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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水仙》一百三十三.博專之分,伏魔淨水
  南疆,飛瀑之下。

  王珝斜倚著青石,右手撐住臉龐,臉色淡漠。面前深潭中的水流按他心意,變化出種種形狀。

  忽地,道人眉頭一動,看向霍玄山方向,心中有所覺察。

  “仙府之事似乎沒有這麽簡單,”王珝默運天機,剛剛理出頭緒,旋即又被人遮蔽,只看到一片汪洋血海咆哮而來,被他隨意擋下,“還有人要借此謀劃一些事情,似乎是血海之人。”

  雖然模糊得知仙府之中將有大變,但王珝並沒有通知化身的打算。道人懶散地翻了一個身子,閉目睡了過去。

  “如果余元機警,正可借此機會得償所願,也算是他一樁機緣。”

  王珝眉心祖竅之內,晶瑩剔透的元神之體上,淡金色的輝光正逐步蔓延開來,緩慢卻堅定不移地轉化著原本的月白色光華,已然佔據了整尊元神的四分之三有余。

  “即使我這些天無意修行,一味懶散度日,但元神陽化的勢頭還是不可避免,”閉目遐思的道人歎了口氣,“只不過看了一眼道相而已,本尊威能,實在不可思議。”

  ......

  仙府之內,瓊花樹林一側。

  一條血河浩浩蕩蕩,橫貫而過,向著下方一個怪模怪樣的魔人席卷而去。

  魔人渾身長出白毛,雙手化作虎爪,背後一尊白虎法相不甘怒吼,但旋即被血河衝刷得身子一個不穩,打了個趔趄。

  “這就是蠻宗敬奉的凶虎法相?也不過如此。”

  余元輕笑一聲,血河之上彌散開朵朵蝕骨靈焰,燒得那魔人怒吼不已,身上血肉焦黑。

  戰場之外,恢復了玄門仙家打扮的姬飛晨姍姍來遲。身邊升起水雲,幫王珝擋下三架人仙之境的白骨凶魔的同時,他還仍有余力,關注著那邊的戰場。

  身著水月袍,頭戴一字巾的煉氣士見余元手段頻出,明明可以輕而易舉置魔人於死地,卻每每放過其人一馬,使其有喘息之機。便知道余元這是在如貓戲鼠般玩弄對方,於是提醒道:

  “余道友,小心遲則生變。”

  “貧道省的,”余元見那魔人懷中一道銀光閃爍,心中已有防備,“貧道不過是想讓他心服口服的死去罷了。”

  說著一揮手中紅袖刀,一道刀氣掠過,將一隻雙翼之間暗藏陰陽二氣的仙鶴頭顱割下。其身死之後,散作嫋嫋雲煙回到魔人懷中的銀色長嘴壺中。

  “看來你也沒有什麽手段了。”又過一陣,余元見魔人只是苦苦支撐,再無反抗之力,於是調轉血河潮頭,橫拍而下。

  蠻宗魔人悶哼一聲,旋即淹沒於血河之中,無有聲息,只有一道被血水沾汙的魂魄破空而去,歸入冥府。

  魔人身死,圍攻姬飛晨的三尊白骨凶魔也失卻了控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和操控其的法寶一並被余元以血河吞納,緩緩消磨。

  “這就是道友的道果神通?”

  姬飛晨出身魔門,對於余元有些酷烈的手段並不介意,反而興致盎然地打量起余元身邊環繞的血河來。

  “正是,”余元收起血河,氣息肉眼可見地壯大了一分,“我突破人仙之時,天授此法。”

  “果然厲害。”姬飛晨讚了一句。

  仙人施法,有神通、咒語、印訣等方式。其中神通最上,心念一動,萬法皆來。而言咒次之,口誦咒訣,操控五行,駕馭元氣。

  至於手印道術,雖然亦有獨到之處,但由於最耗時間,故而並不被主流仙家重視。

  玄正洲修士在突破人仙,發下道果誓願之時,天道有感,會按其誓願內容賦予其一門天授神通,以助其更好地踐行自身誓願。

  只不過余元當初並沒有發下誓願,因此也沒有道果神通,先前所言,其實是在哄騙姬飛晨罷了。他所用的招式,是以當初在仙跡所得的三式外景招式為藍本,自行推演而來的神通。

  “此人來歷神秘,手段不凡,觀其根骨年歲,想來應該不大,估計又是個不被人所知的妖孽。與這些天驕相比,我也不能落後。”

  姬飛晨問過余元,心中也思慮起自身要習練的神通來。他如今一身手段離不開一個“龍”字,神通的選擇,也該按此而來。

  ......

  二人並肩行過一陣,闖過一層迷霧,便覺眼前突然一暗,一座百丈來高的雄偉大門矗立在不遠處。

  大門之上青霞彌漫,朵朵青蓮排成一線,曲折蜿蜒,化作小徑通往門下。蓮徑兩旁水波翻湧,粼粼金光浮在水面上下起伏,卻找不到光源在何處。

  “道友可有意進去一探?”余元看向姬飛晨。

  “自然。”姬飛晨先是一笑,旋即敏銳回頭,“只是先得打發了這兩位不速之客。”

  余元聞言看向來人,隱藏在面具下的臉龐一動,笑了起來:“這兩位道友與我相識,恐怕能看穿我的遮掩。若不能將其留在這裡,我可就要面臨血海追殺了。”

  這兩人,正是無垠血海之中的段英和他一位師弟。

  “哦,道友平日裡竟然隱藏在魔門嗎?”姬飛晨對於余元來歷早有猜測,認為其是和自己一般,是得到了煉氣士道統的魔修。如今見他言語,更是確定心中猜想。

  “若無此事,我說不得還會加入血海呢!”對於姬飛晨的試探,余元不作正面回答,而是玩笑一句,旋即迎了上去,“那個年輕的,就交給道友你了。”

  “瞧好便是。”姬飛晨背臨蓮路,打出碧潮珠,一溜兒白光向著對面二人中的師弟飛去。

  見兩人主動出手,段英冷哼一聲,手中拋出一朵血蓮,就要護在自己二人頭上。

  卻不料突然一道赤影飛過,血蓮一偏,沒能護住師弟,段英眼看著其被迫離開自己身旁,對上了那個身著水月袍的道士。

  血海魔人眼中流露出怒氣,看向余元,正見其收回剛才的罪魁禍首——一根燃著赤色靈火的絲絛,從容不迫地把它系回腰間。

  “那個就是散仙清泓吧,你又是誰?”段英背後血河綿延無窮,內裡諸多冤魂凶煞浮沉。

  “嘖,竟然也是血河。”余元見段英和自己法相類似,不禁有些驚訝,“只可惜內裡混雜了太多其余之物,不夠純粹。”

  段英聞言,正要怒罵出聲,卻見同樣一條巨蟒般的血河在對方背後升起,只是其內血色明淨,不似自己這般渾濁,也沒有厲鬼骨魔夾雜其中。

  “血海之人!”段英先是一驚,隨後想起了對方熟悉的聲音,“你是余元!”

  “可惜了,段師兄。”余元惺惺作態道,“你要是沒挑明此事那該多好,說不定我會放你離開呢!”

  “一個散修,是什麽給了你膽子敢在此大放厥詞?”段英想起自己還曾想著把余元引入血海,眼下其人卻和玄門仙家站在一處,對自己出手,當即怒不可遏,“找死!”

  身後血幕席卷四方,大浪橫拍而下,內中眾多冤魂不住哭嚎喊叫,像是要找余元索命。

  “切!”余元嗤笑一聲,“不過是和你虛與委蛇罷了,誰不知道誰啊?”

  身後血河顯露赤蛟之形,鱗甲分明。口中發出龍吟,震破一應邪祟,反將其融入自身,化作最為純粹的血水。

  兩股顏色不同的血水碰撞在一處,相互吞噬轉化,不斷爭鬥。而段英和余元兩人,一者面色陰寒,一者風輕雲淡。

  “此人實力不弱,壓過余道友一頭,”已經處理完另一個人的姬飛晨站在蓮徑上旁觀,“不過看余道友姿態,似乎還有後手尚未動用,勝負尚未可知。”

  以姬飛晨的旁觀者角度來看,余元和段英的血海大道相似而又不同,正如他和陰冥宗掌門一脈的鄭瓊一般,前者以純為本,後者以博為要。

  “蝕元血蓮、血靈魔焰、濁煞血魂,都是無垠血海的幾種秘術。此人野心倒是不小,想將其全部煉就,成就己身大道。”

  如同鄭瓊對於陰冥宗黃、白、赤、青、黑五脈與掌門一脈的九大神通都有涉獵一般,這段英也是如此,自身道果之內銘刻多種血海秘術,意圖將其一一練作神通,加強自身戰力。

  而余元則與其不同,雖然他也能動用血蓮、魔火等類似手段,但那都是他以血海真水臨時造就而來,只是形態上的改變,本質還是對於血海真水的運用,並不能長久留存。

  “一者專精純粹,一者博大繁多,這與我和鄭瓊何其相像!若無他人干涉,這可就有得打了。嗯,正可作為范本,預演我和鄭瓊之間可能發生的交手。”

  姬飛晨盯著二人鬥戰之處,不斷揣摩他們表現出的對於血海功法的各自理解,將其化為自身底蘊,為將來作參考。

  “唔,貌似有人等得不耐煩了。”余元抽空瞅了姬飛晨一眼,見其聚精會神的樣子, 微微一想便知道了其人心思,“該結束了,再下去我老底都快被看光了。”

  說著向後一撤,身前血色蛟龍陡然散去,與其相抗的血幕浪潮一個沒收住,向著余元撲來。

  面對這等凶險,余元胸有成竹,渾身血煞之氣盡數納入紅袖刀之中。自身氣質一變,一股混元一氣浮現出來,輕而易舉地跳上姬飛晨所在的蓮路,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貧道終歸是煉氣士啊!”

  其人感歎一句,揮手彈出一枚真水元雷凝就的雷珠,打入身旁碧波之中。

  轟——!

  哢嚓——

  隨著一聲沉悶炸響,似乎是觸動了什麽機關,一串氣泡如水沸般冒出,蕩漾水波之中的細碎金光快速凝聚起來,輕而易舉地消去了已經撲到余元身前的血浪。

  “靈微派以伏魔著稱,真不知你是怎麽想的,身為魔人敢在此處和我交戰?”

  隨著余元話語,四周清水之上漫動金光。漣漪由小到大,掀動綿延潮水,浮在水上的蓮路起伏不定,上面的姬飛晨一個沒注意,險些落入水中,被余元拉了回來。

  “若非臨時借助了本尊那裡的一縷天一真水威能,我也無法號令這裡的伏魔淨水,更別說內中的伏魔天光了。”

  心中一縷思緒閃過,余元暫時將其按下,調動起已然滿是金輝的伏魔淨水,化作一頭巨鯨對著段英張開大口。

  長鯨吸水,散發出無窮吸力,牽扯著段英身形不由自主向其投來。

  “可惜淨水無法越出清池一步,眼下只能請段兄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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