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天宮。
當幽界傳來姬雲蘇回歸的消息時,玉無情第一時間推演出了真假。
曉得她還差兩顆靈珠,便要徹底回歸時,玉無情沒有一絲神色的臉終於有了波動。
“少遊可在?”淡淡啟唇,聲音清淺,卻是驀然穿了出去。
緩緩走來一個一身白色四爪蟒袍,周遭仙氣繚繞的金眸公子哥兒。公子哥兒容貌俊美,唇畔似乎時時刻刻牽著笑意,顯得那樣溫潤出塵。
“兒臣在此,不知父皇有何吩咐?”玉晚舟抱拳俯首作揖,目光恭敬。
少遊是玉無情和老玉帝給他起的字,寓意少縱遊而晚木舟——在年少之時,盡己所能去遨遊九界,待到收心了再開始慢慢回歸。
“聽聞龍族老祖回歸的消息了麽?”玉無情看著面前,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玉晚舟,淡漠的眸中多了一分慈祥。
玉晚舟再度作揖:“回父皇,司命星君同兒臣在一道博弈時,兒臣便已經略有所聞。”
“去凡界探一番虛實,細細算起來,她是你的老祖宗。”玉無情頷首。
聞言,玉晚舟緘默,眼梢一道深邃一閃而逝。
扶搖帝神創萬族,辟九界之事人盡皆知。
此外,她率領神族大軍征戰四方,平定九界戰亂——她將慈祥與殺伐並濟,她是愛憎分明的祖神。
他自小便對這位帝神是欽佩莫名的。
只是帝神隕落在洪荒末,彼時,他尚且孕育在母后腹中。
是以日後見到的,不過是一些畫像和古籍上的事跡罷了。
能見到真人,向她請教談論治天下之道,那是他畢生的夢。
“兒臣遵旨。”玉晚舟作揖後,便離了開去。
不遠處,他看到一道探究的眼神,忍不住失笑,伸手對著那裡招了招:“小七,躲在那裡作甚?”
不遠處跑出來一個一身白衣,腰墜紫玉佩的小姑娘,眨巴著大眼睛,模樣乖巧,生的好看極了。
原來,這位乃是玉無情與姬紫歡的么七女,仙界七公主玉苓。
“皇兄皇兄,你可是要去凡界麽?”玉苓見被發現了,便也不再躲藏,直接過去,撲進了玉晚舟的胸口,嬌聲問道。
“王兄要去一趟凡界,小七乖乖待在仙界天宮,待王兄回來,王兄給你帶凡間的糖人。”玉晚舟撫了撫玉苓的頭,莞爾一笑。
父皇和母后最疼愛小七,不僅因著小七是么女,更因著小七的古靈精怪,還有那神似母后的面容。
他們這些做兄長姐姐的,對待么妹那自也是疼寵到骨子裡的。
“不嘛,小七從未去過凡間,王兄帶小七一起可好?”玉苓不依,拽著他的袖袍搖晃起來。
玉晚舟遲疑著,看到自家小妹軟乎乎的臉和這純澈乾淨,滿含祈求的眼睛,心不自覺軟了下來。
“好。你可需得答應我,不得亂跑,不得擅自使用仙界秘法惹出事端。凡界是父皇管轄的地,我們不可給父皇落面子。”他揉了揉後者的頭,小心翼翼叮囑。
玉苓狠狠點著頭,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彼時,凡界某處宮殿。
有一道一直潛心修煉的身影,忽而睜開了猩紅色的眼睛。
他伸手招來身側的珠子,古井無比的眸中翻開一道波瀾。
“也許這一次,我無法助你輪回轉世了,師傅。”看著天機珠,單禦權緩緩歎出一口氣,而後從納戒裡取出一粒丹藥。
服用下去之後,見它的藥效瞬間被靈力吞噬,單禦權緩緩蹙眉,側眸看向一旁牆壁上。
那裡掛著一幅畫像。畫像上公子溫潤清雅,貴氣與桀驁為此間絕世。
他看著那畫像,眼角有片刻的呆滯。
千百多年前。
囚月族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在先帝君遊歷巫蕩山時,有一名囚月族少女意圖勾引帝君,夜半闖入營帳,被誤以為是反賊,亂箭射死了。
這是幽界史書上記載的。
那一年,他才只有十六之歲,卻曉得此事事有蹊蹺——那少女是他的青梅竹馬,與他兩情相悅。他知道,她斷不會輕易負了他二人共同許下的諾言的。
於是他散盡家財,四處打聽,終於尋來傳聞中能夠卜天卦地的天機珠,知道了那讓人無法忍受的真相。
少女在隨著長老拜見先幽界帝君時,因為出色的容貌,被先幽界帝君一眼瞧中了。
礙於帝後也在場,他並未當眾表露自己的心思,而是襯著夜班時候,以自己的名義傳來了少女。
少女和他情深義重,又許下了海誓山盟,是以寧死不屈——她見先帝君要非禮自己,為保住貞潔,便咬牙含淚,率先取下頭上的簪子,插入喉嚨中,頓時斷氣而亡。
帝君為了不惹來懷疑,便假傳有刺客,那些進來的禁衛軍都是帝君心腹,二話不說將少女打得屍首淋漓破碎,獻血橫飛。
當看到少女絕望的眼神時,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殺他心悅之人,這仇他今生不報,來世誓不為人!
暗暗立誓,在怒急之下的他轉頭離開幽界,去了凡界。
也是在去凡界的時候,他因為被一群強盜拐走了金銀,才遇上了他畢生唯一的師傅。
那一年那一日,他乘風而來,以一身仙風道骨,以一身桀驁灑脫,救他於危難之間。
“你根骨極好, 做我弟子,我帶你揚名四方。”他看著吃了一身塵泥的他,微微一笑。
他愣住,許久垂下眼睫頷首。
“好。”
於是他便一直跟著他修行。
後來他才知道,他的師傅,已經飛升為仙了——那年入塵不過是應一場劫難。
殊不知,他正是他的死劫。
他拚了命地修行,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
因為一直心念著復仇,他不深走火入魔,險些被路過的豹子精吞噬,淪為妖道。
彼時,他已有一位師弟了,便是後來的公子依。
那一日,他師傅帶著公子依前來尋他,看到他那般痛苦的模樣,俱是狠狠一愣。
良久之後,他師傅做出的一個舉動,成為了他今生今世無法忘卻的。
那一日,陽光微醺。
他仍是一襲白衣仙風道骨而來。
只是這一次,他為了救他,散盡一身修為,淪為了再不能修煉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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