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此地二十多年前的住民?”看著眼前被稱作程瞎子的男人,陳默皺了皺眉,對於眼前之人,並沒有印象。
“我家婆娘是原本住在這裡的人,我是跟著她來的。”程瞎子頗有些拘謹:“當年太平教作亂,殺到這裡的時候,莊子已經亂成一團,我那婆娘剛死了兒子,她漢子也被砍死了,我不忍心救下她,跟著我一起走,後來太平教敗了,我瞎了隻眼,又被扣上了亂賊的名聲,也不能當兵,就跟著我家那婆娘回到這裡安頓下來。”
“可否讓我見見?”陳默笑問道。
程瞎子點點頭,連忙進屋將自家婆娘叫出來,已經四十多歲的婦人,看上去卻比裡正還老,看到陳默,有些茫然。
“張嬸?”陳默看著這老婦,依稀能夠認出一些以前的樣子。
“後生,你是……”張嬸顯然沒有認出陳默來,畢竟當年離鄉的時候,還是個半大孩子,如今卻已經過了而立。
“放肆,此乃……”一旁的典韋皺了皺眉,這婦人好沒規矩。
“閉嘴。”陳默瞪了他一眼,扭頭看向婦人道:“陳默,陳二狗。”
“二狗,你……嬸……我當年並非有意……”張嬸有些手足無措,她還記得當年因為兒子死,罵過陳默和他母親,她以為陳默是回來尋仇的。
“嬸嬸,阿多的死,我也難受。”陳默安撫道:“至親死了,誰都會發瘋,這次我回來,就是來家裡看看,還有沒有鄉親活著,大郎還有阿呆現在在我身邊,大郎現在已經是將軍了,還有阿呆,他現在在洛陽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在陳默的安撫下,婦人總算是平靜下來,隨後卻是痛哭起來,當年那段回憶並不美好,整個莊子,如今活著的,可能就這幾個了,看到陳默,忍不住想起當年死掉的兒子,還有當年那段不堪的往事。
“二……”哭過之後,張嬸漸漸平靜下來,看著陳默,張了張嘴,但又覺得再叫二狗有些不合適,喚名字的話,有些不敬,畢竟陳默如今身份跟往日不同了,不能隨便亂叫。
“我表字伯道,嬸嬸喚我表字便可。”陳默笑道。
“伯道,你現在……出息了?”張嬸有些拘謹道。
“嗯,也是走運,敗了一位名士做老師,後來步入仕途。”陳默也沒說自己的身份,他很清楚,對於鄉民來說,大將軍,長陵侯是什麽,也沒個概念。
“那便好,咱們莊裡,也算出了個大人物。”張嬸有些傷神,陳默雖然沒有明說,但大郎還有阿呆如今都有了官身,想必也是陳默的功勞,想想也是,整個莊裡,也就陳默識字,自小也懂事,看著就跟別家的孩子不一樣,如果自己兒子還活著的話,說不定也能混個官身。
“娘,何人來了?”正敘舊間,卻見另一家人急急忙忙的跑過來,一名農婦有些畏懼的看著陳默,見陳默看過來,連忙低頭一禮。
“快過來,這位便是我們莊裡出去的,以前跟你兄長一起長大,如今也是個大人物了。”張嬸連忙將農婦拉到身邊,對著陳默道:“伯道,這是我女兒,快叫人。”
卻是張嬸後來跟了程瞎子生的女兒,樣貌尚可,眼神裡透著幾分拘謹和畏懼,聞言趕忙施禮。
“不必多禮。”陳默伸手虛扶,微笑道:“我與阿多是故交,算起來,你稱我一聲兄長也不為過。”
“民女不敢高攀。”婦人連忙低頭道。
“此番回來,是路過此地,也沒帶什麽東西,這裡有枚玉佩,權做是見面禮,以後若需要幫助,可持此物去尋那夏丘令,我與他有些交情。
”陳默在身上摸了摸,從腰間摸出一枚玉佩,遞給婦人笑道。“還不快謝過侯爺!”婦人懵懂,一旁的裡正卻是識貨的,一眼便看出這玉佩不凡,是外面有錢都買不到的,而且上面還刻著陳默的印,這東西在很多時候可是身份的象征。
少婦懵懂不知,卻也習慣的服從,向陳默謝禮。
“罷了。”陳默擺擺手,起身看向眾人道:“公務在身,便不多留了,稍後我會知會夏丘令,嬸嬸有事可以去找他。”
“伯道這便要走?”張嬸有些不舍的起身道,畢竟陳默這些人,算是她不多的舊識,有些像娘家人的感覺。
“嗯,俗務纏身,不便多留,嬸嬸保重身子,以後有時間了,我會帶娘親回來看看。”陳默笑著點頭道。
“多回來看看。”張嬸一直把陳默送到莊外,不舍的喊道。
“嬸嬸請回吧。”陳默上了車架,對著她擺手笑道。
張嬸一直看著車隊遠去,這才依依不舍的回來。
車廂裡,典韋有些好奇的看著陳默:“既是主公故舊,何不送往縣城照顧?”
“幫人需有度,這鄉裡人,有其淳樸的一面,但人心這東西,最是難以把控,如果沒有或許不會過於念想, 但若有了好的,往往會想更好地,如今正好,稍後通知那夏丘令照拂一二,讓他們能好過些便是,尋常人一輩子,其實若不生貪念,能夠吃飽喝足,日子有個盼頭,就夠了。”陳默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他想端架子,只是他不想幫出一個仇人來,這根大郎,跟阿呆的情況不同,有時候,不在一個層面,很難真的融洽在一起。
“事事練達皆學問,典將軍平日裡,也少不得一些親朋故舊前來相投吧?”徐庶笑道。
“是有些麻煩!”典韋想了想,雖然有些無情,但很多時候不是不想幫,而是幫著幫著,有些人都會把你的好意當成理所當然,典韋驍勇善戰,對敵人那是千軍萬馬都不帶怕的,但對於這些親朋,有時候真煩。
“得立下規矩。”陳默拍了拍典韋的肩膀道:“此番能夠遇到故人,也算不錯。”
以後或許很難回來了,說實在的,也沒什麽牽掛,跟張嬸固然有能夠重逢的驚喜在,但就像了了一樁心願一般,他的家,畢竟已經不在這裡了,對著故鄉的懷念,也隨著這次回來而漸漸消弭,就像那已經破敗的老家一般,其實真看到了,卻沒有太多懷念了。
一行人離開夏丘之後很快進入下邳境內,早已得到消息的陳珪已經派人前來迎接,雖然從沒來過,但畢竟是陳家血脈,陳默這次也是回鄉祭祖,當真正見到年邁的陳珪時,昔日很多不滿、怨恨的情緒也終究消散了大半,畢竟陳登確實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給自己提供了不少幫助,不管原因如何,但陳默有今天,陳家暗中對自己的幫助的確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