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熹仍舊靜靜站著,目光空洞。
此時此刻,他面前所浮現的,全是當年和塗山落落,從相遇相識,到相知相守的畫面。
以及最後,他慘死時,那心頭湧起來的不甘還有牽掛。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眼神中溢滿了疲憊之色。那靈魂體慢慢消散,便如是化作了空氣,隱匿回了原體之中。
卻說洛歌,和羌白鬥法了數十回合之後,兩者不分上下。
那攝魂鈴因著清心曲的緣故,總是不起效果。
於是羌白終於忍不住,怒喝一聲,五指張裂,頓時有青色邪氣蔓延盤繞,仿若這手是有青銅澆鑄的一般,悍然朝著洛歌揮過來的長劍抓過去。
“哢嚓!”
只聽得一聲清脆巨響,那長劍頓時裂成了齏粉。
羌白之手威力不減,朝著洛歌抓了過去。
“錚——”
在洛歌快速朝後退開時,祁酒發覺羌白收起了攝魂鈴,於是驀然變幻琴音。那琴音化作一道音刃飛來,擋在洛歌身前,同羌白相撞。
羌白伸手抓著這音刃,硬生生將它化散了開去。
只是身子卻因著極大的衝撞力,而忍不住向後退開了好幾步。
他抬眸看著這個斜抱長琴的紫衣公子哥兒,目光陰晴不定。
往旁頭啐了一口唾沫,羌白揚手再度召出攝魂鈴來。
這次不待祁酒撫琴,洛歌便跳到一邊,再度召出木靈珠,率先將之變作一隻長簫,吹奏出清心曲來。
祁酒會意,憑空而坐,兩手撫琴,同羌白鬥起了法。
羌白本便是心高氣傲的,見自己被一個人族打得後退好幾步,心中惱怒之下,殺意頓生。
“臭小子,受死罷!”羌白大喝一聲,忽而朝前斬出一劍。
這一劍如抽刀斷水,似乎是將空氣都斬成了兩段。
強大的劍氣撲面而來,祁酒面色不改,只是稍稍加快了撫琴的速度。
“錚錚錚——”
但聞琴聲飛揚,靈氣四溢。那靈力和琴聲融合,化作一堵無形卻有形的牆,將劍氣包圍成了一顆球的模樣。
那球並沒有就此散開,而是順著祁酒撫琴的方向,直接地砸中了羌白的心口,於是他的身形頓時倒飛了出去。
長劍落地化開,羌白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便昏迷了過去。
“阿酒幾時到了靈尊九重天之境,我竟是不知。”洛歌化開長簫,側眸看著祁酒斂起的靈魂波動,咧嘴一笑。
“記不清了,大抵不久前。”祁酒將鳳鳴琴背在身後,沉吟片刻問道,“蘇蘇不是要將他的靈魂取出來麽?”
洛歌頷首轉身繼續吟唱起方才沒有吟唱結束的那一段梵文。
羌白的身子迅速泛起了一陣光芒,而後一道魂魄赫然浮現在了他的身側——這便是那道惡魂。
正要除去時,羌白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捂著心口站起來,皺了皺眉頭。
而後看向洛歌,目光複雜:“可不可以,放過他?”
“憑什麽?”洛歌挑眉。
“因為你不能殺他。”羌白再度開口,“至少現在,你不能動他。”
洛歌緩緩眯起眼睛,伸手推演起來。
須臾過後,她的面色逐漸沉了下來。
想不到,這蛇族妖王竟然寵他寵到了如此地步。
“若是你殺了他,父王不會放過你的。”羌白定定開口。
“好,我可以不殺他。不過他的靈魂,從今日開始,為我所禁錮。”洛歌說罷,不待羌白拒絕,便抬手拂過一道光,將這靈魂以靈力為枷鎖,給禁錮了起來。
又將他納入神識海,洛歌這才看向似乎欲言又止的羌白:“我幫助她轉世了,至於能不能遇到,就看你二者之間的緣分了。”
“你,到底是誰?”為何,為何會曉得塗山落落的相貌?
一想到這個,羌白的面上便浮現出一抹異樣之色。
“我?”洛歌收回淺紅色的眸,微微一笑,“我名喚洛歌,不過一介散修,會些八卦推演之術。”
她正要走的時候,忽而回頭看著羌白,躊躇一瞬,緩緩啟唇:“塵緣樹上的紅線還沒斷,也便是說——你和她的姻緣還沒斷。”
說罷,便化開幻境,和背起長琴的祁酒手牽手離了開去。
羌白回味著洛歌的話,眸光忽而一亮。
若是她說的是真的,那麽落落——
她如今尚還在人間?
羌白立刻離開了幻境,離開了臨祧城。
夕陽斜下,臨祧城經過了一天的熱鬧繁華,終於慢慢褪去了它的喧囂——家家戶戶燈火通明,炊煙嫋嫋,飯香陣陣。
軒轅雲安踏著一地斑駁的碎影,慢慢悠悠去了太傅府。
適逢洛歌和祁酒回來,軒轅雲安便朝著二人抱拳作揖:“洛太傅,祁公子。”
“小世子尋在下,所為何事?”洛歌和祁酒抱拳回應,而後問道。
“那一日,小貓兒跟著祁公子回了,不知現下可還安好?”軒轅雲安捂拳咳嗽一聲。
祁酒愣愣,而後意識到他口中所言的小貓兒,大抵是堯安。
便淺淺頷首:“她很好,前些日子跟著她師傅離去了。”
“那……她不在臨祧了?”軒轅雲安怔怔,又問。
“大抵不在了罷。 ”洛歌緩緩挑眉,“殿下幾時開始這般在意堯安了?”
軒轅雲安難得耳根子燙了燙。
“既然不在,我便先回府了,改日再來拜訪太傅。”他匆匆作揖,轉身迅速離了開去。
因為轉身的速度極快,是以洛歌和祁酒並沒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一縷悵然。
小貓兒離開臨祧了,那麽,他是否是這一世都不會再見到她了——
軒轅雲安輕歎一口氣,步態緩緩地返回安王府。
“只是可惜啊。”洛歌看著這小少年頭次露出有些蕭瑟的背影,不由得輕聲一歎。
“可惜什麽?”祁酒問。
“可惜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他和堯安這一世,注定只能止步於萍水相逢的緣分。”洛歌慢慢開口。
因為堯安在被羌棣救下來的那一刹,她和羌棣之間,便已經生出羈絆了。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
也是如此,軒轅雲安他這心頭的悸動,便也只能無果而終。
“阿酒,我們回去罷,小天他們該等急了。”洛歌側眸看著這個紫衣公子哥兒,微微一笑。
祁酒回以一笑:“好。”
於是二人沐浴著並不暖和的斜陽,齊齊踏進了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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