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還想看今日的大會麽?”洛歌打個呵欠,問道。
這幾日俱是起得早,歇下的晚。她的眼下,都快有青黛出現了。
“若蘇蘇不想看了,我同你回去。”祁酒聽到她打呵欠,下意識便想起了前兒她整宿陪著自己的那一夜。
那一夜她一襲紅衣,就那麽讓全身無力的自己靠著,自己也任由她抱著。
他們相互汲取著溫暖過了一夜,直到翌日的第一道光芒照了進來,他二人才活動著僵硬的身子慢慢站了起來。
大抵是那一日之後,蘇蘇便有些緩不過來了罷。
祁酒一念及此,便忍不住伸手撫了撫洛歌的頭,雖然她戴了鬥笠。
“好。”洛歌微微一笑,同洛天他們傳音入密幾句,而後同祁酒坐著馬車回了太傅府。
馬車走得極其安穩,以至於到了府門口的時候,洛歌已經摘了鬥笠,靠著祁酒的肩膀睡著了。
看到她面上的那絲疲憊,祁酒沒來由覺著是自己給造成的。
他抿了抿唇,目光微微一深。
在管家得了消息過來迎著,掀開簾子的時候,便看到一個如珠如玉的公子哥兒緩緩走了出來。公子懷中抱著一個睡得極其安穩的姑娘——那姑娘可不便是他家太傅大人麽?
哦,原來是在路上便睡著了呀。
管家看了祁酒依言,忽而笑了一聲,而後小聲喚著車夫離了開去——車夫還要去接那些公子小姐的,總不能讓他們走路罷。
祁酒抱著洛歌一路徑直去了她的院落,待到為她脫了鞋率,將她放到了床榻之上,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洛歌朦朦朧朧地睜眼醒了。
阿酒——
他看見她輕輕啟唇,吐出了這麽兩個字。
“我在。”祁酒愣愣,乾脆坐在洛歌床頭,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頭髮。
大抵是在外面沾上了寒氣,這會發絲都是冷的。
祁酒悄然動了火靈力,將洛歌的頭髮烘幹了些,又握住她的手,給她傳遞過去一陣暖意。
而洛歌倒是也乾脆,直接順勢扒著祁酒的手靠了上去,而後愜意地眯起了眼睛。這般模樣,竟頗似一隻得逞了的猾狐狸。
阿酒的藥香最好聞了。
祁酒見她無聲啟唇,又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奔向掙脫的,便如是一愣,而後任由她扒著不放了。
見洛歌兩隻手都露在外面,小半個身子也沒有掖著被子,祁酒緩緩蹙眉。
“好蘇蘇,且叫我放了長琴陪你如何?”沉吟一番,祁酒溫柔地低眸,看著這個墨衣少女。
洛歌依言應了一聲,緩緩放開了一些,卻仍是拽著祁酒的袖袍邊緣,生怕他跑了一般。
“我不走,我一直在。”祁酒無奈失笑,小心翼翼地將長琴放到了一旁的大桌案之上,再小心翼翼地脫了鞋履,和衣躺下來。
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氣傳到被褥裡頭,讓裡面的暖意跑了,祁酒便用火靈力暖了自己,而後將洛歌的兩隻手都放進了被褥之中,再側臥她身旁。
祁酒靜靜地看著洛歌,心頭頗感怪異。
至於怪異從何而來,大抵是這是第一次大白天就寢罷。
祁酒看著她的臉頰有一縷碎發,便伸手悄悄撥弄到了耳畔後頭。
他繼續靜靜看著洛歌,眉宇間退卻了淡漠,只剩如珠如玉的溫潤,還有一縷溫柔。
蘇蘇……為何近日看著這般累?
莫不成,真是那一日他拖累了她?
祁酒又想到那一日,目光深了深。
心口有那麽一絲痛意飄過來,叫祁酒的星眸裡折射出了一道波瀾。
他並不知道,在那一日,並不只是祁酒為了洛歌付出了錐心刺骨的巨大代價,洛歌為了救祁酒,亦是付出巨大代價。
因為那一天,她用了靈珠的力量,將祁酒身上等同天罰的疼痛,給過度到了自己的身上。
洛歌知道祁酒的那一股子疼痛是因為自己而起的,心疼間,她自然不舍得嘗過好幾遍錐心之痛的祁酒,再去嘗一遍這堪比天罰的痛苦。
於是她便將那痛苦硬生生給過渡到了自己的身上。
於是那一夜她便因逆天而耗損了百年的陽壽;
於是那一夜她抱著祁酒,面上平平淡淡,溫溫和和,卻是默默承受了後者所有的痛苦。
因為洛歌隱藏的極好,所以祁酒看不好她咬緊的牙關,和喉嚨後的腥甜。
因為洛歌隱藏的太深,所以翌日清早祁酒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洛歌面色蒼白,昏昏欲睡,隻當她是陪了自己一夜,給累著了。
可是這一切祁酒並不知道。
以至於到後來,他知道之後,那心頭湧起的震驚是久久無法平息的。
只是,再震驚也無用了。
因為,滾燙的茶水涼了,熱乎的酒也不再溫了。
洛歌慢慢地靠近了祁酒,鼻尖翕動,所聞到的是一縷細細的藥香——藥香很獨特,所以她記得清楚,也很喜歡。
她已是極困的了,如今嗅著祁酒身上的藥香,那瞌睡蟲便迅速爬遍了全身。
又往祁酒身邊縮了縮——她幾乎是蜷成了一團,如同當日的祁酒一般。
祁酒見她頭次露出這般模樣,忍不住失笑。
又擔心她會悶著自己, 便小心翼翼地將洛歌帶出來一點,而後伸出另一隻手覆在了她的腰上——他並不是孟浪之輩,他只是怕蘇蘇會再往下把自己悶著了。
雖說這般,確是有些孟浪。
祁酒的目光閃了閃。
他看著洛歌不再顫抖的眼睫,看著她睡覺時,還壓著那半邊金龍面具,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了上去。
這面具的材質極好,不是一般的金子打造成的。摸上去冰冰冷冷,沒有一份的溫度。便如同那盤踞在面具上的金龍一般,兩目威嚴,冰冷的沒有一份溫度。
蘇蘇——
祁酒細細撫摸了一會,而後見洛歌還要動,乾脆將另一隻手給她枕著,而後兩手將她禁錮在了懷中。
另祁酒感到怪異的是,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這麽抱過一個姑娘。
多久呢……唔,他記不起來了,左右是前世罷。
又靜靜看著洛歌,祁酒的困意也不自覺湧了上來。
他用靈力暖了洛歌的身子,而後在她的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蘇蘇,願你能夠一直有這般的好夢。
願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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