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音色……

　獨特的電音質感。

　雨果太熟悉了，一聽就知道是誰。

　神秘之廳裡的偉大存在。

　真理先生。

　她驚訝的抬起頭左右看。

　這是她第一次在神秘之廳以外的地方，感知到真理先生。

　……

　雨果她不是密契者，對於密契者那一套接觸鬼神的知識，知道的並不多。

　處於深層的某些鬼神，因為有想要上浮的自主性，所以會主動通過一些方法與密契者建立聯系。

　神秘之廳，在雨果看來，就是這樣一種和‘真理先生’聯系的手段。

　除此之外，還有消失很久的神龕。

　這兩種手段，都是需要自己這邊主動進行複雜的儀式。

　而真理先生主動傳遞消息給她。

　這還是第一次。

　……

　“真理先生?真理先生?”

　雨果嘗試了一下。

　沒有回應。

　並不能像神秘之廳裡一樣對話。

　是單向的嗎?

　或者說想從深海傳遞一個消息上來很困難?

　雨果開始分析自己得到的消息。

　一句話，一個坐標。

　坐標就在附近。

　一句話是:愚昧之輩，在窺探真理的神秘。

　這個意思很明顯了。

　需要自己做些什麽。

　雨果吹破嘴裡的泡泡糖，拿起了弗蘭肯斯坦人偶的吊架。

　……

　秋葉原，商廈樓頂。

　蘇啟把畫了傳送儀式陣的小塊羊皮捏成團，塞回口袋。

　單陣果然誤差很大，不是很穩定。

　第三滴，才滴到自己需要的地方。

　不過消息應該是傳遞到了。

　應該能夠理解自己的意思吧?

　蘇啟站在樓頂邊緣，看著下方的秋葉原商區。

　不遠處就是賽博電子音像店。

　……

　“這個‘鬼’的出現規律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有的王座上有鬼，有的沒有?”

　土禦門智也問道。

　“我怎麽知道，我也是第一次來。”

　蘇啟隨口敷衍道。

　“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坐標?”

　“我之前在調查一個神龕時，發現的一些線索。”

　“什麽神龕?”

　“好像供奉一個叫東京神主的神……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蘇啟一臉‘自己說漏嘴’的樣子。

　土禦門智也心中得意，自己套話還是很厲害的，這人果然藏著秘密。

　蘇啟心裡則是樂的不行，這個工具人簡直太自覺了，自己坑還沒來得及挖，他就跑過來踩。

　……

　事情到了現在。

　蘇啟的目的已經逐漸明朗。

　他不斷的和土禦門智也接觸，隱晦的遞給他一些情報。

　就是想通過不停的誤導暗示，讓土禦門智也這個工具人，去幫他擴散一個消息。

　一個他編造的‘鬼王’傳說。

　九九八十一個‘鬼王’。

　……

　沒錯。

　蘇啟不僅不打算想辦法消除‘鬼王複蘇’的傳說。還打算推波助瀾。

　讓它成‘真’。

　……

　其實，蘇啟確實一開始有好好考慮過，如何去消除‘鬼王複蘇’的流言。

　因為這個流言是他不小心製造的。

　所以即使別人都不知道，甚至黑門的人都不確定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蘇啟自己很清楚。

　這就是一個虛假流言，因為集體恐慌，在逐漸成‘真’。

　所有人都知道。

　最好的，能夠抑製流言成真，鬼王真的出現的方法，就是破解流言。

　但是，真的可行嗎?

　……

　流言止於智者。

　而這世間，智者永遠屬於少數。

　任何事物，一旦進入‘群體’之口。

　便再不複它本來的樣子。

　這就是‘烏合之眾’的力量。

　……

　黑門俱樂部裡有本書。

　一本心理學讀物。

　《烏合之眾》

　蘇啟第一次去黑門俱樂部時，就看到過那本書，放在一把織布藤椅上。

　……

　一本飽受爭議的心理學讀物。

　可能是分析社會心理學的讀物都容易受到爭議，也可能是勒龐的言語間過於譏諷群眾的‘愚昧’。

　甚至可以解讀成是包含資本強調，精神貴族的赤裸裸貶低。

　……

　社會心理學。

　這門學問有一個特點。

　就是很具有時代性。

　不同時代的人，具備不同的思維模式，不可能一概而論。

　比如古人覺得女人如果穿短裙露腿上街，傷風敗俗，這種言論放在現在明顯就不合理了。

　這就是社會心理學的時代性。

　也就是說，這東西可能過時落伍的很快，很多理念過個幾年社會生產關系變化，或許就不適用了。

　……

　《烏合之眾》一書卻不同。

　這本書成書至今已經一個多世紀。

　但你很難想象，一本一個多世紀前的社會心理學讀物，裡面提到的很多理念，在如今這個時代仍然可見。

　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烏合之眾》成書於法國大革命後，經歷過雅各賓專政恐怖，具有獨特的時代特征。

　那個時期的社會組織關系，已經非常接近現在，以至於催生挖掘出了一些根植人類本性中的社會心理學概念。

　……

　《烏合之眾》中，有這樣一段話:

　群眾從未渴求過真理，他們對不合口味的證據視而不見。

　假如謬誤對他們有誘惑力，他們更願意崇拜謬誤。

　誰向他們提供幻覺，誰就可以輕易地成為他們的主人。

　誰摧毀他們的幻覺，誰就會成為他們的犧牲品。

　……

　蘇啟為什麽不去嘗試破解流言?

　因為他在知道了東京靈能者們十年前經歷過一次鬼災，一次令恐懼深深刻入他們腦海的鬼災後。

　他就知道，想要去破解這個流言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群眾從未渴求過真理，他們對不合口味的證據視而不見’。

　人人皆知鬼王將至的情況下。

　你跳出來說這是假的。

　會有人信嗎?

　十年前積壓下來的恐懼，令東京靈能力者們寧願相信鬼真的存在，全力備戰，應對可能出現的危機。

　你說沒有鬼，不用緊張?

　那就是想害他們！是在渙散人心！

　……

　所以蘇啟直接pass了這個方法。

　‘假如謬誤對他們有誘惑力，他們更願意崇拜謬誤’。

　他改用了另一個方法。

　既然你們不要真理?

　那我便給你們徹底的謬誤吧。

　蘇啟開始著手準備，開始散播更多的謠言，把自己的九九八十一嵌入‘鬼王複蘇’的流言中。

　十年前，你們面對十個鬼王?

　不夠。

　這次給你們九九八十一個。

　……

　蘇啟在解決轉校生鬼神時，就用過‘製造鎖’去解決的方法，這次類似。

　你們的群體恐慌這麽嚴重，與其拿去製造鬼神，不如拿來錨定我的九九八十一。

　目前，流言剛起，還為成型。

　正在大家‘群策群力’腦補的階段，自己主動暗示，誤導，把錨定引向九九八十一，從而穩定下來。

　‘誰向他們提供幻覺，誰就可以輕易地成為他們的主人’。

　蘇啟心說這種機會，簡直就像進了綠油油的韭菜田。

　一眼看去。

　大把大把的韭菜等著他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