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太行山道躑躅而行。藺相如的眉毛胡子都顛的一跳一跳的。
“趙括哥哥,我感覺趙國的老百姓好可憐。特別想救他們。”老頭兒聲細如蚊,吐氣如蘭。
“我們改變不了歷史,也救不了他們,我們來這裡只能做一件事。自救。”這幾天來,趙括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穿越觀。
“我不明白。我們打贏了戰爭不就救了他們嗎?”藺相如蒼老的面孔寫滿了問號。
“趙國現在非常腐朽,我們可以打勝仗,但是我們救不了趙國。遠的不說,趙奢曾經在閼與贏過。廉頗現在也能在長平抵抗秦國。但是趙國還是走到了今天這個危機四伏的局面。為什麽?腐敗。”
藺相如點點頭,這個時期趙國貴族的腐敗無論是史書上來說還是從他這幾天的觀感來說,都比較觸目驚心。
“打贏,只是把趙括這個名字變成另一個含恨而終忠臣良將的代名詞。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自己要活著回去。”
趙括握住藺相如瘦如柴梗的手。
“藺相,答應我。如果覺察到危險就馬上回去,剩下事的交給我。至於那些窮苦人,他們的確可憐,但是他們在歷史中已經死去了。我相信在一本厚厚的史書中,裡面寫滿了這樣的可憐人。”
“別在這裡把命搭上,人間不值得。”
“嗯,趙括哥哥。我答應你。”藺相如懂事的捋了一番白胡子。心裡想著,總覺得他們還是太可憐了,我該做點什麽。
對了,回去之前把家財都送給那些窮苦人。
還有,我一個人的家財終歸太少。最好把趙括哥哥的錢也騙出來捐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進入腳盆城堡,也就是上黨郡地界。天色已晚,走進一個村鎮歇腳。
戰事一起,這個太行山腳下的小村鎮成為了糧草物資集散之地。以此為契機,村鎮發展得比過去更興旺一些。
他們來得太是時候了。村民們正在坪上大擺延宴,開心的吃酒。
一行人看著滿桌的雞鴨魚肉滿肚子餓龍咆哮。
趙括摸了摸懷裡的碎金塊。思考到底給多大的好呢?
給大了舍不得,給小了怕被趕出來,香噴噴的農家樂柴火飯就吃不著了。
一行人傻杵在村口,沒人理。原來村民們都圍著一個中年官員輪番敬酒,全喝高了。
“郡守今天好興致。給俺們吟詩吧。就以母親河黃河為題如何?”
那郡守醉眼朦朧,筷子敲碗,那我就賦詩一首。
“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哎嗨哎嗨參北鬥啊,生死之交一碗酒啊!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來來來,咱走一個!全都有啊!”郡守大人詩興催動酒興,邀大家共飲此杯。
“好!”眾村民一齊喝彩。
農民,作為下裡巴人,本來一般是不會對詩詞歌賦這種陽春白雪的東西感興趣的。
怎奈這是郡守大人啊,總要給點面子的。
怎奈郡守大人今天興致又格外的高。
怎奈郡守大人今天吟的詩似乎水平格外的高,句句都說到俺們心坎裡去了。
“再來一首,大人給俺們說說太行山吧!”
“好!”郡守擼起袖子,捋起胡子。沉吟半晌。
咦,這次好像沒有合適的詞兒了。看來只能靠自己瞎掰了。
“遠看太行黑糊糊,上邊細來下邊粗;
有朝一日倒過來,
下邊細來上邊粗。 太行山啊太行山,倒來就是山太行。
山太行啊山太行,你們喝酒不太行。”
郡守又高高端起酒杯,重複著他大作的最後一句。“你們喝酒。嗝。不太行!來走一個!”
“好!”不料這次郡守的詩作,比上一首更受歡迎。叫好聲更響亮。
村民們心裡紛紛感歎。往日的郡守大人文縐縐的,說話讓人摸不著頭腦。今天的郡守大人,話真是說到俺們心坎裡去了。比往日更英明偉岸。
這熟悉的豪放氣質。這熟悉的文學造詣。
這不是曾經的某市某文科高校文學系的高材生嗎?
這不是現在的上黨郡守馮亭嗎?
趙括看得真切,確認無誤。走上前去抱拳施禮。
“郡守大人,末將趙括。”
“嗝。你們來晚了嘛。我們等你們吃飯,等著等著就邊等邊吃了。”
邊等邊吃?不就是等於是沒有等嗎?
“邊等邊吃,然後還放飛自我,吃的酩酊大醉,這波操作我給您打99分。這真的很花,花,呃花時間。”
好險,差點暴露了。泄露穿越身份屬於違規,要被管理局罰款呢。都是辛辛苦苦賺的兵法點呢。
“十,十,嗝。實不相瞞。本官今日興致不錯。想想過去的生活實在是拘束的很。現在這樣放飛自我。嗝。本官很爽。”
馮郡守把袍子一拖,坦胸露腹。做男人真爽,夏天光著膀子特清涼!
又感覺腳趾間有些發癢,郡守放下酒杯,翹起二郎腿摳腳。
扣完又聞了聞手指,繼續喝酒。
趙括簡直無法直視。
“郡守大人找到真我。實在是可喜可賀。”趙括對郡守無可奈何。
花湘容作為女漢子,他的真我是漢子,本不足為奇。
只是趙括實在沒想到是摳腳大漢。
“真我。哈哈就是真我。本官詩興又來了。嗝。今天真是高興。嗝。遠看太行山一坨,今日方知我是我。”郡守大人又滿飲一杯。村民們紛紛喝彩。
請郡守大人以真我為題賦詩。
趙括一行人肚內餓龍咆哮。
趙括按捺不住。拔出劍來。
“馮亭!是你太飄了還是我趙括拔不動刀了?我們遠道而來,就讓我們這樣乾站著?”
不讓我們也吃點嗎?
“誰讓你們自己不吃。嗝。這本來就是招待你們的。”馮亭表示自己非要裝矜持怪誰。在姐姐,嗝,本官面前拔劍,你是不是太飄了?
“那老朽就叨擾了。”藺相如表示我這把老骨頭真的餓壞了吖。餓著肚子還要演得像是氣定神閑仙風道骨的樣子。這波我太難了。
他撚著白胡子緩緩落座,眼冒金光。
趙括擦了擦口水,寶劍入鞘,欣然落座。偷偷又摸了一把懷裡的碎金子。白吃白喝真開森。
趙括拿著雞腿啃著一半,又來人了,杵在村口。
八個軍漢風塵仆仆。村民好像認識他們。村長離席去打招呼。比對趙括他們熱情多了。
“幾位軍爺都來了呢,用飯嗎?我們村裡的土雞可好吃了,都想著大爺您來吃呢。”
“不了我們找人。”
“幾位爺找誰?我去喊他出來給爺答話。”
“我們找趙括。”
“好嘞,我就去給幾位爺把趙括帶來。”
好歹等我啃完這個雞腿嘛。趙括舍不得手裡的雞腿。火急火燎的。哥又不是窯姐兒,哥是大將軍,大將軍知道嗎?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哎哎哎,你們說見趙括就讓你們見。問過本官沒?你們誰啊?”馮郡守醉眼睥睨。
“我等是大將軍廉頗麾下校尉。求見趙將軍。”八個壯漢朗聲作答。
這還差不多嘛。原來他們是廉頗的手下嘛。正好我也要找廉頗說事。趙括啃乾淨了雞腿骨上的肉,感覺土雞真的比肯德基肉質甘甜得多呢。
藺相呢?這個時候該廉頗的老熟人,年高德勳的藺大人出場了。趙括斜眼一觀,發現藺相的頭已經埋在碗裡去了。
說好的裝高冷呢?
還是本將軍自己出馬吧。
“你們找本將軍什麽事啊?”趙括叼著雞腿骨,離席問道。
“我們想請趙將軍返回邯鄲。”八個壯漢中為首的大胡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 “當然我們知道將軍此行旅途勞頓。這是弟兄們湊的路費。請將軍笑納。”
布包打開,裡面有碎金子,碎銀子,甚至還有零零碎碎的刀幣。看得出是七拚八湊的。
趙括兩眼放光,表示沒問題沒問題。老哥們太客氣了。我趙括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馮亭一看不對。趙括見錢眼開要開溜了。這怎麽行?
他上前攔住趙括。表示“大將軍上任關系到趙國的存亡。豈是這麽點錢可以收買的?”
“我們湊來湊去只有這點錢了。”大胡子聽馮亭這麽說,似乎是嫌錢少了。“我們當然知道,大將軍作為我們趙國四大奸臣,貪過的錢不會少。可能看不上我們這點錢。”
“可是我們真的只有這些了。”
什麽?哥是四大奸臣?哥只是有點缺錢而已,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你們八個人情商有點堪憂呢。求哥哥辦事,話說的這麽難聽。
不過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咱們退到後方,讓廉將軍放手一戰,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趙括倒幫起八個壯漢來說服馮亭了。
對了,另外三個奸臣是誰?郭開應該算一個吧。平原君趙勝不知道算不算,母上大人說他氣死了父上大人,名將趙奢。
廉頗鬱鬱不得志,雖然自詡有“野戰攻城之功”。卻一把年紀尚不能封爵稱君。
也許在他眼裡,在趙國吃香,能夠封爵稱君的都是奸臣吧。這種想法自然不知不覺的灌輸給了他身邊的將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