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已身化為鋼鐵所成的軀體,故再無存余一絲顫抖的可能。
揮槍、揮劍、揮刀。
撕裂血肉、砸碎骨骼、了斷生命。
面對這群無智無靈的獸型殺戮工具,巴薩羅謬並未言語,新長出的另外四隻手臂與天生的那兩條手臂的使用幾無差別,完全看不出是後天所成的模樣,放在巴薩羅謬的身上,就仿佛他天生便該長成這番模樣一般。
為了“生存”這個目的而演化出的人類形態,在面對這些為了實現“有效率的殺戮”而被人工製造出的怪物,天然便有著極大的劣勢,這即是人身因為設計理念的相異而必然存在的極限。
若想要超越這個極限,則必須要學會根據事態一定程度上的重新構建出適合的形態。
比之天生便擁有著尖牙利爪,且在身體素質上擁有著巨大優勢的怪物們,人類所擁有的優勢只有智慧,而恰恰正是因為擁有智慧,人類方才可以從無數的物種之中脫穎而出,並繁衍至今。
變通,即是智慧的核心,而工具,即是這智慧的實際體現。
通過這智慧,人類篡奪了本屬於神明的力量,並進而執掌了雷霆和火焰的權柄,將鋼鐵鑄造為武器,驅逐了黑暗。
在灰黑的星辰遺骨之上,人類便這樣將“文明”鑄造了出來。
“火”的燃起,即是代表著這浩蕩長夜的終結,而“鋼”的誕生,即是文明這一概念的基石。
“鋼”與“火”這兩種事物,正是支撐著人類文明得以建立,最為關鍵的那兩樣柱石。
神話即是人類文明的一個倒影,記錄了人類從長夜時代到如今時代的諸多變遷,因此,鋼鐵與火焰在各地的神話之中都被賦予了如此的地位也就並不令人意外。
巴薩羅謬的能力某種程度上來講,正是這人類文明之力的體現。
要素是青銅之海中,原初真理的殘渣墜落到物質世界之後反饋在超凡者靈魂的產物,被載體的要素物決定,也同樣被超凡者的心靈所影響。
超凡者的每一次進階均是對靈魂的一次升華,在這一升華過程之中,要素也會隨之改變,真理殘渣逐漸脫離要素物,與靈魂進行耦合,順應著超凡者的願望,顯現而出全新的姿態。在進階第三階段.創造界之時,其中之一的必要需求便是完全將要素改造為隸屬自身的存在,任何一絲的不契合之處,都會直接影響到晉升的成功率。
超凡者之中的弱者會為要素這一工具所主宰,被要素所連通著的概念記錄影響性情,變得或易怒或冷漠,而超凡者之中的強者,則會根據自身的意願,反過來的侵蝕自己的要素,將之改造為更為順手的形態,並賦予其全新的定義。
在普通人眼中,鋼鐵這一要素象征著的即是自然界中的那一種物質,而在巴薩羅謬眼中,這一要素則是構建人類文明的最重要基石,貫穿了人類的歷史,象征著變化與智慧。
眼界有多大,能力的使用范圍也就有多麽寬廣、
倘若是認為鋼鐵這一要素只是鋼鐵,那得到的也只會是死板的鋼鐵,是決計沒有辦法像巴薩羅謬手中這般,如臂使指,順暢的展現出如此之多形態的。
通過這象征著人類智慧的能力,為了更加適應這四面八方盡是敵人的戰場,巴薩羅謬便為自身重新鑄造出了四條手臂,成為了超越比眼前之敵群更強的殺戮機器。
騎槍、長刀、投矛以及鏈鋸劍,六條手臂分別手持著各式的武器,於十米內構成了一個完全沒有破綻存在的防禦圈,在這個防禦圈內,巴薩羅謬的能力得到了最大化的展現。
圈外乃是無盡的黑暗獸潮,而圈內,則是獨為殊勝的死骸淨土。
明明只是渺小的一個個體,他卻反而在推進著獸潮前行,十米圈域所過之處,無有一絲的生命氣息殘留。
在無盡獸潮的重刷之下,他如頑石般屹立不改,將所有的浪頭盡皆擊碎,雖是身體逐漸傳來了疲憊之感,可巴薩羅謬的靈魂卻反而越發的昂揚,被磨礪出了鋒芒,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狀態。
面對著前方的殺機,他卻反而閉上了眼睛,並進而再一次的斷盡了所有的感知能力,隻余下了虛虛渺渺的直覺。
目不能視、耳不能聞、鼻不能嗅、舌不知味、身亦無所有觸。
黑暗、寂靜以及最後的空無接連到來,伴隨著觸覺的斷絕,除了還有自己的意識固執的堅信自身活著之外,他再不能找到任何一個能夠證明自己活著的證據。
在感官傳來的信息消失之後和信息消失之後,明悟也就隨之到來,就像是終於從放下了背負許久的重擔,從桎梏之中解脫出來,巴薩羅謬陷入了一念不起的境地,只有身體依舊在順著先前的指令進行行動,六隻手臂輪轉不休,斬殺著四面八方的來敵。
不知為何原因,在將一切都交給純粹的直覺來操控之後,巴薩羅謬的行動效率反而更上一層樓,腦內一切的計算資源都用於思考如何用更小的消耗,來獲取更大的斬殺收獲,簡直就像是真的如他先前所構想的那般,成為了絕對的鋼之英雄。
銀色動力裝甲的大小在悄然之間又高大的幾分,周身的線條也越發利落乾脆,在無盡的殺戮之中自行迭代優化拋除相對現在形勢較為累贅的部分,填補上更為有效率的結構。
“還真是……堪稱怪物一樣的進步速度啊。”婁希感歎道,似乎察覺到了巴薩羅謬此時的奇異情況,微微愣神了一下。
她本是在巴薩羅謬背部裝甲之中當著快樂鹹魚充電寶的,雖說該提供的輔助一點都不少,但眼見巴薩羅謬這麽辛苦的戰鬥著,內心之中也不免生出一點心虛之意。
畢竟這東西很大可能性就是因為她身上的“天命”而被吸引來的,但巴薩羅謬卻也沒問,還盡心盡力的把麻煩的活都攬下來了,反觀是自己這邊,從戰鬥開始時就動都沒動靜了,一心當個精神力輔助外掛,順帶兼職一下充電寶,雖然說冊封儀式確實是消耗了她全部的體力,但這麽會過去,多少也恢復了小部分精力。
悄然戳了戳像是進入機械心智狀態的巴薩羅謬,眼見沒了反應,摸魚劃水的行為沒被能指出來,婁希的心虛反而又更甚了幾分,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都這麽給你勞心勞力的賣命戰鬥了,再這樣下去,總歸是有些說不過去,對人敵人,波赫尤拉家慣來是心黑,但對於朋友,婁希則並不想因為這點小事留下芥蒂。
對方可能並不在意,自己到底做不做,這就是態度問題了。
少女咬了咬銀牙,長袍的內袋中很神奇的摸出了一個由自行運動咬合著的齒輪組成的機械結構,一個被鏽跡所覆蓋的銀質的小鑰匙,以及一小捧紫黑色的灰塵。
“一枚出自聖徒之手的恆久機關,一枚威廉姆斯的銀鑰匙,還有一捧高純度的虛影之塵,這可都是有錢都難買到的管制資源,這下莫裡亞蒂教授你清醒過來之後應該沒問題可講了吧?”婁希撇了撇嘴,自言自語道。
她一把攥住了這些東西,手上閃爍起了同源的銀灰色光芒,分開了中間的防護裝甲,將這些東西一股腦的塞進了巴薩羅謬的體內。
——“滋……未知物品進入體內……詢問主體意識,是否進行排除……詢問主體意識,是否進行排除……滋滋……未檢測到主體意識反應……滋滋滋,運行發生錯亂……未獲得主體意識授予權限,根據內置指令正在尋找次級權限持有者……”
在婁希與巴薩羅謬連接的精神頻道之中,一抹雜音插入了進去。
婁希饒有興致了起來。
——咦,這難道說是教團鏈鋸神甫一系特有的機魂喚起?
——這家夥正在進行自己身軀的機械化改造?
——這種程度上的靈性,不是聽說只有在達到第二階段完成職業進階能力升華之後才可以培育出的嗎?
婁希內心之中疑惑著,但在這個關頭倒也沒有拖延,隨手就把腦海內這些東西的信息資料打包,複製一份後發給了此時操控著巴薩羅謬身軀的這個機械靈魂。
作為神秘學意義上的主位契約者,且共享了同種要素能力的她,當然是自動便獲得了所謂的次級權限。
機械靈魂當然是沒有矯情拖延這種東西的,雖然被賦予靈魂這個思考器官,但在根底上,仍然從屬於機械的那一部分,在設計時並沒有被賦予關於這方面的機能。
在獲得了許可之後,巴薩羅謬的身軀便放開了封鎖的力量,恆久機關自動被嵌入了心臟,銀鑰與虛影之塵則四散為了色澤各異的光點,緩緩融入了巴薩羅謬的軀體,各自發揮著未知的作用。
伴隨著二者的融入,此時,在巴薩羅謬的意識的感知之中,本應五感的失去而變得隻余下黑暗的意識虛空之中驟然出現了無數銀色與紫黑色的光點。
在銀鑰之上攜帶的“洞開”概念推動下,巴薩羅謬腦海之中最後一層隔膜終於被捅破了,斷絕五感之後被凸現而出的直覺,再一次的突破了原先的層級,飛快的開始了蛻變。
意識空間之中,時間的概念是幾乎不存在的,也不知到底是過了很久亦或只是一個刹那,就在那一瞬間,巴薩羅謬所感知到的世界便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光亮,音聲,氣息,味覺,以及觸感,再一次的組成了巴薩羅謬的感知,但傳來的卻與先前的所見所感,再不一樣。
視覺不再是純粹的視覺,聽覺也不再是純粹的聽覺,觸覺更非是純粹的觸覺,就像一切都亂了套般,加上直覺之後,六種感知方式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被揉為了一體,被整合成了一種全新也同樣是全面的感知方式。
用牽一發而動全身來形容此時巴薩羅謬的所感再恰當不過。
明明只是聽到了聲音,未曾回頭,發出這聲音之物的形象卻已在他的心中被構建而出,甚至還浮現了幾秒之內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巴薩羅謬抬起一隻手,改變了那一隻手中武器的位置,下一刻,一隻渾身長著嘴巴滴答著口水的詭異怪物便迫不及待的撞上了那已然出現在他前路之上的鏈鋸劍,被撕為了兩半。
雖然根本性的感知能力上只有直覺一項得到了提升,但這將六感連接整合起來之後,卻是直接提升到了未來視的水準。
由於本身只是自身感官整合後的產物,這種未來視雖然在準確性上不一定能力某些觀測結果鎖定結果的未來視,但卻也完全沒有那種未來視開啟時巨大的精神消耗與魔力消耗,巴薩羅謬感覺的到,這種未來視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任何精力消耗, ,如果沒有被外力進行干涉的話,就算是一直開著也沒有任何影響。
這是被動的能力。
雖然只能看到幾秒之內的未來,但對於巴薩羅謬這種類型的能力者來講卻以完全足夠進行一次當機立斷的反擊,將襲擊者的攻擊直接打回肚子裡面。
沒有什麽比一個反應能力、破壞能力和再生能力都是極強,偏偏還具備恐怖機動能力以及一定程度上未來視能力的敵人更加恐怖了。
畢竟,不管再怎麽詭異的能力,都是建立在能夠打出、能夠打中以及能夠生效這三個基礎之上的,若是連打出都不能打出,打出了也沒辦法打中,打中也難以取得效果的話,就算再說什麽都是毫無意義。
在巴薩羅謬身上的變化完成之後,一直關注著的情況隨時準備救場的婁希很快便察覺到了,頓時松了一口氣。
她倒也未曾說什麽,只是將一段精神信息輸送過去。
“該準備想辦法突圍了。”
巴薩羅謬點了點頭,在直覺經過這麽一次大提升之後,他已然可以隱約的感覺到那聯系著自己與這件事情的無形引力,對於找到奧倫索找到源頭已經有了不小的把握。
他抬首,目光向是越過了眼前無盡的黑暗獸潮,直接望向了那地底更深處的某個地點。
巴薩羅謬有著預感,“命運”將會推動著今晚的所有被牽連的人或物,在那個地方齊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