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見過…阿翁,阿母。”
太子在衛子夫的提示下,連忙將稱呼改了,否則他就該叫陛下和母后了。
這年頭,還沒父皇那麽一說,尋常人家裡叫的都是阿翁阿母,宮廷裡則是陛下與母后。
要看到父皇這一個稱呼,大概在一千多年之後的唐朝中後期才有。
前面的時候,都是稱呼為郎君,比如李淵便稱李世民為三郎。
不過,阿翁阿母,則是更加難以見到。
平日裡太子劉據絕對不敢這麽稱呼,也就是剛剛衛子夫的目光,讓他連忙聰明的改了稱呼。
“梓童,據兒來了你這裡,也都是如此拘束?”
劉徹看向旁邊的衛子夫,卻根本沒看劉據一眼。當然,他身後的霍嬗則是在精挑細選之下,慢慢的拔毛……
“據兒知禮,平日喜讀谷梁。”衛子夫沒有明面回答,而是側面說了一句。
谷梁,主張君主權威,不限制皇權,君臣各有職分,各有行事準則。還主張嚴格對待貴賤之分,貴賤不可相提並論。
發展到極致,便是親親相隱……
但是在宣帝到現今時期,最盛的學術其實並不是這個,而是公羊學,主張九世之仇有可報,又大張三世:據亂世、升平世、太平世。
當然,要說谷梁一點都不能打,那是不可能的。畢竟谷梁也是顯學,五經博士裡《春秋》隻尊谷梁、公羊。
不過,目前影響較大,也是最被武帝喜歡的,便是公羊學了。
他一開始便讓石慶教導劉據公羊學,便可見一斑。
誰知道……
“太子啊太子,你就是這麽一步步丟掉自己寵信的嗎?就算是不當舔狗,起碼也要表現表現,最重要的是,不要讓武帝覺得你要跟他對著乾啊!”
霍嬗向後面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黃袍,模樣俊秀,偏生鼻子很大的年輕人。
這位便是他的表叔,太子劉據。
穿黃袍倒是沒有什麽,在這個時間段裡面,還沒規定某些人必須要穿什麽衣服,某些人不得穿什麽衣服……
當前時代,其實是按照五時而分,具體說下來…反正霍嬗是搞不清楚,如果問霍光,估計後者會對答如流。
平日裡有重大祭祀時,皇帝才會穿黑色,平日裡都是按照五時劃分的。
這一點,霍嬗還是很清楚的,因此他對劉據穿黃衣服並沒有覺得什麽,只是在心裡嘟囔,“要是在千年後,你這一下估計就要完……不過也不一定,皇家都是可以穿黃衣服的,只是要龍劃分,我去,那個更複雜了……”
相比於霍嬗心裡嘟嘟囔囔的表現,此時的劉據則是震驚的。
他確實是劉徹的親兒子不假,也是太子,但是平日裡他連靠近五步之內都不敢,尤其是每次看到劉徹的目光,更是會下意識的惶恐。
然而,他的表侄子此時在幹什麽?
拔頭髮!
這一幕可真是給了他極大的震撼,若不是在面對著劉徹跟衛子夫,說不定他就已經要喊出聲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家夥那麽隨便?到底我是太子,還是你是太子?
嫉妒肯定不會有,但羨慕那是真心有的。
“哦。”
此時,劉徹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劉據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太子來此有何事?”
“兒臣聽聞阿翁在朝堂上有意建立繡衣衛,便匆匆忙忙而來,萬望阿翁能摒棄此想法。
桑弘羊之存在,
已是讓天下百姓煩憂,若是再加上一個繡衣衛,恐怕將會令天下變得人心惶惶,到時候……” 劉據言辭懇切,一句句話都真誠至極,眼神也無其他任何色彩,一點點將繡衣衛的壞處說了個遍。
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成立繡衣衛,就會讓百姓更加的不爽劉徹。
“嘶!混帳!”
劉徹動作有點大,剛好霍嬗又抓著好幾根頭髮,這麽一動之下,他當然是先疼再說話。
“ ”劉據滿腦子問號,不知道自己的皇帝父親為啥會倒吸一口涼氣。
是被嚇到了?
不應該,要是被嚇到了,就絕對不會說什麽混帳了。
可那倒吸的一口涼氣,是怎麽回事?
正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另一道聲音也響了起來。
“啊對,混帳!”
霍嬗的小手連忙離開劉徹的腦袋,轉過頭看向劉據,他本來不願意說話的,可是在感覺到那道目光裡的鼓勵時,也就說了出來。
“表叔啊,來來來,你先坐下來,我跟你好好的說說這裡面的門道。要知道,這可是我父親……托夢帶給我的!”
跟,跟表,表哥有關系?!
劉據其實也有點迷信,此時聽到居然跟自己那個保住他位置的表哥有關系,他下意識的就坐了下去。
隨即才想到,這裡貌似是特喵的宮廷裡,前面正坐著皇帝老爹和皇后老媽呢!
於是他噌的一聲就站了起來,嚇得臉色蒼白,對那兩人深深地一躬到地,“兒臣,兒臣惶恐,兒臣失禮,兒臣……”
“你……”
漢武帝正想拿東西扔過去, 霍嬗見勢不妙,立刻站在了中間,指著劉據道,“表叔啊,我們這是在家裡,你怕個什麽勁,莫非姨公還要治你的罪不成?或者姨王母覺得不對?
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咱在家裡,說點什麽不該說的話都沒事,更何況還是為天下計呢。
你說說你,激動個啥?
快坐下,我跟你好好的說說這裡面的門道啊。”
劉徹跟衛子夫對視了一眼,後者低下了頭,噗嗤一聲就樂了出來,隨即連忙不好意思的掩住了臉頰。
反觀劉徹自己,也被這麽一下弄得火氣全消,莫名的轉過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嗯!雜毛沒了以後,還挺帥氣。
……
霍嬗坐在小凳子上,看著連腦袋都不敢抬的劉據,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能趕快將想法扔出來,好炸他一下。
前世,兩人深深地談過一次,但是他很執拗,已經中毒頗深根本無法挽救。
這一世的話,倒是可以挽回許多了。
畢竟,那時候的他都不知道該找個什麽借口去找太子……原諒他吧,那是他第一次穿越,很多規矩都不明白的。
“表叔,你知道為何那些人會說要讓天下安,便先烹殺桑弘羊嗎?不外乎就是,他們自己的利益,被咱們家給佔了啊。
啊呸!
是國家佔了他們的利益。”
霍嬗小三都沒扔,一開場就扔了個王炸出來。
“……”劉據一聽就呆了,竟然嚇得抬起了頭,不過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同樣疑惑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