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姝妍身上的淤青還很重,田霜瞪大雙眸,第一句話便是,“你怎麽把她弄成這樣了?”須臾之後,卻又自我否定,“不對,不是你造成的,你方才甩過去的力道遠遠不夠。”
她面上的神色凝重了起來。
楊青菀並沒反駁她,又把她的衣裳往下褪了褪,從鎖骨以下到她的胸口,接連又看到了好幾處淤青。
有些顏色已經舊了,有些一看還很新鮮,怕是這一兩日才造成的。
也就是說,她的身上除了舊傷,還添了新傷。
田霜倒吸了一口涼氣,抿緊唇沒再說話。
楊青菀的好心情也一下子沒了蹤影,又顧慮到天涼了,便幫著張姝妍把衣裳穿好收拾好。
……方才只看了這麽點地方就有好幾處被傷了,其他被衣裳遮住的地方只怕不會少。
田霜十分震驚。
她已經知道了張姝妍的身份,雖然不是南穆王的親生骨肉,可名譽上已經是真真實實的宗室女了。
也不知是什麽人有那個狗膽敢這般去虐待一個還什麽都不懂的女娃娃!
“妍妍你跟姐姐說,是哪個狗奴才敢這樣對你的!”田霜怒火中燒,“你以後要記住,若是有什麽人傷害你,你應該直接告訴你的父王母妃,他們才能幫你把壞人抓住。”
張姝妍望了望她,面上竟沒什麽波瀾。
“我知道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仿若並不是多大的事一般。
田霜的眉頭皺得越發深,還想再追問到底是被何人所傷的時候,一旁的楊青菀按住了她。
田霜回了眸,只看到少女對她無聲搖了頭。
她並不笨,當下便意會了楊青菀的意思,隻得忍住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她如今心裡充滿了對張姝妍的憐惜,見小娃娃身上那麽多的淤青卻不喊痛,越發心疼,“疼不疼?不如一會姐姐跟你的母妃說一說,她也許並不知道這個事。”
張姝妍拒絕了,“……母親平時事情多,我的也只是些小傷,回頭讓嬤嬤幫我塗點藥膏就會慢慢好了。”
田霜見她小小年紀如此懂事,隻覺得鼻頭一酸。
別說是權貴之家,饒是平民百姓的家裡得了這麽一個如瓷娃娃一般的小人兒,只怕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寵著,哪裡舍得動手?
她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
楊青菀拍了拍她的肩頭,輕聲道:“妍妍不想說這些,你就別再問了。”她抬頭把周圍望了望,便指了個方向,“我記得那邊有一處蕩秋千,妍妍肯定會喜歡,不如我們過去看看。”
田霜自沒什麽意見,便一同往那處去了。
若是往常,夜裡的禦花園自然是安靜的,只是今夜有大喜事,對出入宴會附近的園子的人倒是沒那般計較。
楊青菀三人一路走著,皆是亮如白晝。
沒多久便到了她所說的蕩秋千處。
張姝妍到底是個孩子,瞧著那用花花草草裝飾得極好看的秋千登時歡呼了一聲,把方才的事兒全給忘在了腦後,邁著小短腿便小跑著過去了。
田霜見她高興,心裡好受了些,又擔心她摔著了,忙跟了過去。
“妍妍小心點,若是摔個狗吃屎只怕有得你哭了。”
說是這樣說,她到了之後便幫著把張姝妍抱上了秋千。
小人兒很高興,咯咯地笑。
楊青菀也走了過去,面色跟著松了松。
她在邊上的石凳上落了座,
眯眼看著正玩著鬧著的二人。 眼看著一時半會小人兒估摸著是不會從千秋上下來了,她閑著無事便到處望了望。
以前小的時候她也喜歡這個秋千,皇舅舅帶她來過幾次。知道她喜歡,又在不遠處專門做了個讓她玩捉迷藏的亭子。
她瞅著跟前的一切,似乎什麽都沒變。
楊青菀多少有些感歎,把這處地方無聲過了一遍,冷不防的,竟看到亭子裡似有兩條人影在晃動。
因著隔得有些距離,她看得不大真切,索性便起身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
田霜看到她的舉動,卻又得注意著小人兒的安全,一時走不開,隻得出聲問她,“怎麽的,是發現什麽了嗎?”
楊青菀回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像是沈大相爺和周含煙。”
這兩個名字別說合在一起出現了,就是單個拎出來說,都夠引起田霜的興趣了。
她哄著小人兒下了秋千,牽著一道去找了楊青菀,眸底全是興奮。
她往亭子處望了望,整個人如打了雞血一般。
“周含煙怎麽會和大相爺同在一處?莫非二人之間有什麽奸情?”她興致勃勃遠眺了兩眼, 又反應了過來,“不對,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周含煙這人原本就心思多,若是二人王八看綠豆,給看對了眼,那可太愁人了。”
她們當死對頭好幾年了,田霜自然是見不得周含煙好。
她若好了,她以後就不一定能好了。
田霜想了想,頗為可惜地搖了搖頭,“若是換成別人,我去攪了倒是沒什麽問題。可那人是權勢傾天的大丞相,我可惹不起這個禍。”
一旁的楊青菀卻是扯了扯唇角。
田霜沒借口,不代表她就不行了。
“你照顧好妍妍,我去會會他們。”楊青菀輕聲交代了這麽一句,便慢條斯理整理起了儀容。
不論做任何事,儀容儀表總是不能忘的。
田霜愣了一瞬,“會會?”恍然悟出她的話中之意。
“算了算了,那是大丞相,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會和周含煙鬧到這個地步,但也還沒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地步,以後總有機會……”
她話還沒說完,楊青菀已經整理好了狀態,回頭看了她一眼,聲音輕緩,“我又不是傻子,無須擔心我。”
語畢,她便抬步走了。
田霜急歸急,卻也不能帶著張姝妍追上去。想著在德容園她對付白露所表現出來的魄力,又覺得大抵是她不夠理解這位侯府嫡女。
“算了,興許當真是我多慮了。”
她嘀咕了一聲,便帶著小人兒尋了個視野寬闊又隱蔽的地方蹲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