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重不說話。
此時,台子上的人正說著狐仙和窮書生的故事,反關於周遭的人,無不聽得津津有味。
林香草聽了幾段,甚是無味兒,畢竟這樣陳芝麻爛谷子的故事還真是沒什麽聽頭了。
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裡,正好又對上了趙九重看過來的目光,林香草甚是尷尬,忍不住道:“趙大人,你也別老是這麽看著我,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你老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頓了頓,林香草又給趙九重抓了一把瓜子道:“磕點瓜子,吃點茶水,他這段很快就講完了。”
等她講完了,就該輪到他們出場了。
“外面的茶,我不喝。”就在這時,趙九重又淡淡的開了口。
林香草聽了這話,隻覺他傲嬌不已,也不跟他講什麽大道理,自顧自的在一旁磕著瓜子,吃著茶水。
雖然,她對這狐仙和窮書生的故事很是不感興趣,卻也學著周遭的人一般,時不時的拍上兩個巴巴掌,湊起了熱鬧。
顯然,對比於林香草,趙九重就十分無趣了。
只見他一本正經的坐在一旁,任由著說書先生怎麽說,他的臉上愣是沒有一點表情。
林香草每每看過去,都忍不住替那說書先生覺著尷尬,畢竟人家在台上講的那麽賣力,偏偏趙九重還板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他板著一張臉就罷了,偏偏還時不時的朝著林香草看上一眼,很是煞風景!
終於,那說書先生總算是下台了,林香草松了一口氣,想要再伸手去抓瓜子,偏偏盤子裡已經被他抓的差不多了,再抓不起一塊瓜子出來了。
感覺到趙九重的目光落到了她的盤子裡,林香草忍不住乾咳道:“趙大人,走吧,我們該辦事兒了。”
說完,林香草起身,徑直朝著後台走去,趙九重雖是不明,但還是起身跟到了她的身後。
一路上走去,徑直溜到了後台,正好看到那說書先生正在喝水。
“白先生,久仰久仰。”林香草徑直走過去,那喝水的說書先生白問扭頭過來,一見是一個生臉孔的,頓時有些不喜道:“這位公子,你莫不是走錯了?”
林香草搖頭:“沒有走錯,白先生,我確確實實是來尋你的。久仰大名,今日過來,有一事相求。”
一聽了這話,白問忍不住漠然一笑:“公子怕是找錯人了,我白問一窮二白,只會動動嘴皮子,還真是幫不上你什麽忙的。走吧。”
“還真就是看中了先生的嘴皮子,我這個忙啊,放眼整個趙縣,也就只有先生能幫得上了。”眯了眯眼,眼看著白問明顯是一臉不喜的樣子,林香草立馬會意道:“不過,白先生請放心,我這個忙,也不是讓你白白的來幫,我們對你,肯定也還是要有所表示的。”
一說到表示,白問整個人面上的表情果然緩和了一些。
“這樣,下一場,就別說那狐仙的故事了,就說說張小翠的故事吧。”
這話才說著,白問整個人面色一僵,忍不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那張小翠明明就是一個死人,你這可不是要讓我觸霉頭嗎,這忙我可是不幫的,走,走,趕緊走。”
說話間,白問還真是伸手過來趕林香草。
“可別啊,白先生,我們可是帶了銀錢來的,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你看了再決定要不要說啊。”言語之間,林香草就朝著趙九重指了指他腰間的錢袋。
趙九重雖是不明所以,卻還是伸手,將自己的錢袋子遞給了林香草。
林香草將錢袋子轉手遞給了白問,
面帶笑意:“白先生就不肯賞個臉,說個我想聽的不成?”若是往常,白問肯定會掂量掂量銀子的輕重,然後,拿錢辦事兒。
可如今的情況又是十分的不一樣,說到底,這張小翠死的也是委屈,如今,連著凶手都沒有找到,若是他直接登高台,只會給自己惹來壞事兒。
將林香草手裡的銀錢推了,白問很是無奈道:“這事兒你就饒了我吧,終歸這得罪人還不討好的事兒我是不願意做的,更何況,若是招人記恨,一並將我給結果了,那才真是得不償失。”
這白花花的銀子放在面前,都不要?
還當真有這麽不愛錢的人?
林香草直直的看了白問好一陣,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這銀錢是請不動你了,不過,白先生,我還想問問你,若是咱們趙縣的縣太爺過來了,也同樣請不動你不成。”
白問好笑:“即便是縣太爺來了,也只會做一些為老百姓除憂解難的事兒,如何會做出此等無聊荒唐的舉動。”
“若是我當真要勞煩白先生呢。”就在這時候,趙九重開了口。
林香草詫異的看了趙九重一眼,真沒想到,他竟還這麽上道。
“那也不。”白問下意識的就回了一句,只是,這話還沒有說完,轉眸之間,正對對上了趙九重那威嚴的面容。
霎時間,他終是結結巴巴道:“趙,趙大人?”
趙九重微微頷首,面上的神色依舊是嚴肅滿滿:“勞煩了。”
這話剛剛說出來,白問連忙擺手:“不勞煩,不勞煩。”
如今,錢也不敢要了,不答應更是不敢了,他徑直的問了一句:“大人希望我怎麽個說法,這張小翠的案子,坊間雖是有傳言,可好歹也沒有個準信兒。我是靠著這張嘴吃飯的,再是支持著大人,卻也不能讓我吃不上飯吧。”
趙九重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林香草,白問會意,也朝著林香草看了過去。
林香草脆聲一笑:“自然不會讓你受到影響,白先生隻管照我說的去說就是了,只不過,這要是讓別的人知道,那就······”
這話說完,白問立馬會意:“跟官府合作,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也絕對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
林香草微微眯眼,這就湊近了白問一些,朝著白問耳語了一番,白問聽了這話之後,困惑的朝著林香草看了看,滿臉的困惑:“就這麽簡單?”
林香草點頭,十分肯定的朝著他回了一句:“不錯,就是這麽簡單。只要先生照著我這麽說就成。不過,接下來,還得叨擾先生日日講這個了。”
白問點了點頭,朝著趙九重躬了躬身:“還請大人到雅間稍坐,我立馬過來。”
待趙九重二人回到桌面上的時候,白問也上台了,只聽他拍了拍扇骨頭,就道:“最近,有不少人問我怎麽看待張小翠這事兒,今天,我們就先來談談這小翠姑娘的一生。”
林香草抿了一口茶水,白問還當真是照著她的話再講,內容無非就是張小翠被負心漢辜負,最後,不但沒得到自己想到的,反倒是被負心漢給殺了。
林香草滿意的聽到了後面,這才發現趙九重不知道何時已經又叫了兩盤桂花糕和核桃餅上來了。
“趙大人這麽大方,只可惜我是吃不下了。”林香草嘖了一聲,看著趙九重此時此刻也定下心來在聽評書,想來,趙九重也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吃不了可以帶回去。”趙九重淡淡的回了一句。
林香草咧了咧嘴:“當真?”
趙九重點頭,回頭就朝小二道:“將這兩份酥餅包起來,給這位公子帶回去。”
林香草乾咳了一聲:“趙大人,這頓茶水錢,該不會再我那一兩銀子裡扣吧。”
趙九重正在喝茶水,聽了這話,一口茶水竟是差點沒直接朝著她噴出來。
林香草見趙九重竟是這麽大的反應,整個人頓了頓,忍不住追問:“該不會是讓我給猜中了吧,還真是這樣的?”
“不會。”趙九重嘴角抽搐了一陣之後,終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見林香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轉動個不停,他生怕林香草又說出什麽話來,隻道:“就當做是謝你那日的竹鼠。”
林香草眉眼微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九重有片刻的晃神,越發覺得她跟那日在林中救他的人像極了。
林香草一抬頭就看見趙九重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忍不住皺眉道:“趙大人,你該不會。”
趙九重微怔,見她說了一半就不說了,有些不解。
“該不會?”
林香草咧了咧嘴,忽然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問了一句:“你該不會,真的不喜歡女人吧。”
言下之意,就是喜歡男人。
趙九重嘴角微抽,一臉無語的看了林香草一眼:“不喜歡酥餅,也可以不拿。”
······
余下的兩日,趙九重日日派人去酒樓聽書,直聽的縣衙當中的衙差摸不著頭腦。
本就對趙九重有意見的鍾捕頭,怨言又多了一些。
而就這兩日的功夫,張小翠的故事就傳遍了整個趙縣,就連著林家村的婦人婆子在田間幹了活兒,都能說道上幾句。
很快衙門裡就收到了一封信,簡單的說,是一封求救信。
署名留的正好是張小翠。
趙九重帶著眾捕快順著那信中的位置跟蹤過去之後,果真是在一個破屋子裡發現了張小翠。
屋子裡面很是混亂,像是經過了打鬥一般,張小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手被人反捆在身後。
楊八斤上前去探了探張小翠的呼吸,扭頭,朝著趙九重道:“趙大人,她還活著,應該只是短暫的昏迷。”
趙九重聞著屋裡的味道不對勁兒,若說只有常年沒人居住的霉臭味兒,倒也罷了,偏偏,隱隱的,還能聞到一股子血腥味兒。
他向來對血腥味兒十分敏感,如今一聞著這味道,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正想讓大家仔細搜查搜查,這屋子裡,必定是有蹊蹺的,不成想,這時候,卻聽佔梅道:“大人,陳喜仁在這裡!”
眾人聽了她的話,趕忙過去查看。
果真,只見一堆雜草後面,一個中年男人竟躺在血泊當中,一動不動。
而這個男人正是陳喜仁,此時此刻,他的背上正插著一把匕首,那血,明顯是從陳喜仁身上留下來的。
趙九重忍不住了心中作嘔之感,拿出了一塊生薑,咬碎了放在鼻息之間聞了聞,果然,這個法子很是有用。
這還是林香草交給他的法子,他素來見不得血和屍臭,如今利用著這個法子,倒也能勉強支撐住。
此時,佔梅過去查看了情況之後,又退到了他的跟前:“陳喜仁—他—他斷氣了,屍體都開始僵了。”
他們還是來遲了!
可這屋子裡究竟是什麽情形?
求助的人是張小翠,結果死了的人居然是陳喜仁。
陳喜仁那刀傷的位子正好在後背的正中央,不太可能是自己所為,反倒像是硬生生被人捅的一刀。
這屋子裡面就張小翠和陳喜仁,張小翠就有最大的嫌疑。
趙九重將目光放在了張小翠身上,終是道:“把屍體就這這個姿勢運回去, 別動他,八斤,你去請林仵作到衙門來一趟。至於張小翠,一並送回縣衙,等她醒了,真相也該大白了。
眾人聽令,運屍體的運屍體,檢查屋子的檢查屋子,想要在張小翠醒來之前,再找些什麽蛛絲馬跡出來。
林香草一路趕到衙門的時候,正好從楊八斤口裡得知了詳情。
她沒想到事情會弄得這麽複雜,一到了縣衙當中,就看到趙九重正在仔細的觀察著陳喜仁的屍體。
難得的是,他的面色雖是有些泛青,卻也沒有特別的難看。
林香草有些古怪,待一走近,這才發現趙九重正拿著兩塊生薑在聞,一時了然。
趙九重見她過來,面上一喜,連忙道:“林仵作,你快仔細看看。”
林香草過去,將所有的傷口仔細檢查了一遍,終是起身,朝著趙九重說了一句:“從表面上,確實像是別人死於失血過多。可仔細一看。”
“仔細一看如何?”趙九重原本也覺著其中有貓膩,如今一聽,隻覺真相又離自己近了一些。
“舌苔顏色異常,有中毒之症。”
就是不知道,這下毒的人和殺他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她想的這一點,趙九重自然也是想到了,微微思忖片刻之後,趙九重終是幽幽的說了一句:“如今,也只有等張小翠醒來了。”
林香草抿嘴,誠然,陳喜仁已經死了,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只有張小翠知道了。
只是,林香草實在是不願相信這毒是張小翠下的,畢竟,她是有心跟了陳喜仁的,終歸不會斷了自己唯一的依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