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季節,過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那一夜臥聽春時雨的夜晚,不久前剛剛探出頭的筍尖一夜之間拔地而起,一節接一節的竹節修長勁瘦,大有直破雲霄之勢;蔥蔥蘢蘢的翠葉像千把萬把利劍攢在一起,遠遠忘去,竟為這一方翡白清幽的書院添了一分玉骨蒼勁之色。
“元凱,此事你怎麽看?”
江元凱摩挲著下巴,深思道:“此事我覺得我們先按兵不動為好,既然九姑娘以為我們挾持了她的母親,不如將計就計,來一招草木皆兵......到時候.....”說著他一臉戲謔開始怪聲怪調起來。
那窗外的竹子翠色漫漫,長勢極好,因著近窗,兩三支細嫩的竹枝打窗外舒展延伸了進來,微風搖曳之間,不知是活了窗中景還是景中窗,斑駁的光影透過竹葉撒在了那靠牆而立的博古架之上,架上古玩珍寶錯落有致的擺放著。
而那祥雲掐金博古架前肅顏端坐的男子正是景施琅,隻瞧他一身紫檀色祥鳥流雲蜀錦銀織高領長袍,麥色的臉龐猶如削成,眉眼如劍,器宇軒昂。
“你出的主意就沒有一次成功過,三年前她走時如此,今日亦是如此。”景施琅眉色平淡,“如今我要讓她重新認識我.......”
“重新認識你?”江元凱訕訕問道,“我的大少爺呀!你想要的東西不是唾手可得,何必花這麽大的功夫.....”
景施琅瞪著江元凱道:“我妹妹對於你來說是物品嗎?”
“那當然不是啊!”江元凱一臉理所應當,卻又在轉瞬間明白景施琅一番詰問之中的深意,當下隻抓耳撓腮想著如何揭過這一筆。
想著他眼睛一亮,“說來也奇怪!上回我派人暗中監督金公館的一舉一動,所得消息除了那九姑娘天天在你門前轉悠就沒別的了,可如今連轉都不轉,整日裡在她那金碧輝煌的家裡閉門不出,也不知道在暗中謀劃著什麽......”
“你怎麽知道她家金碧輝煌?”
“啊?”
“我是問你怎麽知道她家金碧輝煌?”
江元凱正詫異景施琅為何沒有抓住他的重點反而問一些並不重要的事情,他卻在抬頭之間看到面前的人一臉陰測測的表情,心下更是疑惑,卻不假思索道:“你不是叫我暗中監督她嗎?為了不漏掉任何蛛絲馬跡,我派的人晚上都會潛入金公館啊!”
言罷,卻發現面前俊朗瀟逸的男子面色鐵青,“我說你怎麽了?臉色這麽......”
“以後晚上不準去她家!”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面色不善的男子硬生生的截斷。
正大快朵頤吃著桃子的江元凱一愣,辯道:“那以後晚上怎麽辦?萬一她在晚上有所動作呢?”
“以後晚上我親自去!”
“........”
江元凱慢吞吞的咬下最後一口桃子,拍拍手,心中昭然若雪,哦!原來是打翻了醋缸子!不過話說回來這九姑娘的變化還真是天翻地覆,沒想到那常勝街小小米行的尋常女子原來是愛新覺羅皇室遺族的格格,這麽說來的話......江元凱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熟悉的面孔,這麽說來的話,這於娓娓和九姑娘兩人的容顏......雖算不上極為相似,眉眼之間卻十分神似啊!怪不得!怪不得!想著心中的猜想便如塵埃落定一般。
“你指著我做什麽!”景施琅瞧江元凱指著自己一副想入非非的樣子當下明了這小子不定又怎麽在心裡排揎自己,
沒好氣道:“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如今你還不長長心.....我他日怎麽將妍妡托付於你!” 說著景施琅單手撫眉,一臉冷峻,而心下卻是與面上有著十分的差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扯出妍妡不過是為了拿她當擋箭牌,他也不知剛才那一番沒由來的尷尬是因何而起?難道是因為那個蠢丫頭?想到這裡,腦海中陡然放大的臉龐令他神色一動。
“據你所查,她這幾日為何足不出戶?”
“你不是不讓我的人潛入他家裡嗎?”江元凱故作不知道。
“........”景施琅唯恐江元凱看破自己的尷尬,咳咳嗓子道:“是讓你以後不要去了!我說的是之前!”
“哦......”江元凱故意拖長了聲音,卻在景施琅犀利眼神的威逼之下慢慢道:“因為不能靠太近.....派去的人有人隱約聽到她們目前在聯系報社。”
“報社?”景施琅眯了眯眼睛,壓眼的劍眉斜插入鬢,“可知道所為何事?”
江元凱搖搖頭,“後來他們暗中查了與金公館有往來的幾家報社,他們聯系最為緊密的是一家晨報,而那家報紙是有尋人啟事的專欄,金公館訂的晨報也恰恰是這一家。我想.....他們可能會登匿名尋人啟事......”
“嗯。 ”
景施琅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江元凱所說不無道理,那傻丫頭百般前來打探碰了一鼻子灰,難免不會出此費錢費力的下策,只是洛城人流冗雜,難免有魚目混珠之輩,那傻丫頭若是匿名必定會下足賞金,與人會面之處必定極為隱秘,而這偏僻之處恰恰利於為非作歹,根據消息,她此次返回洛城隻帶了一個隨身服侍的丫頭,這個蠢丫頭........
他揮了揮手,“元凱!在她刊登匿名尋人啟事的這段時間,你多派些人手,暗中嚴加保護,若不涉及到人身安全的事務不要輕易出手!”
“喲喲喲!”江元凱酸道:“才說了不準我的人潛入她的府邸......”
“在牆外面蹲著!”
“........”
景施琅不管江元凱一臉無奈,朝門外喊道:“遠山!”
“少爺!”遠山聞言快步走進屋內,頷首尊敬道:“少爺有何吩咐!
”
“去準備一份景泰商貿總經理的聘任合同!”說罷不再言語。
遠山應聲退去,江元凱卻一副摸不著頭腦,“突然準備聘書做什麽?你如今聘她她肯定是不會來的,你倆.....”
“她會的......不過她得吃些苦頭.....這段時間叫你的人仔細點。”
景施琅不管江元凱的追問,他透過那簇擁的竹影看著滿園春色,心中的舒暢再也關不住了,從那細致雕琢的眉眼唇角緩緩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