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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疾》第77章 1碗素面
  蕭鴻辰坐正了身子,微微前探,望向此時抬起頭來已是一臉血跡的蕭曜,“朕當然要還你清白。為使這大逆之檄文無落腳之處,朕擬去你秦王之位。你意如何?”

  頓下頭去,此時已分辨不出臉上是血是淚,蕭曜痛聲大拜,“兒臣叩謝父皇垂憐!”

  蕭鴻辰點點頭,將地上眾臣工一並叫起,“記下,自今日起,我朝永世不設秦王之位,僅此以為後世之誡。”

  “臣,謹遵聖諭。”眾臣齊聲應到。

  蕭曜垂首在眾臣之列,面上血跡也不敢擦去,他心中如遭雷劈,永世不設秦王之位……那麽他……

  眾臣在側,都親眼見得二皇子蕭曜今日之慘狀,然則奈何……私下裡皆都聽聞,嚴守臣死後,皇后嚴寶珍已經被打入冷宮,二嚴的這份大逆檄文一下,去蕭曜秦王之位也是應有之意,縱使有心替二皇子分說兩句,誰人又敢在此刻這麽做……

  是以眾人皆不敢拿余光偷望二皇子一眼,均是視線低垂,大氣兒都不敢出。

  見時候差不多了,蕭仲康此時方才出言道,“陛下,此時這篇大逆之文怕已是傳遍天下……是不是擬一份討伐逆賊之文予以回擊。文中需執雷霆之力,辯叱之辭,方顯我朝威儀,以正君臣之道。”

  蕭鴻辰點點頭,拿手點指堂中翰林學士,“那便依輔政王之意,擬幾份出來,朝議之後遍發天下。”

  翰林學士躬身回道,“陛下,待討賊檄文擬好之後,還請陛下先行過目,再轉內閣吧。”

  “善。”蕭鴻辰余光中卻看到蕭子峻那不高的身子在眾臣之列前後動了動,似是要抬步出列言語些什麽,又退了回去。

  並未察覺蕭鴻辰正在看他,子峻那尚顯稚嫩的面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猶豫神情。

  他身旁的獻王蕭逸見狀輕咳了兩聲,子峻立即回過神來,偷瞥一眼自己的父皇,又趕緊低下了頭。

  蕭鴻辰心中當即便有幾分不悅,對他言道,“今日既然身在這西暖閣,便是著你旁聽政務之意。只要事關朝政,有話當講便講,你尚未成年又怕什麽?即便說錯,朕也赦你無罪。”

  當下蕭子峻便鼓足了勇氣,像模像樣的出列向蕭鴻辰躬身道,“兒臣,確有一言要奏稟父皇。”

  “講來,讓臣公們也都聽聽。”

  似又在腦海中仔細想過,蕭子峻頓了片刻,這才出聲道,“兒臣以為,擬那討賊檄文,甚不相宜。”

  卻以為他這一本正經的要言說何事……蕭仲康不由得搖了搖頭,到底是年少……

  蕭鴻辰方要令他退了回去,只見得他一臉正色,心中微微笑過,依舊板著臉道,“怎麽不相宜,你是如何想,又以為該如何做?既是奏稟於朕,便要言之有物,說的清楚明白才是。”

  便有些鼓蕩之意,蕭子峻暗暗壓抑著心境,身子有些微微顫抖卻是一板一眼的說道,“兒臣以為,如若是外敵來襲,侵我中華,便該由父皇親擬檄文,昭告天下。令萬眾一心,同仇敵愾共禦來犯之敵……”

  哦?

  蕭鴻辰眼眉一挑,衝他抬了抬手,鼓勵他道,“說下去。”

  “嚴氏叔侄,不過亂臣,此乃天下正義之士共識。勿論何朝何代,皆為世人棄之如敝履。從其亂者,亦逆賊也。他們哪裡配明發上諭檄文?父皇調兵譴將將其誅滅便是,義在我朝,父皇只需口諭六字便足矣。”

  蕭鴻辰不由得扶案起身,他目視著蕭子峻,“哪六字?”

  “亂臣賊子,

當誅。”  蕭子峻此一番言論,雖思量尚淺,卻言之鑿鑿,擲地有聲。

  魏思勤當即心下大讚,隨即出列道,“臣,附議。”

  袁承煥亦要出列之際,卻見得蕭鴻辰面上方才對蕭子峻一言深感妥慰之像驟然不見……便就止住了腳步。

  果然蕭鴻辰面上顏色瞬時數變,他隻衝魏思勤揮了揮手,卻對蕭子峻厲聲道,“這番言辭,是誰教你的?!”

  蕭子峻當即便是一愣。

  不過十四歲的少年郎,卻如何當得起蕭鴻辰當堂震怒,隨即神情便委頓了下去,怯聲道,“沒人教兒臣……”

  他絲毫不知自己錯在了何處,手足無措之際,又勉力的分辨道,“兒臣師從三位大儒,先生們往日裡便給兒臣講述君臣之道,史實典籍……”他抬起臉面,一派茫然之色,“父皇……兒臣說的哪裡不對麽?”

  雙目如劍般的仔細端詳著蕭子峻的面目,卻未見他有絲毫作偽之狀,蕭鴻辰緩緩坐倒身子,隻隨口說一句,“重臣在列,安有豎子當堂大放厥詞的道理?退回去吧。”

  魏思勤想要替蕭子峻分說幾句,蕭鴻辰卻衝一眾朝臣擺了擺手,“朕有些倦了,明日早朝再議,跪安吧。”

  朝臣們紛紛跪拜之後,緩緩退出殿外。

  袁承煥卻率先身子一怔!

  他腳步頓住,不顧朝儀的猛然轉身望向蕭鴻辰,驚喜之下卻似自語般的言道,“明日早朝?!”

  他這一句,卻叫身旁的梁廣正亦是一愣。

  這位三朝老臣反應過來,激動之下不由得涕淚皆下,返身跪倒便哽咽道,“萬歲……”

  蕭鴻辰點了點頭。

  景帝終於要駕臨金鑾,上殿親政了!

  慌亂之下,養心殿西暖閣的眾臣也不分閣裡閣外,撲通撲通就跪倒一片,山呼萬歲。

  ……

  直到眾臣一個個欣喜交加的離去之後,蕭鴻辰依舊坐在龍案之後,久未動身子。

  他的腦海中,壓根就未思量明日親臨金鑾大殿之事。

  他的面色,卻愈發的陰冷下來,轉首望向康佑福,“查。他的這番言語,到底是出自那三人之中何人之口。”

  膽敢犯禁,觸他立儲之逆鱗,如此誅心之舉,他便勢要將其人碎為齏粉。

  康佑福緩步來在案前,“聖上,五皇子的一言一行,三位師父的日常教習,皆有專人記錄在案。每日裡,老奴都要翻閱一番的……”他緩搖其首,“從未見今日之言辭。”

  “重查!”蕭鴻辰思忖再三,緩言道,“如若這真是子峻自家之言……”

  康佑福眼瞼不抬的躬身道,“賀喜聖上。”

  他這一句賀喜,卻叫蕭鴻辰眼角又跳了跳,低聲吩咐道,“不忙。懿貴妃那裡也細細探查一番……子峻近日與誰人私下言語過,一個不漏的查清楚。”

  康佑福深以為然的點頭應下。

  瞅著此間再無旁人,康佑福低聲道,“蘇將軍密奏裡請製的冬衣,已經運走。”

  蕭鴻辰在龍椅上不由得站起身來,“好。”他不禁對康佑福讚許有加,“還得是你老康!若是交由那幫廢物,怕是明年此時也做不得!數萬套冬衣,怎麽籌備的如此之快?”

  康佑福便就搖搖頭,“聖上謬讚老奴了,步軍短裝,騎軍長衣,按著蘇將軍的冬裝要求,均是連皮帶毛的皮袍,加之皮帽,靴筒,這一時間根本做不出這麽多……庫裡的存貨都調出去也是不夠。聖上請恕老奴僭越,是著拓石居的穆瑞全力發動京畿一帶的皮貨商一同趕製……聽說京城乃至直隸境內的所有皮貨倉場都被搬空了。”

  蕭鴻辰重重的點點頭,“義商!”

  言及穆瑞,他便又想起了素倫。

  他的兒子蘇赫,義商穆瑞,這皆是素倫留給他的……

  不由得垂目深歎之,他當即言道,“你告訴穆瑞,朕虧不了他。傳他擇日覲見,朕親筆提一副額匾賜給他。”

  他繼而沉吟道,“雁鳴關最近可有軍報?”

  “尚無。依舊是月前那一封,禦北大將軍徐凌言秋末屢有小股蒙真遊騎騷擾關隘,此乃常態並無大事。”

  蕭鴻辰面上頓時陰雲密布,喃喃道,“這樞部齊甄……一時間卻還動不得……”

  後續他又自語些什麽,康佑福卻就不敢聽了的。

  ……

  秦王府府門前的那塊額匾,當日就摘下了。

  十月初冬的傍晚時分,寒氣已是凌厲,府內的侍妾、管事、仆從、婢女,黑壓壓的在二進庭院裡跪了一地。

  院子裡很靜,府內的所有人均是戰戰兢兢地垂首不語。

  蕭曜的屋內,叮當亂響著,已足有半個時辰。

  砸了。

  都砸了。

  蕭曜瘋了一樣的砸了正房砸偏房,砸完了再砸書房……

  屋裡早就是一派狼藉,已是無處下腳。

  他尚嫌不夠,拆了窗戶不算完,此刻正在奮力的準備將房門也踹了。

  卻又有誰人敢勸。

  王府管事進去勸過,此時捂著腦袋正跪在人前……他被飛來的硯台砸中了面門,臉上的血跡早就幹了,也不敢擦。

  蕭曜身旁幾個跟班的常隨,都跪在管事身後,被搗破了鼻子,捶青了眼窩,一個個均是吸溜吸溜的暗暗忍著疼。

  便就聽見屋裡哎呦一聲驚呼……

  幾位常隨對視一眼,推搡著管事爬起身來就往屋裡衝去。

  卻又被蕭曜一頓腿腳踹了出來……

  蕭曜扶著腰眼隨著便衝到了門外,卻是方才踹門的時候崴了腳,扭了腰,自己栽在了地上……

  他早已衣衫不整,滿頭大汗,那平素裡一貫梳的齊整的發髻凌亂著,披頭散發的在門前嘶吼道,“如何?!你們這幫狗才想要幹什麽?!”

  他拿手點指著一院子的人等,“都給我滾!想看本王的熱鬧?!”

  低頭四下尋覓著什麽物件,想要衝眾人扔了過去,卻已經左右找不到一件囫圇的東西……

  他索性跳著腳罵道,“你們都給我記清楚些!即便不是秦王,老子依舊是二皇子!二皇子殿下!”

  尤不過癮,他氣喘籲籲的返身又衝進了屋內,他就不信了,連個門子他都踹不掉?!

  卻有誰人敢滾……

  兩位婢女急匆匆的趕到王府管事身前,低聲說了些什麽。

  隨後,便有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了月門處。

  她不過身著一襲素布長袍,已然是及腰的如瀑青絲就隨意的系攏在身後,卻在這冬日的傍晚,如一縷嫋嫋青煙,似一道潺潺溪水……柳腰輕搖,她款款而至。

  在幾位侍妾望向她甚為怨毒鄙夷的眼神中,管事長出了一口氣,爬起身來快步來在她的前面,低聲道,“孫姑娘可算是來了……”

  孫月娥衝他微微欠身,“佛堂誦經方畢。”

  管事便就衝著屋內,一句話不敢說,隻向她遞著眼色。

  望見這院中一地的人,聽這屋內咣咣的踹門聲,孫月娥柳眉輕蹙,也不言語的就轉身欲走。

  管事便就在心中哀嚎一聲,也顧不得拘禮,伸手便拽住了她的衣袖,“姑娘……你就算是救救我等吧……天寒地凍的,看這情形,怕是今夜就要一個個跪死在這裡了……”

  孫月娥近處一瞅他的臉,便就扯過他就著院中燈光瞧看,“要緊麽?”

  “嗨!”管事此時哪裡還有心思顧著自己的傷, “姑娘趕緊去勸勸吧……”他回望一眼院中的人等,一咬牙,“我……我給姑娘跪下了!”

  孫月娥輕手扶住他,蹙眉咬了咬下唇,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

  她獨自進了屋。

  低頭在一地的凌亂中,找了一處尚可落腳的地方,她便安安靜靜的立身站著,只是看著他。

  他正舉著一把殘破的椅子要往門上拍。

  或許是佛堂裡他親手替她撚製的檀香果然用料極純,她此時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氣確有安神靜氣之神效……他放下了手中的椅凳。

  抹開散在額際的亂發,他扯拽了幾下身上皺皺巴巴的衣衫,深深得喘了口氣,淡然道“有事?”

  “也沒甚要緊的。”她似根本未瞧見此間的狼藉,僅是像往常一般隨口道,“前些日殿下帶我去山裡采的山菇,掘的冬筍,都拾掇出來了。我做了碗素面……殿下此時餓了麽?”

  “你做的?”

  “嗯。”她並未像往常一樣垂下頭去,而是就這般目光平靜的回應著他的目光。

  她沒有再稱他王爺。

  她極為聰慧的叫他殿下。

  沒有為什麽,好似她一貫便就如此稱呼他一樣的自然。

  他終就靜了下來。

  隨手攏起了頭髮,他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步出門外。

  好似根本就未看到跪在院中大氣兒也不敢出的一乾人等,他在門前頓住腳步,候著她出來。

  “只有一碗麽?”他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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