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個輕微的咳嗽聲,但已然足夠。
這個聲音,讓姬昊天整整想了十幾年。
本以為,自己這一生,都沒有機會可以再度聽見這個聲音了。
法陣隻內。
姬昊天的身體懸於半空,周身被一層護體金光籠罩,抵禦著諸多蠱蟲的侵擾。
隨即,兩行清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淌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這是姬家覆滅之後,姬昊天第一次落淚。
晶瑩的淚珠,如果流星一般,從他的臉頰緩緩滑落,最終滴在了衣襟上。
看見姬昊天的動作,就連趙紅袖也是愣住:“這個男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心魔而已,怎麽可能令人落淚?他以前,究竟都經歷了一些什麽?”
即便身為布陣者,但趙紅袖仍舊沒辦法看見姬昊天身處幻象當中的模樣,不過這個面對心魔,卻能夠淌落眼淚的男人,卻讓趙紅袖多了幾分好奇。
在好奇之余,也帶著一股心痛。
姬昊天落淚的樣子,太震撼了。
一個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將整個東瀛武道界攪亂的男人,居然在面對心魔的時候,脆弱的像個孩子。
之前明明有能力可以脫陣,但是卻執意要留在其中,不肯離開。
“讓你這麽心痛的幻象,莫非,是因為女人嗎?”
趙紅袖看著姬昊天的一道身影呢喃自語,朱唇微啟:“如果真的是為情所困,那麽能夠讓你這樣的強者落淚,那,該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呢?”
想著想著,趙紅袖心中,居然產生了一抹醋意。
幻象當中。
姬昊天腦海當中的空白,並不能阻礙事件的發展。
隨著咳嗽聲在身後泛起,年幼的他已經轉過了身體。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偉岸的身影。
一張光潔白皙的臉頰,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與威嚴,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揚,長長的睫毛之下,是一雙深邃幽暗的眸子,一身唐裝穿在他身上,顯得無比貼身。
“父親!”
“父親!”
兩道聲音同時泛起,一道聲音出自年幼的姬昊天心裡,另外一道,則是在他的內心深處。
父親這個詞語,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姬昊天的嘴裡了。
在他的印象中,父親就是一座為他擋住一切風雨的高山,而這座山,已經倒塌多時。
姬振南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尤其是在面對姬家三兄妹的時候,始終都給人以威嚴和刻板的感覺。
姬昊天從小就很怕姬振南,覺得父親是一個古板且無趣的人。
可是如今,能夠再一次的見到這個身影……
他心中的震撼,已經不足以用語言來形容。
姬家覆滅之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報答姬家的厚恩,都是在報答面前的這個男人,也是這個男人,給了他一生當中,最為深遠的影響。
“我聽人說,你中午沒有吃午飯,便跑出去了?”
姬振南面色威嚴,向姬昊天開口問道。
“我……”
姬昊天幼時,是一個活潑開朗的性格,可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姬振南,總有些不敢說話。
“老爺,二少爺此刻還沒有吃飯,有什麽話,我們還是先讓他吃過東西再說吧,孩子嘛,貪玩一些,只是小事。”
李錦秀站在旁邊,溫聲細語的勸道。
“年紀輕輕,就如此不服管教,這怎麽行!身為醫者,必須有嚴格的自律,因為貪玩,連飯都不吃,這可不是小事,這裡的事情你不用管,去忙吧。”
姬振南打發了李錦秀,坐在了一邊的太師椅上:“把《傷寒雜病論》的前十個藥方背給我聽。”
“父親,我餓了。”
姬昊天低著頭,悻悻開口。
“背過再去吃!”
姬振南臉色陰沉,絲毫不理會姬昊天的情緒。
“我……”
姬昊天癟嘴,眼圈一紅。
“哭完,也得背!”
姬振南的聲音悠悠傳來。
“表裡虛實,有表虛,有裡虛,有表實,有裡實,麻黃湯,為表實而設也,此乃純陽之劑,過於發散,如單刀直入之將,投之恰當,一戰成功,不當則不戢而召禍,故用之發表,可一而不可再……”
姬昊天低垂頭顱,開始慢吞吞的背起了藥方。
姬家三兄妹,大哥昊辰最為伶俐,但姬振南對於姬昊天,卻最為嚴格。
對於那時的姬昊天來說,姬振南的威嚴,是不可撼動的,而他也最討厭姬振南整天逼著他背藥方,覺得父親就是一個折磨人的劊子手。
而多年之後,再看這副場景,姬昊天心中萬千感慨。
當時的他,隻覺得自己不是姬家血脈,所以父親對他差別對待,有意刁難。
如今細想,父親的作為,正是準備將姬家的一切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更是準備選做他作為姬家無上醫術的的傳承人,甚至連姬昊辰都被排除在外。
不是親生,卻強過親生。
得父如此,此生何憾?
不知過了多久,年幼的姬昊天終於吞吞吐吐的背完了十個藥方。
而這全程當中,姬昊天的注意力都放在姬振南身上,這個曾經讓他望而生畏的面孔,如今,卻怎麽看都看不夠。
“可以了,吃飯吧。”
姬振南等姬昊天背完了藥方,微微點頭,示意兄妹二人吃飯。
“二哥!快一點!我都餓死了!”
一邊的姬素素看見這一幕,也是如釋重負,拉著姬昊天跑向飯桌。
“天兒,你等等。”
姬振南又是開口,待姬昊天轉身,他才露出了一個在平時如同鳳毛麟角般的笑容:“記住,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語多之幾何,但你姬昊天,永遠是我姬振南的兒子!這一點,任誰都無法改變,知道嗎!”
一句話,如雷貫耳。
讓姬昊天心神蕩漾。
或許,在姬振南眼中,姬昊天, 就是他的親生兒子,這一點,他從來不曾懷疑過,正因為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骨肉,所以,他才會對姬昊天額外嚴格。
“父親,我記住了。”
姬昊天微微點頭。
“去吃飯吧。”
姬昊天伸手摸了摸姬昊天的小腦袋,微微點頭。
“師父!前廳來了一位急症病人!需要您親自去看看!”
每等姬昊天邁步,又是一個青年跑了過來,恭敬站在了姬振南身邊。
“嘭嘭嘭!”
法陣之內,姬昊天在看見那道身影的一瞬間,周身金光寸寸崩裂,就連本體的臉頰上,也是青筋畢現。
無盡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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