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碧春閣的仙雲姑娘說有要事找您......”來報的小廝說著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自家的少爺正和景家的二小姐品茶博弈,自知這消息來得不是時候,說著這語音就弱了下去。
江元凱雙指執白子,穩穩的落在側楸木片縱橫側排而成的圍棋盤之上,笑道:“你是怎麽回事?”
那小廝以為招了主子的嫌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磕的砰砰響,“小的該死!小的擾了少爺和景小姐的雅興......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凱哥兒,你這是做什麽?”景妍妡皺了皺眉,“你起來吧!”
那連連磕頭的小廝聞言身子一頓,卻是不敢起身,怯怕的偷瞄著江元凱隻不做聲。
那小廝早已磕的頭破血流,這乍然一抬頭,本應滴在地上的血珠子順著臉頰蜿蜒而下,景妍妡純善,平時愣是連隻螞蟻都不敢踩,這猛然一看著實嚇得她心驚肉跳、尤為不忍,可看著那小廝雖停住了磕頭,卻跪在那兒一副呆呆傻傻模樣是又可憐又好笑。
她不禁打著圓場道:“曾聽哥哥說說,江伯父舊病臥榻,書寧姐姐管理著江氏家族的生營企業,而能讓她安心在外的自然是家裡有這麽個厲害體己的弟弟料理庶務,今日妍妡可算見著江家二少爺整飭下人的威風了!可.......”柔美的眸子打了個轉,“杯盈則溢,管教過度亦會拘束了他們的性子,若是在外客面前也是這般因著一點小事兒便誠惶誠恐,只怕傳出去落個你苛責下人,禮教迂腐的名聲......再者,於你日後娶親而言尤為不利,只怕聽了這等閑話,愛慕你的姑娘怕是要躲得遠遠的。”
“你可會躲著我?”江元凱冷不丁的插了句話。
“我躲著你做什麽?我躲著你今日就不......”倏地景妍妡似明白了江元凱話中所指,當下打住話語不再作聲,突然靜止的空氣令她左右不是,想想剛才若是說下去並無不妥,倒是自己突然打住了這氣氛就沒由得尷尬,想著臉不禁愈來愈熱,她捂了捂燒的發燙的臉頰,卻不敢抬頭看對面那青衫俊顏之人。
江元凱忍俊不禁,姐姐常跟他說姑娘家臉皮薄禁不起開玩笑,起初他不過是當做姐姐為了不讓他玩笑人間而打的幌子,如今他隻說了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眼前的人活像隻受驚的小兔子,無辜又可愛。
這麽想著笑顏漸漸在雲間舒展開來,到底,你是與她們不同的。
“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江元凱盯著跪在地下的小廝,冷眉道。
“小的....小的.....”那小廝嚇得顫顫巍巍,“小的打擾了少爺小姐的雅興,小的該死!”說著又要磕頭。
“行了!”江元凱揮揮手,正色道:“剛才景小姐所說你可記清楚了?”
“記....記清楚了!”
“你是什麽時候來江家的?”江元凱睨了雙眼,一雙狹長的眸子散發著懾人的光芒。
“小的叫八斤,是周全福家的么兒,上個月初八隨著新仆一同入得府......”
話還沒說完凌空殺來一聲威呵,“你可知道凡是新入府的仆侍都要經過一個月的教養?”
“小的知道.......小的.....小的.....”
“你知道為何還私自脫離教養媽媽分配的院子?”
那小廝眼珠子在眼眶裡提溜轉,想著自己的機會總算來了,正聲道:“小的老子娘本是服飾在太太老爺身邊,
奈何太太早年駕鶴西行,小的娘便回了太太的陪嫁莊子教養我和家裡兄弟幾人,小的臨行之前曉得進府前要進行一個月的培訓,但小的娘早已在莊子裡對小的兄弟幾人教養多年,自然對府中一應事務耳熟能詳,想著這一個月著實浪費了勞力,小的效主心切,想著便偷偷溜了出來.......小的僭越,望少爺小姐責罰,小的罪該萬死!” “好一個罪該萬死!”江元凱大掌一揮,穩穩的落在實木雕花檀香桌上,“阿紹!”
那沉悶的響聲聽在那小廝耳裡卻像是憑空打了一道驚雷,嚇得他驚了一背的冷汗。
“少爺,小的在!”
江元凱眯了眯眼,“把這個仗著自己老子娘在江家從事多年而恃寵而驕的東西給我扔出去!”
“元凱......”
江元凱回頭見景妍妡正委婉地看著自己,他拍了拍捏住自己胳膊的手,緩聲道:“江家未來的少奶奶仁慈!還不謝恩?”
聽到這一出,那小廝方才緩過神,連連跪拜。
江元凱目悅心滿的將景妍妡集羞赧驚惱的複雜情感暗收心底,“此事......阿紹你脫不了乾系!是不是平日裡我對你們太好了?吃飽了喝足了便養尊處優起來!聽竹苑溜了這麽大一個人進來卻無人察覺!”
“屬下該死!”阿紹神情嚴肅,迅速跪下請罪。
“妍妡,你說該如何處置他們?”
江元凱笑問對面蛾眉皓齒的女子,而景妍妡卻因江元凱剛才那一番話是又委屈又惱怒,當下隻瞪的眼睛圓鼓鼓默聲不語,轉頭看著跪在眼前的兩人她又生憐憫之心,仿若被江元凱看穿了一般,她瞧著江元凱笑意不明的笑容,卻不得不開口。
“依我之見....”她冷不丁的橫了江元凱一眼,“阿紹管事便罰三個月的月錢,這三個月裡每日繞著聽竹苑跑上五十圈,若是再管不好這院子自己請辭罷了.....至於他,雖浮躁意氣,但本性簡單,罰你好好上完這個月的教養課,上完教養課之後日日清晨跟著阿紹來一起跑步,在這些日子裡,月錢減半!”
“聽清楚了就下去吧!”江元凱擺擺手,似乎又想到什麽似得,“仙雲姑娘若是還在且請她進來吧!”
跪在地上的兩人應聲退去。
“你說.......這仙雲姑娘此時找我是何要事?”江元凱一邊說著一邊又落了一顆棋子,抬頭一臉戲謔。
景妍妡瞧著他這幅賴皮的模樣兒不禁慍怒道:“若是沒猜錯的話.......當然是想你了唄!”一雙柳葉眉微聳,“自打上次我與你一同前去之後你便再也沒去瞧過她了,此番之行除了想你景家二少爺江元凱,應該還有試探之意吧!”
景妍妡漫不經心的分析激起了江元凱濃厚的興趣,他突然靠近景妍妡道:“試探什麽?”
景妍妡沒想到江元凱這樣大膽,她瞧著眼前陡然放大的俊臉,先是一愣,待回過神來早已霞飛兩鬢,她猛地把眼前的人一推,罵道:“你幹什麽!突然靠這麽近!?嚇死我了......”
景妍妡捂了捂臉卻又不知將手放到哪裡,手足無措之間,腦海裡飛快劃過剛才的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娘親總說正經的小姐應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因而出了宴會賓客,她所最常見的男子總是哥哥,哥哥的輪廓像極父親,劍目星眸,桀驁冷峻,處理公務時更是盛氣凌人,而眼前的男子卻又十分不同,乾淨的輪廓,眉宇修長,俊挺的鼻子,飽滿的雙唇......
天啊!她到底在想什麽?
“小女子楊仙雲見過江二少爺、景二小姐!”
聽見這纖柔若柳的聲音景妍妡不禁松了一口氣,她笑道:“仙雲姐姐,你不必如此客氣......”
那披風未解的女子也不抬頭也不回答,福了福身子,柔曼輕橈的身子恰顯嫵媚纖弱,景妍妡看在眼裡,心中不免生出憐憫來。
“小女子不知景小姐在此,多有打擾,仙雲先行告退了......”
江元凱瞧著楊仙雲淡淡的來淡淡的走卻是隻字不言,景妍妡見狀,不免暗裡捅了他的大腿,小聲焦急道:“你的仙仙姑娘可是要走了......”
“仙雲姐姐......”景妍妡瞧著楊仙雲瘦削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喊出了聲。
楊仙雲聞言止住了腳步,轉身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對人兒,家道中落令她流落風塵,她本想著憑借自己的才情與容貌也能奮力一搏,可如今.......
想到這裡她不免淚眼潸然。
“景小姐......”楊仙雲極力壓製自己的哭腔,卻止不住顫抖,“我本是小門小戶,自當不能與你相提並論,奈何家道中落,仙雲更似浮萍無所依,如今你不嫌棄我仍憶著往日的情分喚我一聲姐姐,仙雲感激不盡......而如今......如今.....終究是我妄想了!”
說著晶瑩的淚珠似那攢在了一起的珍珠,大大小小連串兒似的順著那不施粉黛姿色天然的臉龐簌簌下落。
“仙雲姐姐......”景妍妡木然,“你這是......”
話還未出口,那淚眼朦朧的女子癡癡地看了一眼一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江元凱,掩面拋了出去。
景妍妡看著那道纖纖柔柔的身影,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卻朝著身後那面無表情的男子當頭一拳。
“啊!”江元凱捂著額頭吃痛道,“好疼!好疼啊!”
“要你裝!活該!”景妍妡氣的活像熟透的桃子,“想要脫身便自己解決!誰要你天天扎在那些花花草草裡!偏偏要拿我當擋箭牌!”
“哎喲!好疼啊!你要付醫藥費,還要養我.......”
景妍妡看著眼前涎皮賴臉的人,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要我付醫藥費?要我養是吧?那多打幾巴掌也無所謂了!反正都是算著我的!”
說著揚了巴掌,秀美微怒,就要打人。
“誒!誒!誒!你幹什麽....我告訴你...”
“你倒是別跑啊!?”
“不跑做什麽!等著被你打啊!”
“你給我站著....江元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