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大群的敵船因為逆風，船速並不快，但黑壓壓的密集船影和飄揚的無數旌旗依然沉重地壓在眾人心頭上。

船上那些富商和權貴們簡直要哭了，誰會想到不過來捧個場看個熱鬧，結果卻把自己置身於險地?

他們有心想出聲要求下船逃跑，不過看到四周全副武裝、板著臉的兵士們，又不得不把這份心思藏回心裡，只能在心裡暗罵這楚樓鈞自己送死還要拉上他們墊背。

不只是這些富商權貴們，各戰船上的其余客人也都惴惴不安，幾乎沒人認為今日一戰有什麽幸免的機會。

楚錚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裡，不由與秦如韻對視而笑。

今天他讓這些人來觀戰，自然是為了震懾這些人，為不久即將推行的新政掃平阻礙。

“去吧，雖然以你的實力沒什麽好擔心的，但還是說上一句，戰場險惡，不要大意。”秦如韻伸出纖手，替他整理好披風。

楚錚點點頭，心中的戰意烘烘燃燒，今日一戰關系到他能不能赴郭襄的生日之約，必須全力以赴。

他又囑咐妞妞要呆姐姐身邊聽姐姐的話，這才走到大白鶴身邊，喂了它一條小魚。

秦如韻對大白鶴道:“睦兒，你今天要聽從楚樓鈞的命令。”

大白鶴溫馴地低下頭，方便楚錚坐上去。

楚錚輕輕一躍，坐到大白鶴的後背之上。

大白鶴揚起翅膀，載著他飛上天空，向著李閥的船隊迎去。

無數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視著飛向遠處的楚錚，完全想不明白他要做什麽。

逃跑?不像啊，楚帥明顯是飛向李閥的水師船隊。

想要談判來求和?可李閥明顯是來收復晨曦島的，根本不可以接受求和，除非楚帥前去投降。

但依楚帥之前表現出來的強硬態度，分明寧可同歸於盡也不可能投降的啊?

眾人低聲議論，緊張又焦慮。

大白鶴的飛行速度極快，眼看著離李閥的船隊越來越近，距離最前面的戰船不到六百丈了，以楚錚的眼力甚至能看到船上氣勢如虹、衣甲明亮的兵士，顯然他們也發現了晨曦島水師，正嚴陣以待，打算將之一舉擊潰撕碎。

不過因為距離有點遠，只有幾個站在桅杆上負責瞭望的上鬥兵士發現了楚錚和大白鶴，正向著下面板甲上的兵士大呼小叫。

楚錚輕輕喚道:“瀾兒。”

白光中，嫵媚嬌俏中透著可愛的苗家少女飄然出現在他身前，回頭甜甜一笑:“主人，可以開始了?”

“去吧，此戰的勝負關鍵在你。”

“嘻嘻，多謝主人信任，瀾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何瀾兒掏出一根翠綠色的笛子，放在櫻唇上輕輕地吹了起來。

兩道黑影從她身上落下，鑽入海水中，很快便化為兩條長長的黑影，向著李閥的船隊遊去。

……

李閥的船隊還不知道大禍臨頭，最前面幾條戰船上的兵士顯然收到了上鬥的瞭望手提示，正對著楚錚的大白鶴指指點點，大批弓箭手奉命衝出來，彎弓搭箭，打算等楚錚靠近後就放箭射擊。

忽然間水聲嘩啦，一條巨大的黑影隨伴著急速的水聲從海水裡猛然躥了出來，比水缸還要龐大、長著短角的頭顱狠狠地撞在最前面戰船的船尾之上。

泛著金色光澤的黑色鱗甲堅硬無比，巨大的半蛟化蛇身更是蘊含著驚人的力量，“轟隆——！”的巨響聲中，船身劇烈晃動，大批措不及防的兵士站立不穩跌倒在地，甚至有不少兵士驚呼著掉落大海。

堅固的船尾立時被撞得支離破碎，露出一個極大的缺口，海水灌入，

戰船雖不至於就此下沉，但整個船舵完全被撞毀，再加上這一撞之力，戰船立時偏航，不受控制地撞向旁邊的戰船。原本李閥的戰船之間保持著間距，正常來說不容易發生相撞，但大海蛇的力量太可怕，撞擊的力度使得被撞的戰船加速偏航，最終發生了嚴重的碰撞事故。

“嘭——！”

劇烈的碰撞聲暴響，緊接著是讓人牙酸的摩擦之聲，船體破裂，木屑紛飛，兩條戰船同時大幅度傾側，甲板上的將官和兵士水手紛紛尖叫倒地，一片混亂，落水者不計其數。

但李閥船隊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另一艘戰船幾乎在同一時間也遭受到來自海裡的襲擊，另一條全身黑色鱗甲泛著青色光澤的大海蛇同樣準確地從海水中躥出，狠狠地撞在船尾之上，將船舵撞毀、船身撞歪，引發另一起的碰撞事故。

“大海龍！是神龍教的大海龍！”

附近船隻上的兵士看清楚了，驚惶失措地大呼小叫起來。

長長的黑色蛇身重新鑽回海水裡，等再次冒頭躥出時，又使一艘戰船遭遇了同樣的厄運，失去控制地與別的船撞在一起。

不過片刻之間，最前面的十幾艘戰船相互撞擊，亂成一團，完全橫在海面之上，後面的戰船來不及閃避的又撞了上去，造成更嚴重連環相撞後果。

其余更後面的戰船慌忙轉舵，想避開前面一片混亂的海域，但兩條大海蛇在何瀾兒的指使下神出鬼沒，不斷地襲擊戰船，擴大混亂的范圍。

它們專盯著船舵來撞，一擊即走，決不像平時自主攻擊那樣與某艘戰船纏鬥，花大量時間來絞斷船身。

李閥的旗艦之上，水師提督爾文煥幾乎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他氣急敗壞地揪住旁邊神龍教派來相助的絕頂高手陸高軒的衣襟，怒喝道:“怎麽回事?這不是你們神龍教的聖獸大海龍嗎?為什麽攻擊我們的船隊！”

陸高軒往日乃是極冷靜之人，這時也額上見汗，他忙道:“爾提督暫且寬心，可能有什麽誤會，在下先試試驅使它們離開。”

他撮嘴成哨，發出響亮的哨子聲，聲傳數百丈。

大白鶴上的何瀾兒狡黠一笑，將笛子的旋律加快。她的笛子聲並不大，因為笛聲可以根據她與兩條大海蛇的特殊關聯直接傳入它們的腦中。

落在爾文煥眼裡，只看到那兩條大海蛇小黑和小青聽到哨子聲後反倒攻擊得更凶猛了，不時有船隻被擊毀船舵而失去對航向的控制，或原地打轉，或撞向別的戰船，或被後面的戰船撞到，處處是尖叫聲與驚呼聲，局勢開始混亂失控。

“你們神龍教要造反了?”爾文煥憤怒之下一掌拍向陸高軒，陸高軒急忙閃避和解釋，但爾文煥哪會再聽他，一邊喝令護衛擒下陸高軒，一邊下令讓後面的戰船轉向疏散，避免局勢更一步惡化。

就在他又急又怒之際，頭聲之上忽然傳來清唳的鶴鳴聲，一隻大白鶴已飛到上空，爾文煥剛剛抬頭，便看到一道可怕的無形衝擊波從頭頂轟了下來！

爾文煥隻覺得像是被什麽可怕的力量狠狠地撞了下，整個人被撞得幾乎矮了幾分，下一秒便失去了知覺……

轟隆！

船身劇震，直徑達到丈許的超聲波衝擊炮從百丈之上的半空中轟擊而下，聚焦起來的可怕力量不但一下子將整艘旗艦從上到下斜斜貫穿，更將上面的兵士震得飛出船身，落入海中。提督爾文煥最慘，被轟了個正著，直接斃命，卷入海浪中不知所蹤。

衝擊波濺起的海水衝上十數丈的高空，激蕩的浪花讓旁邊的戰船都劇烈地搖晃起來。

無數渾濁的海水從旗艦船底破開的大洞裡湧入，船身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沉。

誰也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旗艦竟就這樣輕易被神秘力量擊沉，周圍的戰船頓時大亂。

楚錚輕輕拍了拍大白鶴的頭，大白鶴立時飛起，盤旋著掠向旁邊的戰船。

楚錚低頭看了眼李閥的那艘旗艦，暗暗搖頭，他發現李閥的將領都特別喜歡把旗艦建得標新立異，好像不這樣就不能顯示其威風領袖地位般，薛萬徹的旗艦如此，這艘旗艦就是如此，船身塗上了獨有的紅漆，還豎起了高高的帥旗，簡直就是告訴楚錚我在這裡，你快來打吧。

最佳的活靶子。

不打你打誰！

清唳的鶴鳴聲不斷地在半空中回旋，不時便有無形的超聲波衝擊炮從天而降，將一艘艘運兵船轟沉。

現在楚錚專門盯著兵員密集的運兵船來打，因為他知道這些船上的精銳兵士一旦上岸就是巨大的威脅，趁現在他們在船上毫無還手之力時出手最好不過了，而且將一艘運兵船擊沉就相當於消滅掉李閥的三百精銳，簡直超級劃算。

這邊楚錚打得舒爽無比，李閥戰船上將領們卻急得直跳腳，不斷指揮弓箭手向上瞄準大白鶴和楚錚放箭，但雙方的距離往往在百丈之外，以弓箭的射程根本不可能威脅到大白鶴和楚錚，漫天的箭矢除了給楚錚欣賞一下什麽叫箭幕外就毫無用處。

有大白鶴在不用消耗心神精力施展輕功，楚錚保持著一分鍾三發的節奏，使得內力不致於耗盡、超聲波衝擊炮能長時間持續地發射。

而且每次他都抵近百丈距離、瞄準了敵船的運動軌跡才射擊，基本上都能保證每下命中目標，將戰船擊沉。

李閥船隊的混亂開始迅速擴散，這時另一艘船上的李閥將領見勢不妙，剛剛升起帥旗打算接過指揮權穩定軍心，結果帥旗剛升起不到五秒，便被楚錚發現了，楚錚舉手一記超聲波衝擊炮過去，便將它推向了沉沒的厄運。

接連兩艘升起帥旗的戰船都被擊沉後，失去指揮的李閥船隊終於徹底大亂，無頭蒼蠅般到處逃躥。

但他們的速度怎及得上大海蛇在海上的速度?在何瀾兒的指揮下，小黑和小青分別遊到最外遊，從外往裡把逃跑的戰船往戰場中心驅趕，幾乎每隔十幾秒就有一條戰船被擊毀船舵。

楚錚習慣了戰場節奏後，更是大膽地控制著大白鶴貼近海面低飛，瞄準連成一條線的幾艘戰船，一記超聲波衝擊波轟下去，能同時擊沉幾艘敵船，最多的一次直接斜斜貫通了七艘敵船！

將近四十艘運兵船連同上面的萬余精兵盡數埋葬到海水中後，楚錚迅速轉移目標，專門瞄準那些船舵未被大海蛇毀壞的戰船下手，至於那些船舵已壞、移動不便的留到後面慢慢收拾。

在他和兩條大海蛇的聯手進攻下，李閥的船隊完全崩潰了，戰意全無，不知多少李閥兵士落水，到處是呼救聲，到處是慘叫聲，但轉眼間就被洶湧的波濤吞沒。

望著一艘艘李閥的戰船沉沒，諾大的船隊亂成一鍋粥，遠處戰船上觀戰的晨曦島眾人全都目瞪口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誰也沒想到局勢會發展成這樣！

楚帥一人一鶴飛過去，就將如此規模龐大的李閥水師打得落花流水！

而且最讓人驚駭的是，居然有兩條大海龍現身，相助楚帥攻擊李閥的水師！

甚至沒什麽人能看到楚帥是怎麽出手的，他仿佛飛過哪裡，哪裡的戰船就轟然沉沒，有如神助！

過了好久，才有人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歡呼聲與喝彩聲震天響起，甚至有百姓和兵士滿臉虔誠地向著楚錚騎著白鶴的身影頂禮膜拜，高呼“武曲星下凡”。

有人帶頭，越來越多人也跟著跪倒膜拜。

對於他們來說，能有大海蛇和仙鶴相助，彈指間覆滅著諾大的船隊，不是武曲星下凡又是什麽?

此役裡楚錚大破李閥水師的傳奇故事，很快就在晨曦島上越傳越神化，最後傳成了“楚帥騎在白鶴上， 輕輕一彈指，將兩條黑龍從龍宮中召了出來，掀起驚天巨浪，輕易就覆滅了李賊的數萬大軍”的神話故事，民間迅速冒出了相關故事的戲劇小說，名稱就叫“楚帥彈指滅萬軍”，在百姓中極受歡迎，經久不衰。

後來又不知道誰先傳出“楚帥是武曲星下凡，是上天派來打救我們這些窮人的”，這句話一傳十十傳百，竟被無數百姓當成了真事，於是家家戶戶都給楚錚立起了長生牌和神位牌。

這習俗甚至傳播到其余少帥軍的控制地區，也使得楚錚在這些地區的威望空前地提高，百姓民眾的忠誠度與追隨度極高，各項政策的開展極少遇到阻力。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旗艦上，胡鐵花張大的嘴巴好一會才合上了，兀自不敢置信道:“老臭蟲，楚兄弟的是什麽武功?先前就見他用過了，遠遠一伸指，就能貫穿百余丈外的敵船，天下間竟有這樣神的武功?無形劍氣外放應該也做不到吧?”

楚留香一向冷靜的臉上也滿是驚訝，他搖頭道:“楚兄弟的武功已達超凡入聖境界，我也看不透。”

張三歎道:“你們不是先問問他到底怎麽做到驅使兩條大海龍幫忙禦敵的?我到現在還是懵的……”

隨著戰局一面倒，秦如韻見時機成熟，立時下令升起風帆，收起鐵錨，水師全軍出擊，痛打落水狗。

她指揮戰船攻擊的目標是那些混亂而失去控制的敵船，權當是給這支新水師來一次實戰演練好了。

激動無比、士氣如虹的晨曦軍水師有如猛虎般撲向獵物，奪取早就注定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