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爺喊你回家吃飯了！”雲清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沈總頭一次看到特露出這種狡黠的笑容，他的直覺告訴他，其實雲清心裡也是有一點點小壞的。

“我陪你上車，等下我再回來。”

“不用了勞煩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看情況。”沈總本來還想直接送她回去的，可是她就是不讓，他也不能直接綁著她回去啊。

今天的公車來得有點慢，明明寫著是大概十五分鍾一趟，可是雲清覺得自己都要在這裡等了半個鍾。估計人家是因為什麽事而被耽誤了吧。

終於，她東看西看才看到了一輛公車。

為了不讓沈總跟著，她就喊了一句:“沈舅爺！”

沈總果然回頭一看，等他再看向自己身邊的時候發現雲清已經上了公車了。他很想走上去，可是雲清一直攔在車門不讓他上去。

“沈總回家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

“略略略！拜拜啦！”

雲清還向他揮揮手，她這樣子就像是一個淘氣在玩捉迷藏的小孩兒。

“那你注意安全。”

“嗯！”

她投了幣就走到了座位上坐好，她一般會選擇坐在公車後面靠窗的位置。前面是愛心座，她很識相的走開了。

從這裡看下去就看到了沈總那張放大的臉，她發覺自己的心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又換上了一抹微笑。

雲清終於回去了，沈總看到車子離開了很遠他也才走回了家去。

這個時候的良齊市已經是燈火通明了，一盞盞路燈發著白茫茫的光，路邊的行人三三兩兩的走著。她就這麽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世界，微風有點涼，她的臉頰有點冰冰的。

有時候覺得世界還是挺不一樣的，至少她少十八年的世界都只有藍天白雲，綠水青山。而如今的眼前是五光十色，霓虹燈一盞盞的掛著，如同一支彩色畫筆描繪著的一個世界。

因為這裡離家不是很遠，很快這個公車就到了江岸的地方。她選擇在離王姨家最近的一個公交站下了車，然後又快步穿過人行道來到了王姨的宵夜攤。

今晚的宵夜攤還依舊是那麽多人，王姨一個人忙來忙去的，而外面的客人正在閑聊著，似乎也不著急著上菜。

雲清順著桌子和桌子之間的間隙走了進去，她一雙眼睛不停地在尋找的王姨的身影。終於，她在廚房發現了王姨。

王姨一轉身也看到了雲清，她臉上立刻就閃過了欣喜，“雲清小妹來啦，吃飯了沒有啊?”

“吃過了一點點。”

“外面的桌子上有飯菜，你自己先去吃啊。王姨現在正在炒田螺，你自己去。”

“我想去看看子瑜先。”雲清又說。

王姨一聽到關於自家兒子的時候就愣了一下，她指了指二樓的樓梯，示意雲清上去。

雲清沒說什麽也就走了上去，這裡只有兩間房，一間是王姨住的，一間也就是王子瑜住的。

她在王子瑜的門前敲了敲，沒想到門竟然是虛掩著的，她一進去就看到了王子瑜抱著一個枕頭在躺著。

“子瑜子瑜，你吃飯了麽?”她沒有直接問他怎麽了，估計他也不會說的。

王子瑜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要是換在平時他估計也會轉頭看看雲清的。可是唯獨今天他覺得自己很頹廢，他不想說話，也不想起來。

“子瑜，我剛剛看到外面很多人。你家的宵夜攤天天都生意這麽好，你不覺得開心麽?”雲清把門關上，外面的聲音也就小了一點。

她自己搬來了一張椅子坐著，而王子瑜依舊像是死屍一樣在躺著。

他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仿佛別人說什麽他也聽不進去。雲清哈了一口氣，她其實有點困了。既然他不說話那自己剛剛好撐著腦袋在這裡打瞌睡，好像這樣也蠻好的，至少自己還是在陪著他的。

“你知道麽，我現在很痛苦，很痛苦。”王子瑜幽幽的歎道。

她點點頭，她當然知道他現在不好了。不然，他又怎麽會抱著一個枕頭呢?那是小女生才會有的情結好不?

“子瑜還是因為今天看到人家吵架的事情而記起了童年的痛苦麽?其實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在乎他們的，你也想王叔叔愛你對不?”雲清又問。

王子瑜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過他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不知道有爸爸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但是如果我也有子瑜你這樣的爸爸那我也情願沒有的好。至少，我不會因為爸爸而痛苦。”

她又淡淡的說，在她的記憶裡，爸爸只是一個類似於祖先一樣的存在。

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爸爸，她也不知道有爸爸會有多好。而沒有爸爸，是不是又真的活不下去?不見得啊，她現在不一樣活的好好的麽?

“讓你擔心了雲清，我恨他！我恨他為什麽就是不能學好，我恨他為什麽要讓我出生！”王子瑜靜靜地躺著，靜靜地哭著，淚水就這麽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在了耳邊。

她不能說什麽話來讓他好受一點，她只能輕輕地替他抹去臉上的淚水。

“我爸那種人我就是恨他！別人的爸都是那麽優秀，可為什麽我爸就是一個地痞流氓?”

王子瑜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他抱著的枕頭都要變成一塊布了……。

“我也恨他！”雲清說道。

王子瑜有點疑惑，他終於舍得側頭看看雲清了。

雲清又接著說:“我剛剛來到良齊市身上就只有二十塊錢，本來剛剛拿出來想去吃個飯的，誰知道就被他搶了！”

王子瑜閉著眼睛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又怎麽才能讓他爸為此付出代價?

“子瑜你也別太恨他了，其實他也挺可憐的。我小時候整條村子的跑，本來我以為我自己跑的挺快的，誰知道和你爸比起來那真是小巫見大巫啊。”雲清打趣道。

王子瑜差點破涕為笑了，他能夠想象得到那個畫面實在是有點滑稽了。

不過，他還是緊緊地閉著眼睛。他心裡的痛苦，僅僅是因為缺少父愛麽?

“我很差勁對不對，雲清?和你的沈總比起來，我是不是一無是處?”

“你為什麽要和沈總比?”

“因為他很優秀，各個方面都特別的優秀。”王子瑜又說。

雲清不知道要不要說人家沈總還羨慕你呢！只是王子瑜不會相信的，他就是覺得自己永遠也比不上人家。

現在的王子瑜淚水橫流，他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從前的堅強，或許都抵不過一時的軟弱吧。

有時候壓死人的，僅僅是最後的一根稻草。這句話說的一點沒錯，他心裡的痛苦壓抑了太久，遲早是要出事的。

雲清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她微微笑著說:“如果你的眼中沒有了光芒，那麽就試圖去感受黑暗。”

“啊?”

“你也不喜歡啊?可是我覺得有繁星點點也是一種美啊。子瑜，你為什麽一定要追求晴天呢?”

“雲清。”

王子瑜又疑惑的看著她，這個時候的他才發現她是那麽的陌生。好像她一語就能破除自己的黑暗無明。

她的心裡到底在有怎麽樣的世界呢?他看不懂她，也從未看得懂她。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心裡很痛苦。

“雲清你不要太擔心我了，像我這種人是不值得被擔心的。”

“我也是這麽覺得，我這種人也是不值得被好好對待，可是子瑜卻依舊對我很好，我又怎麽能不對子瑜好?”她笑道。

王子瑜無論如何都不敢再痛苦了，如果他在記起過去的不好那就是對她的殘忍。她在想方設法對自己好，而自己卻為什麽要去破壞呢?

“謝謝你，雲清！”

“我也沒有做什麽，你真正要謝的人是自己啊。盡管你爸爸對你不好，可是你依舊還是這麽出色啊。你沒有像他一樣在社會裡苟且偷生，而是成為了一位鋼琴師，這不就是出色了麽?”

“我真的是很出色麽?可是我一點其他的能力都沒有，我不知道萬一我媽有一天這個宵夜攤不開了，我們該怎麽辦。”王子瑜又擔憂的說道。

雲清大概知道他心裡在擔心什麽了，她又安慰道:“你們在良齊市住了這麽久還怕以後沒有工作麽?我一個新來的都能有工作，你又擔心什麽呀?”

王子瑜尷尬的笑笑，好像說的也有道理啊。

“我也是和我媽相依為命活過來的，這些年吃過的苦我都不覺得那有什麽。只要我能夠好好的守著她就夠了。”

“是啊，我還有什麽資格怨天尤人呢?”

“子瑜子瑜，你說過教我彈鋼琴的，你什麽時候教我啊，到時候我離開了良齊市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學這個了。”

“你要離開?”王子瑜臉上瞬間閃過了一絲的錯愕，為什麽一聽到她要離開就更加鬱悶了?

本來以為剛剛的烏雲走了，沒想到忽然一陣風過來，烏雲它又回來了。

雲清點點頭，她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而且，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住在哪裡，她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如果別人知道了，那她該會有多難堪?

並不是只有你的生活才滿目蒼痍，我的生活同樣也是不盡人意。

只是，我選擇了默默地努力。

還有就是默默地去守護我的葉嬸。

屋子裡的光線越來越幽暗，雲清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王子瑜一直沒有開燈。他的窗戶正對著幾盞明亮的路燈，天一黑，他房間也就暗了一點。

她松開了放在他手上的手，然後又走到了窗台上看看外面的風景。這裡外面是幾個工廠，她還能看到裡面有很多人在走動。

王子瑜看著她的背影，他有那麽一刻是想把她永遠留下的。只是他還是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去不到她心裡的。

她像是一朵薄雲一樣來去自如，而自己跟不上她的步伐，同樣的，他也只能在草地上遠遠的看著她。

“雲清你說我這種人是不是很頹?本來我就該去幫我媽端菜的，可是我卻躺在這裡跟個死人一樣。”王子瑜又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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