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能夠被安排到這第五寨,也就是主持這次連環陣的陣眼所在,這裡的金兵必然是十分受器重的,所以即使他們心中,這地方安全到了和在大金國差別不大,那輪值守夜和巡邏的人,卻也沒有偷懶。
那隊金人照例巡過一圈又一圈營地,一個金兵慢慢開始晃悠起來,嘴裡念道:“你就說吧,咱們怎這麽倒霉,每次打仗混不到軍功,幾次上去卻都差點丟了性命,在這麽舒服的主寨卻要巡夜,熬得要死不活!”
那領隊的金兵急忙說到:“噓!禁聲,我說你這家夥腦子是不是出毛病了,能在這種地方當差,一年也不會有人來攻打咱們寨子的,你卻抱怨連天,給人聽了去,還不給你扔到前線去送死。”
那金兵吊兒郎當地說:“怕誰呢,要說在別處,我自然還怕他幾分,這地方,可全是自己人,還有誰能坑咱?要我說,只要咱們招子亮點,隨時準備接應就好,難不成還真有人就攻打咱們了?”
那領隊十分煩躁地說:“你啊,這地方就是沒仗打才麻煩,咱們的晉升全憑本事,這地方沒陣仗上,那要往上爬的人,就能踩著自己人爬,你這番話說得是有理,他說你反對元帥,來個添油加醋,你卻是說了,還怎麽說理?嗯?那邊怎麽點起火把了?”
那個抱怨的金兵也意識到了不對:“部隊啊,那地方是營外啊,怎麽搞的,這時候又不讓外出,卻是什麽人出去做死,等下,好像不止是火把,連圍欄都燒起來了?”
正疑惑間,營區大門那邊突然喊起殺來,一時間喧鬧不止,殺聲震天,而圍住大營的柵欄上剛剛都被灑上了硝石、硫磺,就那麽點起火來,還有些靠那邊近的營帳也被火箭射中,開始燒著。
“不好,敵襲,敵人真的來偷襲我們了!喊人,快去喊人,把大家都喊起來啊,不能再睡了!”這心情放松許久的領隊到這一刻才如夢方醒,他們是被攻擊了,終於開始慌慌張張地大喊起來。
兀術確實沒有花太大心思在這連營主寨的防禦上,他也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兒真會被襲擊,因此為了方便支援各處,本就駐扎在四通八達的官道上,這地方也是難得的一馬平川,在如此皎潔的明月之下,真是來什麽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基本上不存在摸過來還沒發現的事。
而這時候各地柵欄都被點了火才發現,當夜值守的士卒將領有一個是一個,都免不了擔個失職之罪!而且軍法雖重,敵人敢光明正大襲擊主陣,絕對是兵強馬壯,有備而來,海州的敵人又不是以前的膿包宋軍,只怕這一仗能活下多少人也難說,不拚命就得等死了。
於是一邊去人到營寨大門那裡應戰,一邊叫醒還在夢裡的軍士,順便把信號塔也點燃了,趕緊朝其他營寨求援,這夥人畢竟算是金國的精英,如此意外的偷襲,帶來的混亂也不到一刻鍾,混亂中死於推搡踐踏的也不多,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但是柵欄已經完全燒毀了,這一片官道平地也是火光衝天,喊殺聲、喧鬧聲和如雷的戰鼓讓這個被當做最安全的地方一下子成為了最危險的戰場。
孟裡帶了一百多名耕戰軍強攻寨門,雖說是強攻,也是都摸到跟前了才被發現,他們故意把喊殺聲鬧得極為震撼,又加上虛張聲勢的戰鼓聲讓金人精神緊張到了極點,而守在寨門處和那些急忙來支援的金兵們戰鬥,又在場面上處於絕對的優勢。
那些突然爬起來,趕出去都是零零散散的金人拿什麽和耕戰軍的精英們交戰?也不知道多少人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又被殺死在耕戰軍的正合槍法之下,一波一波像韭菜一樣被割了一茬又一茬,鬧了前後一刻多鍾,終於有成組織成批的金兵先集合好了才往寨口殺去。
這時候外圍能放火燒到的東西,也都燒得差不多了,再這麽打下去,就他們一千人馬,還有近百人擂鼓助威,怕討不得好處去,突然聽到張侃一聲尖銳的哨聲,孟裡連忙也吹了聲哨子,就親自斷後,掩護部隊且戰且退。
原本金人就以為這是一場勢在必得的偷襲,經過了前期那團混亂後就變得十分謹慎起來,在將領的指揮下,打算先集合起來把寨門奪回來,這軍馬集合再攻過去,才發現襲擊者已經撤離了,
而這條官道上的地形是又平又空,那是一覽無遺,跑起來沒有半點障礙,等他們剛剛睡醒的人要去追趕也不現實,就是現在派馬軍去追,不出兩裡路,就是一處密林,要是進了林子,馬軍怕又要吃虧了。
這寨子的將領是十分懊悔地收回人馬,準備計點傷亡,重新布置防守時,卻突然意識到,他們高大明亮的信號塔點著了,光亮數裡外都看的一清二楚,只要看到了這個,探馬立刻就會將主寨遇襲的消息傳到其他寨子,然後遠的不多,第四寨和第六寨的人馬肯定就來這裡了。
壞菜,這怕是調虎離山,那邊人來了這邊,前邊營地再被襲擊就來不及接應了!這地方明顯就是因為他們太大意被佯攻成功了,而這牽一發動全身,如果敵人的目標是其他位置,那這一戰之過,就主要堆在了他頭上了。
“不好!不好,不好了!趕緊派人追上探馬,要快馬!告訴他們這地方只是佯攻,其他地方要抓緊防禦,快!絕不能因此亂了陣腳,動作快!”那將領語速飛快,卻叫他身旁的人一時間沒聽懂他的意思,又接著詢問緣由。
那將領都快被氣炸了,卻知道這時候就是當場氣死了,這場面也要先穩住才有救,只能耐著性子,放慢語速告訴他們,叫停援軍,這主寨並非是敵方的主要目標。
孟裡同張侃帶回了那千名將士,順著官道有序撤離,不多時就進入了相對安全的密林之中,再回頭看金人的反應,也忍不住說:“計劃有誤,他們沒有上當,否則這時候起碼又有一批人落網了,到底是主陣人馬,確實厲害。”
張侃道:“這些金人當時就在長白山那一丁點兒地方,我小時候還不知道世界上有這群人呢,就這短短十幾年,都佔了多大的地盤了,沒點子本事怎麽可能,不過啊,我看跟他們比起來,你們耕戰軍的那些老兵,是要改寫他們的神話了。”
孟裡說:“其實那時候也就幾百人,到後面能力強,覺悟高的還大部分做了先鋒,就在城裡做百姓工作去了,我這樣的只是能力不過關,才能留下在隊伍裡帶兵的,說起來,張元帥叫咱們進了林子,就退到那邊等消息,你知道下一步計劃麽?”
張侃道:“張元帥用兵,就是叫自己人都猜不透,才能計出如神,總能打勝仗的,兄弟們跟著他,可是個個都心甘情願上去拚命,不過那以前都是攻擊嘩變的災民,嘯聚的百姓,多少有些沒力氣,今後能和那些賊金人真刀真槍地打起來,倒教我們出了口惡氣。”
孟裡道:“既然如此,那就派幾個人沿路回去報個信,咱們就在這兒待命,順便吃口乾糧,也就歇息一二。”
當時張衷伍的命令是二更天三處人馬同時劫他三、五、七屯寨,卻不想襲擊最成功的卻是五營主寨,燒得火光衝天,也不知殺了多少金兵,但是戰果卻也是五寨最糟糕,因為金人立刻就發現了問題,不但沒有追擊戀戰,反而派了人去止住援軍,以防不測。
而三營和七營的情況就截然不同了,這兩營為防劫營,位置就選得背山朝路,二更時前去攻擊的海州軍民無一例外被提前發現了,金人是一邊組織防禦,一邊叫醒大家,順便還發了信號求援。
但是由於耕戰軍的準備也夠充分,參與進攻寨門的人馬也著實驍勇,不等金人把睡夢中的將士召集起來,就殺過去把夜巡的金兵壓製住了,還抽空放了把火,後面的鼓手也製造了驚天動地的動靜,叫金人們感覺來了大量敵人,急於喊其他各寨前來圍攻,將這批襲擊者消滅在此。
所以這兩路人撤離時就遠沒有五營那邊從容輕巧,一路被左追右趕,甚是狼狽,好在線路早有計劃,往回走的路線那是十分巧妙,讓追兵吃了不了解線路的虧,幾次都差點被甩到,到底沒能趕上他們,若不是耕戰軍有意不遠不近地吊著他們,只怕早就失去了目標。
卻說張衷伍也親率了一萬人馬,不聲不響地來到了烏松林旁,這個地方的伏兵比較隱蔽,人數其實一般,是指望海州軍民從此處過去揚州就能出來打個伏擊的。
看看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已經是深夜三更天了,張衷伍一聲令下,手下一萬人馬就如狼似虎地從向了那些金人埋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