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不只是洛歌愣了,羌棣也愣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洛歌的那半邊臉,已經有了一個鮮明的紅色掌印。
洛歌偏過臉,正色岑禾。
小須臾,忽而無聲地笑了起來。
“姬雲蘇,你看看外面。”岑禾眯眼,冷冷開口。
洛歌的笑容微微一僵,應聲回眸看過去,那笑容頓時消隱下去。
方才在她崩潰大哭的時候,外面的天地起了不少的變化。先是天氣變得悶熱,再是青空變成一片墨色。
大地顫抖,雷聲轟鳴,飛鳥走獸哀嚎,人群也在遠遠地驚呼——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她那一場崩潰的大哭。
這般大的反應,洛歌竟是沒有一點的察覺。
也不得不說,岑禾這一巴掌,將洛歌打清醒了。
她猛然拂去眼角淚水,祭出土靈珠來。
蹲下身子一掌排在地面,一道巨大的陣法赫然浮現於腳下。陣法融進土地之中,大地頓時停止了顫抖,天空也不再一片墨色,雷聲轟鳴,又變回了原先的萬裡晴空。
那一股子無端的悶熱,也在一刹那煙消雲散了。
洛歌沒有起身,而是收了土靈珠,溫柔地撫摸著祁酒的臉頰。
尚還有些溫度,只是青白一片,儼然不是活人的臉。
“阿酒,你既要走,我便親自送你走可好?”她低頭溫柔地吻了吻祁酒的臉頰,而後站起身子來,微微一笑。
此時的洛歌,面上再無任何傷悲,唇畔又掛起了笑容——仿佛方才的那個她,只是一個幻象罷了。
洛歌微微眯起眼睛,四方的房屋頓時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而岑禾和羌棣的注視下,那仿佛迅速裂開,變成一堆又一堆的齏粉,轟然塌了下去。
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洛歌抬頭看了看天空,伸手打了一個響指。
於是,整個凡界的天空,在這一刹那,不管白晝黑夜與否,俱是一瞬間變得昏昏暗暗。尚還可見一些光線,卻是能夠叫人明確的感受到,這天空裡的墨色,是多麽的與眾不同。
“哀而嚎之,日月不同行,不得擾民生。”洛歌面上冷冷清清。
那天空與地面,在一瞬的緘默之後,頓時齊齊哀嚎起來。
這聲音裡的傷感,一刹那在整個凡界響了起來。
皇宮中,軒轅雲景聽到這哀嚎,心頭一跳,頓時抬眸望向遠方。
與此同時,身在玨門修煉的洛天洛雲輕,啟程上海的龍不離和婺秋,還有在別的大陸歷練的水澤空和花霓裳,甚至是閉關的魏無痕,都聽到了這異動,也看到了這異變。
彼時,他們心頭齊齊的騰升而起的念想,便是洛歌。
“師傅——”皇宮中,軒轅雲景的心中忽而生起一種道不明的哀涼。
大海之上,龍不離聽到了天空與大地,包括海面傳來的哀嚎,眉頭忽而皺了起來。
他感受到了天地的悲哀,也感受到了那血脈裡頭,濃鬱的悲哀。
究竟是何事情,能夠讓姐姐悲哀到這種地步呢。
莫非——
龍不離的心猛然一跳。
“百鬼出列。”洛歌面上沒有一抹表情,輕啟雙唇,仿若木偶一般動著。
在她話音落下,地面一陣顫動。
凡界各地的墳塚,一隻又一隻死相各異的鬼魂,從墳內爬了出來。
不只是莽荒大陸,玄火大陸,湮滅大陸,那些寬廣的海面,只要有人逝去,有亡靈存在的地方,俱是有鬼魂現身。
當然,這鬼魂現身,也是被無數人族和在凡界的其他種族看到了。
除了人族驚恐之外,其他種族倒是無畏,反倒有些驚喜的——畢竟這些鬼魂裡面,可是有著一些他們極其熟悉的面孔呢。
“跪地拜別鳳凰老祖,雲酒,為之——”洛歌閉眼,深吸一口氣,空靈的聲音傳遍凡界四方,“送行。”
這空靈的聲音在各地響起,不帶一分感情,卻又仿佛融入了所有的悲傷與溫柔眷戀。
聽得人族俱是疑惑起來,以至於忘了百鬼現身的,那驚世駭俗的畫面。
到底是何人,如同長生天一般的發話呢。
“這聲音……是師傅?!”軒轅雲景猛然一愣。
“鳳凰老祖……雲酒,是雲凡兄?”玨門,洛天和洛雲輕亦是一愣。
“送行……他——”海上,龍不離和婺秋的面色猛然一變,“他去了?”
祁灼和離螭自然也聽到了,在辨別出洛歌的聲音,和聽到她的話之後,祁灼當下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嚇得離螭趕忙將她帶去了龍族秘境,遠遠地離開了凡界。
大抵是因為這百鬼現身,加上如同末世一般的昏暗天空的畫面過於恐怖吧,以至於除了熟識洛歌的人聽到了這話,所有人俱是忽略了那響遍凡界的聲音。
當然,也有一些例外。
譬如紫元門山頂,那個一雙金眸,用慈悲眼神看著昏暗凡界的紫袍仙人。
“他去了,她醒了,他也醒了。”紫袍仙人低低一歎,轉身一步跨出,身形便是消失不見了。
譬如百花宗內, 花清塵複雜的眼;譬如凡界邊界,一些老骨頭深邃的眼。
在洛歌話音落下的一刹那,數不清的鬼魂齊齊朝著她所在的地方跪下參拜起來。
以虔誠無比的姿態拜了三拜,便在眾人別樣的目光裡消失不見了。
而後,昏暗的天空也消失了。
那哀嚎的聲音,那讓人悲涼到了極點的聲音也隱匿了。
這是一個萬年難見的稀世畫面,因著無人傷亡,便有畫師特意將之畫了下來,也有史學家將之撰入史冊,留給後世子輩一段又一段古老的傳奇與神話。
誰也不知道,百鬼緣何現行,對一個方向朝拜;
誰也不知道,那些日後將名垂千古的人,在聽到天空傳來的空靈聲音後,便齊齊朝著那地方俯首拜了下去。
仿若默哀一般。
洛歌靜靜看著地面上沉睡的祁酒,再度微微一笑:“阿酒,時辰到了,我送你去陰間罷。”
便在羌棣和岑禾驚愕的目光下,強行打開一條道路,抱起祁酒,一步跨了進去。
“她瘋了麽?不怕自己被人抓走麽?陰間都是那老不死的家夥!”岑禾面上驟然一冷,亦是一步跨出進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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