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菀與張姝妍相視而笑的場景落在了相府夫人的眼裡。
她已經在席位上坐了好一會,原本身側還圍著一堆人的,皆因貴妃娘娘過來了才一哄而散。
二人是親姑嫂,素日裡一個在宮內,一個在宮外,想見個面並不容易。這當口能聚在一處,自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說上幾句話的。
問問家中是否一切安好,或是都有些什麽事情發生。
正說著話,便被一道驚叫聲給引去了目光。
好在只是不小心碰翻了一隻茶盞,意外而已。貴妃娘娘因著是主持,自要兼顧全局,沒一會便到別處去了。
相府夫人自踏進德容園起,到此刻才得了清閑。
索性便繼續關注著那兩位小輩的一舉一動,這一看便看出了點名頭來。
直到其中一名貴女別扭離去,她才笑了。
她身側伺候的媽媽給她布著菜,“夫人都在笑些什麽?”
相府夫人倒沒相瞞,讓媽媽探頭過來,“……那處是有人尋麻煩,只是反過來惹了一身腥罷了。”
老媽媽抬頭望了望,方才酒翻了的那處席位上已經只剩了一名美貌貴女和小女娃。
她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這般說,遂又追問了。
“你看,那張席位上如今還有三個酒盞,說明方才那姑娘是自己帶了酒盞過去的。可是沒多久,她酒盞裡的酒水便撒了。”相府夫人面上帶笑,想著方才她所看到的兩名緊挨坐著的貴女神色變了幾變,又補充道,“她們的關系遠沒有我們所看到的那般好,事情多半是那姑娘過去找茬,只是人家並不好惹,不僅沒讓她得逞,反而被狼狽潑濕了一身。”
老媽媽越聽越糊塗,“夫人方才都在和娘娘說話呢,如何能知道這些?”
相府夫人笑而不語。
她只是脾氣好,卻也是當了二三十年的相府主母,她的眼和心還好使著呢。
她便沒繼續說這個事,轉而興致勃勃問老媽媽,“玉人,那姑娘是誰家府上的?你去幫我打聽打聽。”
玉人聽了,雙眸便亮了亮,“夫人這是喜歡人家姑娘了?”
相府夫人笑眯眯道:“我一進園子便把這裡面的嬌嬌貴女都給看了一回,就數那位姑娘最好看。涼昭自小就喜歡美的東西,遇到嬤嬤模樣兒不夠的還不理人家呢。”
玉人也聽明白了,輕笑道:“聽夫人這般一說,老奴倒是想起了,二公子委實很挑人。”她也不敢多囉嗦,又說了兩句便準備去幹實事。
這當口,德容園的女眷卻是來齊了,也就是宴席馬上要開始了。
相府夫人便喊住了玉人,讓她緩一緩。
宮宴初始,原本熱熱鬧鬧的德容園一下子變安靜肅穆了起來。
貴妃娘娘自是要襯景說上一些慶祝恭賀皇后的話,又解釋了皇后未到場的緣由,“……皇后娘娘剛誕下十五皇子不久,身子骨還弱得很,皇上恩準姐姐就在壽寧宮好好靜養,而十五皇子因為太小,故而也不會露面。這次宴請各位也是皇上想與天下同樂,無須拘謹,就當是普通家宴一般,把酒言笑,不用有太多規矩。”
隨著最後一句眾位自便之後,宮宴便正式拉開了帷幕。
到底都是京中權貴的女眷,身份就擺在那裡,縱使貴妃娘娘已經說了不用拘謹,終究還是有諸多考慮的。
出門在外的,哪個願意丟了臉面,被道了閑話。
夾口魚肉都要想著自己的姿勢夠不夠優雅。
等宴席舉行了一會,吃了些果酒花酒後,這才漸漸有膽子大的女眷開始與鄰座敬酒吃茶說說話兒;慢慢的,手腳便放開了,端著酒水離了席位的人多了,說說笑笑的,甚至比宴席還沒開始之前要更熱鬧一些。
貴妃娘娘又來找相府夫人說話了。
正好見玉人附在她耳際說著什麽。
“怎麽的?看嫂嫂這副模樣,莫不是遇到了什麽喜事兒?”
相府夫人抬頭便見到了身段婀娜的大寵妃,虛虛見禮了一番後,貴妃娘娘便坐到她身側去了。
“您可是宮中娘娘呢,如何能和我同坐一處?也不怕壞了規矩,這身份尊卑就擺著呢。”
相府夫人多少有些擔心,貴妃娘娘卻笑了,“無妨,皇上私下與我說了,這次宮宴就當給我放松放松。”
相府夫人即刻就意會了,便沒再多說。
一旁的玉人趕忙給斟上一盞果酒,貴妃被扶著坐穩後便開起了玩笑,“方才看你們接頭接耳的,莫非是在說我什麽壞話?”
“這世上還有誰敢在背後道您長短的,”相府夫人哭笑不得,也知道是貴妃在打趣自己,索性稍稍側了個身,讓玉人過來說話,“方才我覺得侯府的貴女有點意思,便讓玉人去跑個腿。左右我也不怕您聽到,不如就一起聽聽。”
玉人得了令,便笑著把自己得來的信兒都給說了。
“……那位是武安侯府的三姑娘,長得著實標致,今年十六了,還沒婚配。只是老奴卻也聽說了, 這姑娘美則美矣,在外的名聲可不大好。這段時日又添了三兩樁新事,好壞參半,具體老奴也沒去了解,夫人您真得好好思慮一番。”
玉人表述得委婉,意思卻也明確,天子腳下多的便是賢德淑良的貴女,把這位楊三姑娘比下去的多了去了。
相府夫人卻是笑著搖了搖頭,“凡事要講證據,外面是這般傳的,我們也不知是真是假,總得了解了才行不是?”
玉人道了聲是。
貴妃娘娘因此把目光落在了斜對面引起自家嫂嫂注意的貴女身上。
“確實是極好看的。”她點了點頭,“只是姐姐看上的,涼昭不一定就會喜歡,否則也就不會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了。”
相府夫人如被刺中了七寸,即刻惆悵起來,“這小子……”
她很是頭疼。
相府夫人的這幅模樣,倒是把貴妃娘娘給逗笑了,“嫂嫂也不必如此,今個兒遇上了皇后誕子這種盛事,京中未出閣的貴女估摸著都來了,您可以多看看。”
一面說一面拿眼神示意道,“您看那邊的那位貴女,我倒覺得不錯,知書達理嬌俏動人,溫溫柔柔的,應該是個體貼的。涼昭擔子重,要的便是乖巧懂事會體貼人的,能當得了賢內助才有好處。”
相府夫人一聽,自是要抬頭過過眼。
那姑娘就坐在同一排,隔了幾個席位,溫婉清麗。
她看了兩眼,也跟著點了頭,“這是周大將軍家的二姑娘吧?我倒是聽說過,是個美譽在外的大家閨秀。”
說的周二姑娘,便是周含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