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劉爽雖然嘴上叫囂著要把那些不好好乾活的懶貨口糧扣光,要讓他們嘗嘗“聞著香、吃不著”的苦頭,但實則這位以恐懼和高壓統治著整個雜牌建設大軍的“瘋魔戰士”卻默默地將所有人的口糧標準都翻了一番……
李斯特恰好就是負責這一塊兒的,甚至還專門去劉爽那被私下叮囑了一番,讓他務必把這件事辦牢靠了,所以他自然什麽都知道~
劉爽的做法很簡單,把正常一頓的口糧分成三頓,早上六,下午三,晚上一。
早上就是最劣質普通的黑麵包,平民都吃這玩意兒,不餓死就是天大的事兒,哪天吃飽了就是過節了,肉食啥的那都是富農、手工匠人的日子了,和平民,甚至更底層的農奴、囚犯啥的沒關系~
但是下午那頓可是加了肉的!
人人都有,但不多,也就一兩口的樣子,是“捕獵隊”的人翻山越嶺帶回來的新鮮肉。配上那三分勻出來的口糧,絕對補得上所有人一天的慰藉了,關鍵是有油水啊!
那可是肉,尋常平民哪裡想得著?
可由於大家乾活多,實際上也沒有哪頓是完全吃飽的,所以不用心注意的話就會給人以上午半餓著,下午還是半餓著的“錯覺”,感覺這一天天的就是沒吃飽,渾身上下不爽利~
可李斯特原來畢竟是貴族家的子嗣,見識、心思都不是尋常那些屁都不懂的平民可比的,他一看這裡面問題就很明白了:平民都是一日一頓飯的,哪裡聽說過囚徒、農奴之類的誰吃得起一天兩頓?
甚至那個劉爽還玩出來了一天三頓!
要知道在人類國度裡,如果貴族家不舉辦晚宴的話,即便是貴族通常也都隻吃一天兩頓的!
劉爽弄出來的第三頓“夜宵”,就是把那最後一分的口糧兌進水裡“熬湯”,再加上下午獸肉余下的各類大骨頭跟著一塊熬,煮出來不算濃但是聞著噴香的肉湯糊糊,為此劉爽甚至去鎮長那邊強要了一點鹽巴配額,不多,就是晚上丟湯裡能讓那香味飄散的更濃烈一些……
而這也是李斯特最看不懂……或者說最佩服劉爽的地方:
晚上這一頓湯糊糊,是所有人收工後集合在營地外一起吃的。
根據劉爽的要求,負責後勤的李斯特會根據一天匯總下來的工作量報告,“公開”宣讀各組的今日工作進度!首先將排位11-80的中間派報一遍,報到哪組,哪組的人就排隊上去打湯,然後端著自己的碗回原來的地方喝去。
這一路報,一路走,更是將湯糊糊的香味在整個野地裡彌漫開,余下那三十組始終等不到自己名字的人們聞著周圍的香氣,聽著幾乎“刺耳”的吃喝的聲音,那肚子裡的饞蟲被勾得別提多翻騰了~
有了這一番“鋪墊”,李斯特才會接下來宣讀排位靠前的1-10名的“嘉獎”組員——這些人不但能分到糊糊,往往碗裡還能多出一兩塊大骨頭來,他們底下的湯水也更濃稠一些,七七八八也算符合“提升20%”的標準了。
每當這時候,被報到名字的組員就會無比的興奮,從第三天晚上這麽乾開始,那些家夥……特別是那些原囚犯和勞工,都會克制不住地大聲歡呼!
越報到後面歡呼聲就越大,而余下的小組也會越沉默……
最後沒報到名字的那二十組人是什麽意思,大家自然也就知道了~
其他人都坐那美滋滋的喝湯宵夜,甚至就在跟前距離最近的十組人還會莫名大聲的嘬骨頭、吃糊糊,
發出的聲音特別大特別刺耳,而余下的二十組人只能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尷尬沉默的站在原地,無形中接受著其余八十組人意味不明的審視——有嘲笑、有不屑、但絕對沒有可憐! 無論是對原士兵、囚犯還是勞工(低劣農奴),這裡沒人會去可憐別人,因為他們的處境都算不上好,早就沒了那種多余的惺惺作態了……
一開始李斯特分外不理解劉爽為什麽要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不就是吃頓飯麽?每天把口糧發到每個人的手上不就完了?搞這一套套的不嫌麻煩?
然而不過三天,他手頭的每日工作報告中便能清晰看到整體工作效率的提高——當反應過來這似乎正是劉爽的用意和目的後,李斯特簡直都要驚呆了!
因為以他的見識,他在斯托姆加德遇到過的最狡猾的貴族也不會老謀深算到這個地步!
想通其中關節的李斯特當時甚至有種脊背生寒的感覺~
而直到這時,他也終於明白了劉爽為什麽要讓他在那些沒湯喝的組員等著其他人享用完他們的“夜宵”時,用最粗鄙的話語去辱罵他們了……說到底,還是為了刺激這些人那不知存在與否的恥辱心……但能感覺到恥辱,說明這些人距離感覺到驕傲、感覺到榮耀也不算遠了!
李斯特非常清楚,想讓一支“軍隊”培養出屬於自己的驕傲、榮耀感是多麽困難的事情,尤其對於這世上大部分麻木的平民而言,他們一輩子都渾渾噩噩的,單純為了活著而活著,還管什麽榮耀感?那能當飯吃?能填飽肚子?
可就在這裡,在這個被劉爽那個“瘋魔戰士”以暴力強行捏合起來的雜牌大軍裡,短短三天的功夫,李斯特居然就在入夜後,篝火映照下那些農奴的眼裡見到了期待、驚喜、得意、嘲諷、憤恨、咬牙切齒等各種各樣鮮活的感情色彩!
強權下的安全、貌似大公平下的最基本物質保障讓他們有了起碼的生存基礎,而後一系列不足為外人道的細節安排讓他們內部出現“階級”,但又不固定!
每一天,得到加餐的小組都有可能變動,每一天,乾活不積極的人都有可能成為別人嘲笑譏諷的“懶鬼”……甚至就連那些傭兵組長逐漸也有了嘲笑挨罰小組組長的習慣。
這似乎是一種人性的必然,然而又是有心人引導下的有利局面,不知不覺就用一頓“夜宵”的功夫把整個隊伍帶活了,真正讓李斯特看到了何謂“玩弄人心的把戲”……
大概想明白那劉爽的各種用意後,李斯特心頭便對其產生了深深的敬畏……同時也有深深的疑惑!
他在實際上極大提高了所有人的口糧標準,雖然始終沒人覺得“吃飽”了,但其實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吃的都比以前好了不少——反正之前被斯托姆加德士兵關著的那些日子裡,李斯特是沒見到過肉食的,甚至口糧標準也只有正常的一半左右……
然而整個營地裡兩千五百人中卻沒幾個感激劉爽的!
一來是因為真的沒幾個人吃飽過~
二來是每天晚上沒其他人無聲嘲笑的二十組人都會在心裡將劉爽這個瘋子罵到死!因為如果不是那個混蛋的話,他們也不至於沒的吃喝還要站在那受人白眼,還得挨李斯特的辱罵!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第三點,就是劉爽處罰起人來可是絲毫不帶手軟的——有之前那個叫萊溫斯基的例子,大家也終於知道了究竟什麽叫“不眠”的刑罰——那是真正來自惡魔的技術!!!
那個劉爽,居然把小木棍修成兩根薄薄的木片,然後把被暴曬了兩天后,期間只有水喝,連食物都沒得吃,體力已經非常糟糕的萊溫斯基的眼睛給撐開了!!!
大家一開始完全不懂這麽乾有什麽意義,相比起來,看著遠不如吊在哨塔下曬太陽來的可怕~
可很快的,當萊溫斯基口中持續不斷地發出不似人聲般的恐怖嘶吼的時候, 大家才意識到那兩片薄薄的小木條有多麽可怕的“威力”……
萊溫斯基無法合攏的眼睛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可無論他怎麽掙扎,被牢牢捆綁在哨塔木樁上的手腳都動彈不得,他試圖搖晃腦袋讓自己舒服點,卻不知為何反而叫的越發慘烈起來!
瘋子……真正的瘋子!
從萊溫斯基口中第一聲慘叫發出後,劉爽原本“魔戰士”的稱號便在悄無聲息間被整個建設兵團的人在心底改成了“瘋魔戰士”……
吃不飽、被辱罵、被恐怖的刑罰折磨的心膽俱喪……
所有人畏懼於劉爽的高壓統治,但又無力反抗,只能口頭髮泄著對其人的憤怒甚至是詛咒。
短短幾日間,李斯特已經不記得多少次無意間聽到麾下組員對劉爽的詆毀、詛咒了……是的,甚至就連負責後勤飲食的小組成員絕大部分也根本看不懂劉爽的操作,只是跟著人雲亦雲地發泄著心中情緒,卻絲毫沒察覺到他們罵人的力氣都要比以往足了很多~
別說劉爽了,甚至就連李斯特在內的幾個“高層”,也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建設兵團眾人口中所謂的“爪牙幫凶”,成了所謂的“打手惡棍”,哪怕他們其中任何一人都沒有親手實施過對其他人的鞭打責罰,但他們依舊成了打手……
若換了以往,李斯特面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指責誹謗肯定不能忍,不把那背後嚼舌頭的滿嘴牙打掉他就不叫李斯特!
但這一次,在頭一回默默握緊了拳頭後,李斯特卻選擇了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