，裡邊的醫護人員也忙得腳不沾地，連時間也空看。

　幾個後生仔不忍心離開，她一個女孩子太可憐了。要是他們都走了，她會不會孤單死啊。

　無論怎樣，他們都要等到裡邊的人平安出來。

　這時，搶救室的門被拉開了。

　醫護人員沒有讓雲清看一眼，而是匆匆把人往外推。他們在長長的回廊裡小跑著，腳步匆匆忙忙。

　雲清一直跟著他們跑過去，直到葉嬸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她剛剛只能瞥見葉嬸蒼白的臉，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陣陣發疼。

　“你別來擔心了，她會好起來的。”後生仔怕她一個人承受不來，又勸了一下。

　“嗯。”

　對於人家的好意，她還是要禮貌地笑笑。

　沒一會兒，白衣天使又邁著小碎步過來了。“你是病人家屬，請快點去繳費吧。”

　“謝謝！”

　“病人情況不大好，我剛剛我跟你們說過了。她現在需要做一個心臟手術，還有就是這個費用問題，大概需要八百萬。”

　白衣天使話一出，大家都懵了，仿佛都被一道驚雷從天而降，他們全都被劈了。

　雲清覺得自己拿著藥單的手都在哆嗦，這個數字她想也不敢想。

　“快去吧，先把基礎的費用交了。”

　“嗯。”雲清拿著這張單子，上面的幾千塊她就交不起。

　上次回家時她已經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給了葉嬸，可是她沒想到葉嬸卻把它們給了表姐。

　她現在真的是身無分文了，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應該找誰，又還能找誰。

　白衣天使大概也知道了她的難處，“看看能不能跟朋友借一點?”

　雲清腦海裡一閃而過，是沈月南那冷酷的身影。不可以，自己已經拖累他夠多了。

　這輩子，自己都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他這麽好的人，不應該是一個提款機。

　她拿起了手機，直接打給了陳依依。

　“怎麽啦，親愛的?”

　此時的陳依依還在逛著菜市場，因為家裡來了人，她想多做點好吃的。

　聽到她熟悉又溫和的聲音，雲清喉嚨哽咽了自家，感覺生疼生疼的。

　她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開口說:“可以借三千塊錢給我麽，嬸兒今天不小心從樓梯口摔了下來，現在正在醫院。”

　“啊”，陳依依手上拿著的蘋果往下一摔，她也被嚇到了。

　好好的，怎麽就摔了呢?

　還沒來得及買這菜，她立刻就往路邊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她還給雲清轉了錢。今天她才發現，葉嬸是真的很脆。

　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她就會碎成一地碎片。這不就是像一個瓷娃娃麽?

　“別擔心啊，親愛的。我這就過去。”依依還算是挺冷靜的，能夠從容地上車。

　韓家別墅

　吳琴雪正在榆陰下坐著，她對面的是一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兒。

　陽光下，女孩兒的耳墜閃閃發亮，唇紅齒白，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有些悶熱，她白如凝脂的臉蛋泛著一層薄薄的淡粉色。

　她輕輕一抬頭，不急不慢的。

　“伯母，我是真心喜歡月南哥哥的。我倆從小到大，您也明白我對他的心意。”

　“我當然知道了，我這不是總盼著有個溫柔的兒媳嘛?”

　吳琴雪奉承了一句，事到如今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她可以吃點苦，但是兒子不可以。天底下哪個老媽不愛自己兒子的呢。

　夏美幾顆潔白牙齒在陽光下看起來糯糯的，笑起來時臉上弧度彎彎，活像臉上藏了色澤光亮的紅蘋果。

　吳琴雪說不心動是假的，小美是泡在糖堆裡長大的，而且見識又豐富，兒子要是娶了她，以後的路說不定會更加順。

　“你們兩個感情好我是知道的，我也會跟月南多說說，爭取早日讓你們真正在一起。”

　“謝謝伯母。”夏美下次也不再謙虛害羞了，她要是再不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月南哥哥就要跑了。

　只要他可以留在自己身邊，她相信總有一日他會發現自己的好。

　她盯著那塊白色蘭花格子布，微微有些失神了。想念了這麽多年的人，終於又離他更近一步了。

　這花癡的樣子非但沒有惹來嫌棄，反而讓吳琴雪更加喜歡她這個女孩子了。

　只要有夏美在，他們沈家就不會真的沒落下去。她對月南的愛越深，對沈家就越有益處。

　吳琴雪滿意地點點頭，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牽著夏美那雙修長又白皙的手，笑盈盈地看著她。

　“以後你嫁過來了，我們家就多一個孩子了。伯母一直想要一個女孩兒，你過來正好呢。”

　“謝謝伯母。”夏美微微勾唇，橘紅色的口紅正好襯得她活潑嬌媚。

　有這麽一個兒媳婦，其實也是沈家的福氣啊。

　細細想來，還是沈家賺了。吳琴雪在心裡計較著，也顧不上兒子喜不喜歡了。

　夏美眼皮微微垂著，似乎要把多余的情緒隱藏起來。她忽然又抬眸，小聲地說:

　“伯母明天你還是找雲清說一下吧，我看沈叔叔也挺喜歡她的。要是我突然到來，我怕沈叔叔會討厭我。”

　“怎麽會呢。”再說了，又幹嘛要這麽示弱啊。

　“伯母您答應我吧，我也不想以後月南哥哥難過。要是他知道是雲清心甘情願放手的，他也才能回頭看我呀。”

　“那好，明天我找她說說。讓她快點離開月南，兩個人別再有什麽糾葛了。”

　吳琴雪微微笑著，眼角幾條細細的皺紋像是被人故意用刀子刻出來的一樣。

　要是還年輕的話，她興許還能靠自己搏一搏。可是現在老了，思路也退化了，只能靠著兒子努力了。

　花園裡和風吹來，帶著縷縷涼意，夏美的發絲隨風飄動，瞬間散發出一股好聞的清香。

　她用的化妝品都是最高級的，每個星期都要出國外采購一次。每一種香味都不會太衝，彼此協調直到她認為好聞為止。

　吳琴雪年輕時也酷愛裝扮，這種味道她一溫就知道大概是什麽牌子了。

　最近公司沒了，家產也全沒了。她連一瓶十幾塊的面霜都買不起，心裡也會有些失落的。

　為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啊，她更加堅定了一個決心。那就是讓雲清趕緊滾出兒子的生活圈，從此兩個人再也不要相見。

　唯有這樣，沈家才會重新有錢，她也才可以繼續享用這種高級的化妝品。

　摸著自己的臉上不再細膩的皮膚，她瞬間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在向她襲來。怎麽辦，看起來真的很難看啊。

　夏美嘟嘟嘴，瞪著一雙鳳眸看向她。

　“伯母?”

　吳琴雪被嚇了一跳，又悻悻地收回手。

　剛剛自己發愣了，怪尷尬的。

　“我沒事，只是有些羨慕你們這些孩子的皮膚。看起來水水的。”

　“我給伯母買了好多補水的套裝呢，今天出門走的急，一下子就給忘了。伯母可不要怪我哦。”

　夏美是個聰明的，在察言觀色這一點上，她至少不會輸給別人。

　女人最怕的就是自己會變醜，她為什麽就不投其所好，虛意討好一下吳琴雪呢?

　化妝品她自然是不會缺的，還有很多沒有開封過的。送多少給吳琴雪都不是問題。

　兩個人笑得更加明媚了，眼睛裡都裝著彼此，似是一對情深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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