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一個人在包子鋪裡吃包子。
記得幾年前,朱溫帶著朱存第一次到碭山縣吃的第一頓飯也是包子。
那時候朱存吃的是津津有味。
而現在就算把包子放在朱存面前,他都不一定去看一眼。
畢竟,包子嘛,太普通的一種食物。
“小二,再來一籠。”朱溫打聲招呼道。
“來了。”小二又遞來一籠,笑嘻嘻地說道:“將軍你吃好,我再給你添些茶水?”
“好。”朱溫點點頭說道。
小二麻利地拿來熱水壺倒入朱溫桌子上的茶壺之中。
熱水衝散了壺裡的茶葉。
浮浮沉沉,飄飄蕩蕩。
“小二,我也來一籠。”包子鋪的另一桌傳來聲音道。
“那個...您老能不能先將這幾籠的包子結下錢?”小二過去,說道。
“那個桌子上的人不也是吃了那麽多籠包子沒結帳嗎?你怎不問他要,反而催促起我來了。”
“嘿,您老倒是伶牙俐齒。”小二高聲拔道,“行,等您吃飽了之後再算包子錢。”
朱溫有點悶事,他順著聲音看向剛才那一桌的人。
這人年齡大約有五十旬的年歲,臉上胡子邋遢,大部分的胡子都已泛白,他腰上還掛著一個酒葫蘆,看上去有點瘋瘋癲癲的。
像是瘋老頭的這人再吃完一籠包子之後,撓撓髒亂的頭髮,招手說道:“小二,結帳。”
“得嘞。”小二立即跑過來,將汗巾撂在肩膀上說道,“一共十個大錢。”
“啊,十個大錢。”瘋老頭笑了一下,“我沒有十個大錢,我這裡只有一個大錢,你看行嗎?”
小二呆在原地,指著牌子說道,“我這裡明明白白地寫著,兩個大錢一籠包子。你既然只有一個大錢,那為何要買上五份!”
“這不是因為半籠包子根本吃不飽嗎?”瘋老頭靦腆一笑。
小二氣急了。
多少年沒碰到吃一回霸王餐的人了。
“掌櫃的,掌櫃的,有人吃霸王餐。”小二向屋裡喊道。
“你可別瞎喊,老頭啥時候說要吃霸王餐來!”瘋老頭著急地喊道。
看樣子,他也是一個要臉面的人。
“誰吃霸王餐啊?!”掌櫃一出門先看見的是朱溫。
只見他的頭微縮一縮,強行將目光轉移到別處。
將軍不可能吃霸王餐。
就算將軍吃完飯不給錢,那也不叫霸王餐。
“老頭,吃飯給錢,天經地義,這道理你懂吧?”掌櫃看到了小二旁邊的那個老頭,於是上前說教道。
“老頭我懂這道理,再說我也沒說我吃霸王餐。”瘋老頭解釋道。
“嗯?”掌櫃看向小二。
“既然你不是吃霸王餐,那你剛才為何說你身上只剩下一個大錢了?”小二插著腰對著老頭,問道。
“老頭身上的確只剩下一個大錢,但是......!”
瘋老頭不敢間斷話語,而是直接說道:“但是我可以替你聽診一次,用診金來代替飯錢,如何?”
“診金代替飯錢?”掌櫃狐疑地打量這人,問道:“你是郎中?”
“老頭叫做孫千年,正是一位遊方郎中,自認為醫術不算很差,所以若你同意我用診金代替飯錢的主意的話,那你可就算賺了。”孫千年一臉正經地說道。
“我身子硬朗的很,幹嘛要聽診。”掌櫃冷哼道。
“萬一你體中有暗病呢?退一萬步來說,你身子硬朗沒得病,可你的妻子父母身體就沒半點毛病?”孫千年認真地問道。
“你吃霸王餐還不算,還敢咒我和我的家人,找打是吧?”掌櫃一聽惱了,隨手抓起一根杆子想要打上去。
孫千年一看這情勢,倒也沒跑,反而是赤條條地坐在原地,閉上眼睛任由掌櫃的下手。
“行了,他的包子錢我付了。”朱溫突然出聲道。
“將軍,你幹嘛要替這種人付錢!”掌櫃忿忿地說道。
“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得饒人處且饒人。”朱溫從腰間掏出一個小袋子,扔給小二,說道:“呐,這是飯錢。”
“謝將軍。”
掌櫃瞟了孫千年一眼,說道:“算你走運,碰上我們城裡這位好心腸的將軍,要不然我保證你今天爬著出去。”
朱溫衝著孫千年善意一笑,然後繼續吃起包子來。
十個大錢罷了。
既然能解一個人的窘迫處境,那幫一幫又如何?
一文錢能難倒一個英雄漢,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的。
前世朱溫也經歷過這種窘迫處境。
記得有一年朱溫在坐公交車,但是車上的手機支付功能卻意外地失效了,他身上又沒帶現金。
多虧一位老大媽好心給了朱溫一塊錢,這才讓他從尷尬的局面中走了出來。
至此至今,朱溫還記得那一塊錢。
“你就是亳州城的那一位年輕將軍?”孫千年見朱溫替他出了錢,於是坐到朱溫這桌子上開始聊天。
“嗯,我就是。”
城裡的人幾乎都認識朱溫。
“聽你的口音,你好像是外鄉人吧?”朱溫問道。
“祖籍京兆華原。”孫千年笑著說道。
“呦,天子腳下的城裡人。”朱溫多看了孫千年一眼。
“我現在就是一個遊方郎中。”孫千年擺手說道,“要不是我的錢袋不知被哪個小賊偷走了,我也不會想到用看診代替飯錢的辦法來。”
孫千年揉揉肚子,說道,“屬實是餓了一天受不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以理解。”朱溫客套地回道。
他現在在想,這人怎還不走。
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吃個飯,這麽難嗎?
“將軍啊,我思來想去覺得我不應該欠你這個人情,那個...要不我幫你聽聽脈,咱們就算兩清了?”孫千年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真不用。”朱溫無奈地笑道。
“您是一個將軍,平時上戰場打仗身子肯定受了不少傷,雖然您現在覺得傷都愈合了,但難免會留下暗傷。所以,還是讓老頭我幫你聽聽脈吧。”孫千年認真地說道。
“跟你說實話,其實我也是醫者。”朱溫攤牌了,“作為一個醫者,我比任何人都要懂我身子的具體情況。”
“你也是醫者?”孫千年震驚道,“你可知道醫者的稱呼可不能隨便叫的,你才多大就敢自稱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