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莊園內府。
管家丁寧的房間之內,一名下人恭敬站在廳內:“管家,根據族裡的規矩,子時一過,該由族長在龍壁之前的旗台上焚香祭天,為族人祈福,但今夜,家主並不在族內,您看這……”
“算了吧,如今的丁家,正是多事之秋,還弄這些繁文縟節幹什麽。”
已經年過六十的管家丁寧面露愁容,揮了揮手:“今年的祈福儀式,免了!”
下人面色為難:“可是管家,小年祈福儀式,已經持續了百年有余……”
“嘭!”
丁寧甩手將茶盞摔在地上,面露怒色:“如今家主都不在府內!難道你讓我去僭越祭奠嗎?”
“小人不敢!”
下人被嚇的身姿一凜,緩步向後退去:“既然如此,您也早些休息,我這就通知族人們,不必再等候了!”
下人語罷,飛也似的逃離了房間。
“唉……家門不幸啊!”
丁寧罵退下人之後,扶著桌案起身,緩緩向臥室走去,蒼老的眼眸中,滿是無奈之色,他是丁家嫡親出身,對於丁閥,自然有深厚感情,今日來,眼見昔日風光無兩的丁家淪落至此,他怎能不心痛惋惜。
“咣當!”
丁寧剛一邁步,身後便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我不是說了嗎!今年的祭祀取消!為什麽還來煩我?!難道……”
本就鬱結的丁寧驀然轉身,一聲怒斥,話未等說完,人當即一愣。
房間門前,姬昊天一身錦袍,帶著俊美無雙的溫可人。
緩步走進廳堂。
“怎、怎麽是你?!”
丁寧看見進門來的姬昊天,猶如見到鬼魅一般,聲音顫抖,連連向後退去,直到身體撞在一張桌子上,才停了下來。
當日姬昊天在丁家金殿之上,屠戮丁閥族人,逼死老家主丁海滄之時,丁寧也在現場。
此刻見到姬昊天再次來到丁家,他的心都快懸到了嗓子眼。
作為親眼目睹姬昊天大開殺戒的人,丁寧比誰都清楚,這個容貌朗絕,看似人畜無害的青年,究竟有多麽大的殺傷力。
“怎麽不能是我。”
姬昊天體態放松的坐在了丁寧房間中的椅子上,一臉愜意從容:“我為何而來,你很清楚,不是麽?”
丁寧聽見姬昊天意有所指,心臟驟然猛縮,呼吸無端急促,即便室內溫暖如春,他臉上的冷汗仍舊橫溢不止。
今天上午,四閥決定聯手對付姬昊天開始,丁家作為四閥締盟的發起人,自然應該身先士卒,故此,負責為難鎮南基金的一應人等,皆由丁家聯絡,而丁金翀,便把此事交給了府內的大管家丁寧。
平西王駕臨雲州,因為孔浩基之事,跟地方武官雷衝發生衝突,如此大事,雖然在民間被掩蓋的密不透風,但雲州高層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丁寧作為策劃人,自然更早就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自從姬昊天進門,他已經清楚,對方此行的目的。
“篤篤!”
姬昊天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面,細微的聲音,如同鼓點敲打在丁寧心上。
無比壓抑的氣氛,讓丁寧如芒在背,他已經不敢再抬頭去看姬昊天:“今天,孔浩基等人為難鎮南基金,確實是我從中作梗。”
姬昊天正襟危坐,笑而不語。
不用任何言語和動作,隻憑他在這裡,便足以讓整個丁閥感覺到不安。
“我之所以針對鎮南基金,完全是一人作為,與丁家無關。”
丁寧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他十七歲被老家主丁海滄提拔,擔任丁閥管家幾乎一生時間,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去主仆之情,對丁家同樣感情深厚,既然知道無法避免,便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我跟老家主丁海滄情誼深厚,那日見你將他逼迫自刎,心中憤恨難平,故此才萌生了報復之意,既然你想要個說法,我這條老命,今日就交由你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還請你不要為難丁閥族人!”“你一人所為?”
姬昊天冷冷掃了丁寧一眼:“諸多官吏,冒著巨大風險違規苛捐,數值達到百億,這種事,如果沒有一閥之主親自保證,單憑你一個管家,何以促成?”
“我擔任丁閥管家,已經幾十年,這雲州境內的許多權貴都與我結識,而且跟我私交甚篤,我既然開口,他們自然會答應!”
姬昊天的眼神,不僅讓丁寧汗流浹背,甚至連靈魂都感覺到了徹骨的冰冷,但為了丁閥延續,他還是決定舍出性命,將此事抗下,一人面對姬昊天這尊殺神的怒火。
可惜,姬昊天並不會因此而放過丁家。
“我今日來,不是跟你討論是非對錯的。”
姬昊天似笑非笑,看了丁寧一眼:“正如丁閥今日存亡,亦不能由你做主一般。”
丁寧驀地一怔,驚愕不已的看著姬昊天,半天也沒反應過來,他這話裡的意思。
刹那間,姬昊天當初囂張跋扈,殺神臨凡一般的模樣,再度出現在了丁寧的腦海當中。
想到那一晚,丁寧再次打了個冷顫。
畢竟那一晚所發生的事情,太讓人過目難忘了。
“但,有一件事你說對了。”
姬昊天語氣淡然:“即便今日之事,你不是罪魁禍首,但仍舊難辭其咎,你……該死,而且,整個丁家的人,都該死!”
“姬昊天!你不要太過狂妄!我丁閥雖然被你重創一次,但絕不會引頸就戮!何況,就算你能滅了我丁閥,難道還能滅盡雲州所有家族嗎?你如此樂衷殺戮,倒行逆施,就不怕激起雲州各路豪傑的群憤嗎?!”
丁寧聽聞這個回答,整個人的情緒都變得激動起來,如今的丁閥,早已山河破碎,滿目瘡痍,老主身亡,少主年幼,他作為丁家忠仆,在此家破人亡之際,怎能退縮?
可惜,面對姬昊天,丁寧的威脅,已經蒼白無力。
曾經不可一世的丁閥,如今威脅起姬昊天來,居然用雲州蒼生來作為借口,何其可笑?
“年少時, 家父曾教導過我,要以寬仁之心對待天下,可惜,他已經走了。”
姬昊天並不在乎丁寧的威脅:“而今的我,心中有一條底線,這底線很淺,很脆弱,它,容不得任何人觸碰,對於那些將姬某這條底線視而不見之人,我的處理方法很簡單……”
旋即,姬昊天氣息內斂,目光變得銳利許多:“一人犯禁,舉族陪葬!”
看見姬昊天眼中稍縱即逝的光芒,丁寧頭腦空白了片刻,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但仍舊試圖做著最後的掙扎:“今日之事,我丁閥固然難辭其咎,但數百族人……”
“你,沒資格跟我家少座提要求!”
話音未落,溫可人已經閃身出現在了丁寧身前。
身姿婉轉,刀芒如虹。
“咕咚!”
丁寧應聲倒地,眼神逐漸渙散。
這一刻,他的目光順著敞開的房門,投向遠方。
偌大的丁閥莊園,早已經化為一片火海。
丁寧不明白。
若乾年來,有無數勢力覬覦雲州富庶,想要染指其中,但卻無一成功。
不論是王族貴胄,還是外地富商,無數過江猛龍,在面對六閥的時候,均沉沙折戟,無功而返。
但為何,姬昊天這條猛龍。
面對盤桓雲州,風頭無兩的六閥。
卻,如入無人之境?!
丁寧至死,都沒想清楚這個問題。
但他卻無比清楚的知道,強盛百年,創造了無數歷史的雲州丁家。
終究,也淪為了歷史當中的一粒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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