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打更的人早早地歇下,漣漪城內一片祥和寧靜,偶或有幾聲犬吠貓鳴從深深的遠巷裡傳來。
三道蒙了面的黑衣人影躍在半空,飛簷走壁。大抵是加持了靈力的緣故,他們隻不消須臾便到了一所寒舍前。
龍不離與洛天頭次夜半三更闖入人家寒舍,心裡有些羞赧。他們看看一旁面色如常,甚是認真的軒轅雲景,眸光微動後,慢慢斂起那份羞色。
龍不離率先落在地面,以眼神示意二人收起自身修為與氣息,在地面行走。
二人斂起氣息,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仿著那貓兒,隨在龍不離身後,悄悄走向院子裡唯一亮騰騰的一間屋子。
待到靠近時,一聲又一聲痛苦的悶哼從裡頭傳來。與那聲音一同傳來的,還有彌漫在半空的淡淡地血腥味。
三人嗅到那股味道,心頭同時一驚。面面相覷後,龍不離緩緩抬起一根手指頭,在那紙糊的閣子上戳破一個洞,悄悄往裡頭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他立刻露出了難以置信以及惡寒的神色。
但見屋裡有一白衣公子,一肮髒,衣衫破爛的纖弱稚童。白衣公子手執長劍立在稚童身前,稚童背負荊棘,口裡塞著一塊髒布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此時此刻,她正目光驚恐地瞧著白衣公子。
那長劍緩緩落下,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傷痕疊加在舊傷痕上,縱橫交錯,汩汩鮮血從傷口流出,滑過黑乎乎的麻衣,落在地面上,與那逐漸凝固的血液相撞,流向更遠方。
白衣公子正是傅寒。
此時此刻,他的眼裡盡是瘋狂的殺戮之色。那本應純如白雪,澈如清泉的白衣,因為那滴滴鮮血沾到衣袍的緣故,竟變得妖豔無比,猶似一朵盛放的曼陀羅。
龍不離輕輕捏緊了拳頭,目光深處緩緩醞釀出一抹暴怒。
好一個,好一個衣冠禽獸!害了一個還不夠,還要再來害一個。
他兩眼噴火,當下祭出龍陽劍一腳踢開大門,衝了進去。
洛天軒轅雲景生怕龍不離出什麽事,也急急忙忙祭出武器,尾隨著進了屋子。
“傅寒,你這個偽君子,表面是個爽朗深情的俠客公子,實則是個狠心無情的小人!”看到那小女孩已經奄奄一息,龍不離心口一陣抽搐,他摘下面罩,滿目冰寒地瞪著回過頭看來,目光驚訝的傅寒,“你憑什麽這般草菅人命,你憑什麽把人家的命當成螻蟻一般輕賤,你以為你是誰?!”
傅寒看看那已經絕了氣息的小女孩,再看看那氣急的龍不離,仔細瞧瞧,登時認出那是白日兒來的毛小子,當下眼底略過一抹嗜血的笑意,他舔舔唇角:“就憑,我想看著他們在痛苦中死。”
龍不離終是忍無可忍,手執紫陽劍,移步幻影向傅寒攻了過去。軒轅雲景與洛天二人亦不曾猶豫,揮動武器,朝傅寒兩邊攻了過去。
“小小螳螂,也敢與鷹雀相鬥?”傅寒眼底略過一抹輕蔑之色,他一手握緊長劍,眸子一眯,一股極其強悍的氣勢從他周遭散開,硬生生將步步緊逼的三人給震退了開去。
那一股靈魂威壓,叫他們忍不住面色發白。
傅寒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朝著龍不離一步一步走來。他輕啟腳步,隻一霎便到了龍不離身後。與此同時,他手裡那把被鮮血染紅的長劍,貫穿了龍不離的腹部。
龍不離痛苦地悶哼一聲,眼底閃過對於死亡的恐懼。他看著傅寒抽出長劍,
微笑著看著自己緩緩朝地上癱倒,心裡頓時湧起一陣不甘。 這便是地階修真者麽——
若是,若是他再努力些,便可以……便可以……
不知被什麽模糊了雙眼,龍不離隻覺身子一陣又一陣地發冷,便連那被傅寒一下又一下刺入背部,在不斷淌出鮮血,也沒了痛苦的感覺。
好冷……
龍不離將一隻手緊緊握住紫陽劍,一隻手則輕輕蜷起來,微微閉起眼睛,一滴清淚從眼角兩處流落。
這種臨死的屈辱的感覺,有好久都沒感受到了呢……
離家以來,這仿似是第一次——
“離兄!”洛天看得直倒抽冷氣,心頭登時泛起一股怒火來。那怒火直衝眉心,叫他的目光都變得紅如朝霞。
他握緊絕命戟,輕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緩緩站起來,目光冷冷地看向傅寒。
在他起身時,一股超越了傅寒的靈魂威壓,頓時散發開來。
軒轅雲景驚了驚。
他不是築基九重天大圓滿麽?怎會一下子晉階到了地階修真者的水準?等等!
軒轅雲景一下子注意到,洛天眉心地那道古老圖騰,此時正散出一點一點的光芒。光芒合了起來,形成一隻眼睛的模樣。
眼睛……
對啊,師傅曾說要叫珩兄用那眼睛的力量,戰勝對手?珩兄這些日子一直在苦苦冥思,就是得不到那圖騰的力量。如今竟是因為憤怒,喚醒了珩兄沉睡的血脈,以及……那沉睡的力量?
傅寒也驚詫了起來。這個毫不起眼的臭小子,竟已達到了地階中層修真者的大圓滿境界,這不是遠遠超越他了麽?
一股極端的危險從心間蔓延,傅寒轉身想要逃走,可奈何洛天已經一步跨出,登時到了他的身旁。與此同時,那把發出陣陣低吟的絕命戟,一下子沒入了傅寒的腹部。
傅寒感到身下一涼,聽得那血液噴濺之音時,他便知道自將命不久矣。
他不甘地悶哼著,軟軟倒在了地上。
洛天轉頭,抬手打出一道光芒。光芒籠罩龍不離,隻一刹便止住了那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龍不離的生命氣息,也漸漸變得濃鬱起來。
緩緩睜開眼睛,隱隱約約看到洛天高而瘦弱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龍不離輕輕一笑。
以前,總是自己在他身前,這次倒似是換過來了。
做完這一切後,洛天身子一顫,那紅紅的眼睛迅速恢復了清明。他看到自己染血的絕命戟,再看看倒在血泊裡的傅寒,頓時手裡一顫,面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