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退錢!”
“您先冷靜下,喝點水,有話慢慢說。”
“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體態臃腫的中年婦女一把撥開女孩兒的手。
“我找你們來,是解決問題的,可你們派去的人幹了什麽?嗯?幹了什麽?”
“不可能,這趟活是我們老板親自負責的,他不是這樣的人。”女孩兒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沒了最開始的恭敬。
“什麽老板,就一個光杆司令,還老板?”另一個瘦不喇及的女人眼睛一撇一撇的,幫腔說:“我跟你們說啊,光退錢可不行,還得雙倍賠償。”
“不許你們侮辱我老板......!”
隨後是推攘的聲音,夾雜著桌椅的碰撞聲。
坐在員工休息室床邊默默抽煙的張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攥碎了煙頭,推門走了出去。
“住手!”
他一手一個,將險些壓在女孩兒身上的兩個女人扯到一旁,趁此機會,女孩兒又跳著上前抓了胖女人一把。
“哎我去......”
“小楠,”女孩叫南楠,是凌南特別事務所的前台接待。
沒等胖女人發飆,張城很自然的將南楠護在了身後,“嚴厲”的說:“你這是做什麽,下次不許這樣了。”
明明是批評的話,可聽在兩個女人耳朵裡怎麽聽怎麽像鼓勵。
“呦,不是說你們老板不在嗎?”強拉住要發飆的胖女人,瘦女人的視線死死盯在了張城身上,陰陽怪氣說:“原來是躲著,不敢出來了。”
“你不心虛躲什麽?”
爭吵聲越來越大,門口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震驚!光天化日,三女對峙,唯一的男人究竟扮演著什麽角色?”
“實錘!凌南特別事務所內頻頻傳出女人尖叫,鐵門之後,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門外的人紛紛拿起了手機,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或錄了段短視頻,或發起了帖子。
“我做沒做過你心裡清楚,你不就是要錢嗎,”張城拉開抽屜,將僅剩的兩個信封遞給了瘦女人,“拿上錢,滾吧。”
瘦女人伸出手,兩根指頭一捏,心中大概有了計較,“哼!這次我們就放過你,要是再有......哎!你幹什麽!哎!”
還沒等她說完,張城就一手拎著一個,給她們丟了出去,順便摔上了門。
“口味真重,”眼見二女真容,門口圍觀的人群撇撇嘴,自顧自的散開了。
“還事務所呢,真惡心,趁早關門算了!”胖女人剛從地上爬起來,就在門外大聲嚷著:“省的給你老爹丟人,多少年攢下的名聲都讓你敗壞了!”
張城在滿是煙屁股的灰缸中扒拉著,隨便尋了一根,哢嗒!點著了火。
見沒了外人,南楠急得直跺腳,“老板,她們就是來訛我們的,你把最後兩萬給了她們,你怎麽辦?事務所怎麽周轉啊?”
“沒事,”張城吐了口煙,“資金的事......我來想辦法。”
看著張城默默抽著煙,南楠心頭一疼,脫口說:“老板,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了,雖然張叔不在了,可我相信你一定能將事務所經營的更好,真的。”
煙頭處的火光刹那間黯淡,就如同張城的心一樣。
“不在了。”
驚覺失言的南楠愣了一下,瞬間回神:“不是的,老板我不是那個意思,張叔只是失蹤了,我們遲早能將他找回來,
或者......再或者張叔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南楠有些語無倫次。 “沒什麽,失蹤了就是失蹤了,我們都要面對現實不是。”張城頓了頓,反而安慰起了南楠。
“不早了,今天肯定沒什麽活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南楠望著張城的側臉,歎了口氣,“那老板你自己多保重,”接著轉身,低頭離開了。
張城一個人坐在辦公室中,一根接一根抽著煙。
一年前,他的父親張凌南在調查一宗案子途中離奇失蹤,與之一起的還有特別事務所的幾位同事。
因為牽扯很廣,案情複雜,三地部門最後全部介入,可惜線索極少,又十分詭異,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社會恐慌,卷宗全部封存。
張城作為受害人家屬,也沒有見過。
揮手散了面前的煙霧,張城打開電腦,熟練的輸入一串網址,按下了回車。
厚重的機箱中傳來呼哧呼哧的聲音,似乎風扇已難堪重負。
隨著網頁一點點打開,張城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那是一連串的照片, 還有對應的人物簡介。
“張凌南:男,48歲,衡平市凌南特別事務所主負責人,協助有關部門破案無數,先後獲華東地區多地褒獎。現失蹤。”
“莫言:男,生年不詳,衡平市凌南特別事務所副負責人,生平不詳。現失蹤。”
“趙豐聞:男,57歲,衡平市凌南特別事務所資深探員,前法醫,痕跡學專家。現失蹤。”
“李文沛:男,43歲,衡平市凌南特別事務所資深探員,前職業散打運動員,散打教練。現失蹤。”
“南雅柔,女,29歲,衡平市凌南特別事務所實習探員,心理學,普外科醫學雙料專家。現失蹤。”
每個人的照片都是灰色的,像隔了一層霧。
這不是官方的檔案,是張城自己發的帖子,在華東私家事務所交流群中。
在這個圈子裡,灰色,代表著失蹤。
每天都有人在這個群中發布各種各樣的案件概況,後面跟著聯系方式,有些還掛著懸賞金額,若是有私家探員或是某個事務所有興趣,便可以回復私聊。
更多的是自己已經接手了案件,但又覺得棘手的,尋人搭夥乾。
父親失蹤後,張城特意找人解鎖了父親張凌南的電腦,發現在失蹤的三天前,父親剛剛在這個群中接了份案卷,不過再往下查就什麽也查不到了。
案卷的信息更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父親的帳戶與聊天記錄都是空的,備忘錄中也是,張城覺得,冥冥中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抹去了父親他們存在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