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東西在流失,又有什麽東西被立刻填補進來。
恐怖的撕扯力纏繞於靈魂之上,帶來了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強烈痛楚,也奪去了理性思考的余地,足以讓任何自詡意志堅定的生物崩潰。
最關鍵的是,這裡並沒有任何可以參照的事物存在,除了漆黑之外還是漆黑,讓人根本沒辦法確定時間到底已經過了多久。
有地獄,名曰無間。
無間者,乃時無間、命無間,形無間、趣果無間、受苦無間。
爾時若墮此獄,則從初入時,至百千劫,一日一夜,萬死萬生,求一念間而暫住不得,除非業盡,方得受生,以此連綿,故稱無間。
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焦熱焚身之苦,可這從虛無的靈魂到實在的每一個基本粒子都被拆解開來的劇痛……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巴薩羅謬沒體驗過前者,當然做不出判別,只能勉強依靠現在的所受所感進行推測。
不知為何,哪怕是時刻承受著這種超越認知的痛苦,他的思維也並未就此而沉淪,反而隨著撕扯力的變強,越發清醒了起來。
——凡是不能殺死他的,都會使他更強大。
仿佛萬載光陰流轉,又仿佛只是須臾間的一刹那生滅變化。
與其說是痛苦如潮水般退去,不如說是終於從河流中站起了身,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俯瞰著自己被水流反覆衝刷著的身軀。
長眠並未終結,取而代之的則是又一重光怪陸離的夢境。
無形的力量俄爾間誕生,像是繩索一般,牽扯著巴薩羅謬的魂靈,讓他向上、向更高地方升去。
身受靈能黑洞的折磨之苦,那恐怖的撕扯力使得巴薩羅謬的靈魂變得無比的澄澈純淨,從那半透明的輕盈魂體中,依稀可見某種極盡宏偉的結構。
人性是神性的雜質,若想成為真正的神,則必須要拋棄那些軟弱而不純之物。
哢擦。
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響仿佛在耳邊響起,虛幻而又飄渺,極為不真切。
巴薩羅謬能夠感覺的到,伴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有什麽潛藏極深的東西開始自腦海深處翻湧而出,像是無數條細小的觸手一樣,輕輕搔弄著心神。
漸漸的,胸膛之中燃燒著的火焰黯淡了,而自余燼中蘇醒的卻不再是永不停歇的憤怒和憎惡,而是某種圓滿而無礙的……寧靜和悲憫?
本性者,不生滅、無動搖、自清淨、自具足。
靈能黑洞的根本屬性是[聚合],隨著融合進度的不斷推進,這種屬性同樣也漸漸滲透到了巴薩羅謬的靈魂之中,引發了心靈的坍縮。
與其說是靈魂中顯現出了神性的結構,不如說是到了最後已經只剩下了根本的神性結構,在那種級別的撕扯力摧殘之下,在以年為單位的記憶中誕生的後天人格絕無抵禦的可能。
純粹的神性光輝升騰,以相似的屬性呼喚著同源的存在。
在生命樹陣圖中,魔女當初所設下的封印已經無法再繼續支持,在裡應外合下當即迎來了破碎的命運,被龐大的神性洪直接衝垮!
灼目的光焰中,火劍之路轟然展開,化作通天的神木,托載著無窮的輝煌。
不被滿足的過度欲望既是一切惡行的根源,也是人類得以存續的根基。所謂的“神”,便是因為這一點而被創造出來的產物,擁有與之相反的種種美德,以及滿足所有欲望的無所不能的偉力。
已然飽腹、已然諦曉,反感、厭煩。
“神”,即是欲望得到完成後的終極存在,。
在巴薩羅謬的身上,神性洪流的衝刷下,曾經那熾盛的種種情緒正逐漸退去,
被某種更加無暇、更加純粹的東西取而代之。高大繁茂的生命樹下,巴薩羅謬的身形輪廓逐漸於光輝中顯化而出,聖靈之道所化的光輪懸掛腦後,讓人自然而然的寧靜下來。
他的身姿不動不搖,一如往日那樣。
不需要恐懼、不需要猶疑、不需要憤怒、不需要悲傷。
……只因為,“祂”已經領受到了那升華的神性。
明明那靈能黑洞所帶來的無間之苦還縈繞在靈魂之中,可這時的巴薩羅謬臉上卻已經不見任何的痛苦難耐之色,反而如同身處天國一樣,洋溢著祥和而喜悅的神色。
覺悟者,恆幸福。
距離那自在無礙之境只差一步,誰能說自己遇到這種情況內心可以毫無波動呢?
然而,就在此刻……
異變,陡生!
在這份已然覺悟成就的神性的面前,在最後的升華之路上,繚繞著褻瀆氣息的巨蛇卻是突然自漆黑雲霧中探出頭顱,吞吐著蛇信,猩紅的豎瞳中滿是玩味。
“前方可是名為天國的地獄喲,我的兄弟,你該就此止步了。”
望著這條身軀綿延無盡的黑鱗巨蛇,無貌之神沒有作答,目光仿佛並不在此,而是看到了那些位於逆生命樹中的殘留之物。
“我最後的人性的化身嗎?”祂輕聲問道, 不容質疑,聲音重重疊疊的,既像男性又像女性,既像大人又像小孩,既像聖人又像囚犯,好似同時擁有著全部的可能性。
“啊……差不多吧,你可以這麽認為。”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是巨蛇在說話。
覺悟者若有所思,不僅眼瞳中沒有想要將對方消滅的欲望,反而還微笑著伸出了手,毫不畏懼走到巨蛇的面前。
“要重新與我合二為一嗎?”祂聲音輕快的問道。
“你我本為一體,始終亦然。”巨蛇無所謂的點頭,瞬間化作漆黑的流光,投入覺悟者的身軀,汙染著那份龐大的純淨本質。
憤怒歸來,熾熱重新在血液中流淌。
憎恨歸來,令輕盈的靈魂複歸沉重。
貪婪歸來,以饑餓喚醒了沉眠之軀。
惡的根節在純粹的靈魂中大肆生長,與巴薩羅謬重新融為一體,運轉毫無阻滯,好似天生如此。
——欲望這種東西……要多少我都管夠!
如燎原野火一樣,從人性中誕生的種種欲望轟然席卷而上,就像是將神性當做了自己的燃料一樣,瘋狂的撲了上去,將那些純粹的祈願蠶食殆盡。
在此刻,人性與神性竟是在巴薩羅謬的靈魂中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一者憑空不斷增殖,另一者則是以對方為食,擴大著自身的規模。
不知是該用誕生來描述更為準確、還是用蘇醒來描述更為恰當。
在那神性與人性的反覆中,超規格的無垠之力悄然降臨。
其名為——銜尾蛇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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