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怎麽了?”察覺到洛歌情緒不大對,祁酒側眸看了過去。
“他雖和那絕情蠱有著關聯,但他不是賣蠱蟲的人。看來,是有人在替那廝瞞著他的身份,不叫我發現呢。”洛歌起身收了攤子,眼底滑過一抹精光。
既是要瞞著她,想必是知道她真魂乃是姬雲蘇的。
看來,那廝來頭不小呢。
“蘇蘇,不是要幫塗山姑娘的麽?”祁酒見洛歌將銀子和桌子都納入了靈虛界,不由錯愕。
“是啊,現下便去了。且不急著,慢悠悠過去剛剛好。”洛歌笑吟吟拉起祁酒的手,撚了訣法隱匿了氣息,悄無聲息消失在繁華的街道上。
某條無炊火升騰的巷子裡頭。
夜微塵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這個錦衣公子,還有他身後的一群壯漢。
他有些頭疼。
近幾日似乎特別和小巷結緣——總是被堵在裡頭,出也出不去。
“夜微塵,你長本事了啊你!我們家瀾瀾是哪裡不好了才會招惹過來你這麽一朵爛桃花啊——就這種見異思遷的青梅竹馬,給我十個,爺爺我也不稀罕!”錦衣公子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目光冷冷地看著瘦瘦弱弱的前者,眼裡帶著十足的鄙夷與失望,還有顯而易見的憤怒。
他上前單手揪住夜微塵的領口,拎小雞仔兒似的將他拎了起來,迫使夜微塵昂首與自己四目相視。
“夜微塵,有點男人樣的,給爺爺我斷了和那妓子的往來!那是頭牌名妓兒,隨著你不過是圖你的相貌,圖你的新鮮感罷了。長點腦子行不行,她什麽人你什麽人?我妹妹還不夠好嗎,為什麽要去碰那種下九流的妓子?惡心你自己不成,還來惡心我妹妹瀾瀾?”
白慕林越說越氣,說到最後頭竟是目眥欲裂,瞅著夜微塵的目光,仿似是在瞅著一個殺了他全家的血海仇人一般。
天曉得昨兒他看到自家那大大咧咧的潑辣妹妹,回來時沒了往時的活潑模樣,反倒眼眶紅紅,淚眼朦朧時,他的心是有多麽震撼。
他去敲了好久的門,不停裡頭動靜。
心頭焦急要破門而入的時候,白錦瀾忽而打開了門一把抱緊了他,放下了營造許久的淑女形象,大哭起來。
那是白慕林自打幼時至現下以來,第一次見著自家妹妹這般失態。
他心疼著,連出口諷刺都省下了。
他摸著白錦瀾的頭,待她稍稍平靜下來一些,適才問出其中原委。
這不聽還好,一聽白慕林的火氣立刻就上來了。
他們這一支白氏雖是旁支,家風卻是極好的。男女平等,不分嫡庶,於是一並寵愛的。更何況白錦瀾是他這一輩唯一的妹妹——亦是他唯一的親妹妹,他縱使平日裡會拌嘴嗆她,但這個時候,他的心頭只有滿滿的心疼與憤怒。
他家瀾瀾這般好,憑什麽他夜微塵要挑三揀四不珍惜?
於是便有了現下這一幕。
“告訴我夜微塵,你到底,喜不喜歡瀾瀾?!”白慕林眯著眼,涅槃之境的靈魂威壓瞬間蔓延而出,壓迫的夜微塵瞬時面色慘白。
喜歡……是一種什麽感覺呢?為何,為何對情愛會看得越來越淡,為何會越發地厭惡起瀾兒來?
喜……喜歡麽——
大,大概——
在他心口難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時,一道皎皎如月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
“哥哥快住手!”
眾人俱是回頭,
瞥見白錦瀾滿臉焦急地趕了過來,衝上前一把拉過夜微塵,細細打量他一番後才轉身瞪著白慕林:“哥哥你在幹什麽!” “白錦瀾你看清楚一點好不好啊?我是你兄長,他是外人!你要為了一個外人和你兄長強脾氣麽?”白慕林十分好笑,又有些失望地看著白錦瀾。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叫自己不要衝動,適才輕啟薄唇,聲音冰冰冷冷:“他只會做一個懦弱的人——哪怕他背叛了你,你仍是傻乎乎地護著他,是麽?”
白錦瀾沉默一瞬,緩緩低頭下去,聲音比方才弱了許多:“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意中人——他是我從小到大,唯一意中的人。”
夜微塵心中五味雜陳。
白慕林氣極反笑,連連點頭。
好一個唯一,好一個唯一!
“若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妹妹,真想蠢死你算了。跟我回家,以後不準見他,你們的婚事作罷便作罷了。我就不相信你一輩子都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白慕林斂起靈魂威壓,強硬地拉起白錦瀾的手,扭頭就走。
夜微塵伸手拉住了白錦瀾的袖袍。
白錦瀾僵了僵,頓住腳步。
白慕林回頭,用更冷的目光直射夜微塵:“你的手髒, 別汙了我妹妹的袖子。”
獨獨留下夜微塵,目光複雜而略顯怔忡地看了看一眾人離去的背影,再低頭看著掌心。
那裡還留著一些她的溫度,只是漸漸有些涼了。
而洛歌過來時,便看到了這一幕。
來得正是時候呢。
洛歌給祁酒傳音入密道了一番話,二人悄無聲息地現出了身形,斂起一身氣息,化作個老夫老妻的模樣。老頭兒背著一籮筐柴火,老婆子伸手扶著,二人蹣跚從夜微塵旁頭經過。
忽而,老頭兒左腳絆右腳,連帶著籮筐一起摔到了地上,甚是無力地痛苦低吟起來。
“哎呀,老頭子,老頭子!”老婆子大驚失色,蹲下身子想要扶起來,可奈何似乎力道不夠,怎般也攙扶不上來。
在旁頭看著的夜微塵有些於心不忍,蹲下身子扶著老頭兒起來,聲音溫和:“老人家,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謝謝你啊小夥子。”老頭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老人家,您家沒有子嗣麽?這般瞧著,卻是已經約是古稀之年了罷,理應兒孫滿堂的,緣何兀自二人出來拾柴火?”夜微塵微微蹙眉。
“哎,別提我家那不孝子了。也記不清多久,大抵許久之前,拋下了糟糠妻子和一個妓女跑了,留下他們母子倆兒。我那兒媳婦倒是可憐,為了貞潔和孩子,一人硬生生扛了過來。若非後來被強盜玷汙懸梁自縊,只怕此時,她是能抱著孫子的。”老婆子歎了口氣。
“那您家孫子呢?他為何不出來幫您?”夜微塵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