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點整?”張城跟著重複了一遍，接著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的抬起頭:“難道凌晨的敲門聲也是……”

　　劉雨薇眼睛通紅，衝著張城微微點點頭，輕聲說:“就是他，我的男朋友——楚曦。”

　　“他的鬼魂，”沉默了良久後，她又補充。

　　張城想了一會，指著鋼琴說:“那你為什麽要將你男朋友的鋼琴損毀成這個樣子?”

　　“你不喜歡這架鋼琴?還是……你不喜歡他?”他步步緊逼。

　　“喜歡?”劉雨薇一愣，眼神空洞，像是在回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那時的我還很年輕，什麽都不懂。”

　　“你的意思是楚曦他……不喜歡你?”

　　劉雨薇瞥了一眼張城，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張先生，有煙嗎?”她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夾煙的手勢。

　　張城從風衣兜裡掏出煙盒，拿出一根遞給劉雨薇，又貼心的替她點燃。

　　劉雨薇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謝謝，”她對張城輕輕說。

　　不可否認，劉雨薇確實是個很美的女人，說話是，抽煙也是，無形之中散發著罌粟花一般的魔力，想讓人一親芳澤。

　　“繼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張城松了松衣領，望著劉雨薇不容置疑說。

　　“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自始至終，他喜歡的只有我的手罷了，”劉雨薇慘笑一聲，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劉雨薇的手很漂亮，白皙細膩，指節纖細修長，天生一股文藝氣息。

　　“楚曦他……是個手控?”張城聯想到自己是個腿控，忽然覺得有點羞恥。

　　“算是吧，”劉雨薇放下左手，看了張城一眼，也許是怕他不明白，就半說明半解釋道:“楚曦的左手天生有些殘疾，平時彈奏一些簡單的曲目還好說，複雜些的曲目就很吃力了，不論他再怎麽努力，先天的差距也始終彌補不了，達不到他自己滿意。”

　　“也正由於他左手的殘疾，才導致他沒有考上他最向往的藝術學院，只能蝸居在這座小城市中，當一位普普通通的鋼琴老師。”

　　“我也是被他彈鋼琴時的氣質迷住了，才答應和他在一起，可沒想到……”劉雨薇搖了搖頭。

　　“沒想到什麽?”

　　“他的模樣與他的內心完全是兩個人，他對於他左手的自卑從來都沒有減少，反而隨著歲月愈發強烈，性格也從一開始的溫柔善良慢慢轉變成了乖張暴吝，他覺得他的一切都是讓他的左手給毀了。”

　　“他開始自暴自棄，抽煙酗酒，甚至用刀劃傷虐待自己的左手，更可怕的是他竟然開始仇視一切左手完好的事物，家中的動物玩偶，還有一些瓷器擺件，都被他當做泄憤的工具，”或許是為了佐證自己所說的話，劉雨薇隨手拿起一隻被張城不經意碰倒，掉在地上的玩偶，遞給張城。

　　張城接過玩偶，不用怎麽仔細打量，就發現玩偶的左手處支離破碎，從豁口處能看見裡面雪花絨一般的填充物。

　　張城站起身，又隨機從地上撿起兩個玩偶，左手部分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這些都是他做的?”張城手中攥著玩偶，看著劉雨薇問。

　　“對，”一根煙燃盡，劉雨薇點點頭，她又從茶幾下拿出一個瓷器娃娃，翻了個面，將正面對著張城，張城發現瓷娃娃沒有左手，手臂處斷面平滑略有弧度，據張城的經驗來說應該是被鈍器生生砸斷。

　　“我愛他，很愛很愛，

愛到甚至這些我都可以接受，可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欺騙我！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自始至終，他迷戀的只是我的手罷了，”劉雨薇盯著自己左手，笑容很是淒慘。

　　心中的那根神經被觸動，張城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忍，戀愛中付出最深的人往往最後也是傷的最深最狠，這麽一想這劉雨薇也是個可憐人。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會不會只是你太敏感了?他或許有些怪癖，可並不影響他愛……”

　　“不會！”劉雨薇粗暴打斷了張城的話，抬起頭，眼底布滿血絲，“這些都是他喝醉酒後親口對我說的，他還……他還……”她胸膛起伏的厲害，張城坐在對面，能清晰的感覺到她情緒上的巨大波動。

　　“別著急，你慢慢說，”張城的情緒也被她調動，有些緊張。

　　“你知道那天他對我做了什麽?”劉雨薇緊緊盯著張城，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什麽?”張城咽了口吐沫，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緊緊抓著我的左手，說什麽也不放開，嘴中重複著什麽很喜歡，好想要這隻手一類的話，我當時很害怕，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掙脫開，一個人跑進臥室反鎖上了門，”劉雨薇的肩頭抖個不停，雙手也緊緊絞在一起，能看的出來，她真的很害怕。

　　“之後呢?”張城聲音很輕，反手從紙巾盒中抽出一張，遞給了她。

　　劉雨薇接過後擦了擦眼睛，緊張的情緒稍稍緩解了一些，“我當時縮在臥室的角落裡，害怕的要死，不知道為什麽那個曾經溫柔體貼的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可是那時的我也真是太傻了，害怕了一會後竟又牽掛起他來，我聽客廳裡一點聲音也沒有，擔心他喝醉了酒倒在地上沒人照顧，胃會不舒服，或是不小心磕碰在哪裡……”

　　“於是你又出去看他了?”

　　“嗯，”劉雨薇的臉隱藏在朦朧的煙氣後，那麽的迷茫而不真實，“我越想越擔心，就站起身，打開了臥室的門。”

　　“你看到他了嗎?他正在做什麽?”張城追問。

　　隨著案情的深入，楚曦這個人的人物形象與扭曲的心理一點點在張城的腦海中成形，這對之後的案情判斷很有幫助。

　　聽完張城的話，劉雨薇的臉色突然變了，空洞的眼神霎時間被恐懼填滿，她就這麽默默盯著張城，盯的他心中發毛。

　　“劉……劉小姐?”

　　他本能的想說點什麽，隻為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他就站在門後，手裡握著一把菜刀！”劉雨薇的語調突然提高，嚇了張城一跳。

　　張城腦中嗡的一聲，騰一下站起身，大聲說:“他……他要殺你?！”

　　“不，”劉雨薇將左手伸來自己面前，修長的五指輕輕攥緊又慢慢松開，如同手模在鏡頭前展示。

　　“他只是想要我的手，僅此而已，”劉雨薇盯著自己的手，輕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