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當然是冷的。
在冬日,這座城市的夜晚才顯得安靜了一點,展露出了另一幅面容。
當然,這對於缺少睡眠時間的保安來講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消息,由於這寒風的緣故,涼颼颼的冷風正不住的向他的衣領子裡面鑽去,令他始終不能徹底的進入休憩狀態。
這可真是糟透了!
在半夢半醒之前,他朦朧著的雙眼似乎看到了什麽東西正在朝他走來,一個小黑點正緩緩的變成一個大黑點。
那是一個身著黑色服飾的中年人。
這麽晚了誰還過來玩?
保安當即被驚醒了過來,昏沉的困意被一掃而空,瞪大了雙眼,警覺的看向了那個正在向自己這邊走來的人影。
很快,巴薩羅謬的身影全貌便走入了他的觀察范圍。
一個滿身頹然氣息的維修工人?
看到對方的這副模樣,保安內心的警惕雖然仍然未曾放下,但深處對於未知的畏懼已然消失一空。
人類是視覺生物,為了方便處理事情,根據表面的外貌來敲定標簽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這即是刻錄於血脈根上的生物重要本能之一。
“喂,那邊那個家夥,對,就是你,就在那停住,別走了。”保安微微舉起拉博特給他們配備的槍械,然後用很生疏很不標準的姿勢指向了巴薩羅謬用做威懾。
沒辦法,畢竟沒人系統的教過他這麽方面的知識,他也更沒有那個錢去買子彈來練習,拉博特對這些科西嘉的老夥計們倒是不錯,縱使什麽都不會也沒嫌棄,還把他安排到了這種方便立功危險性還不大職位上去。
聽到保安這話,巴薩羅謬在心中微微一笑,當即表現出了這個偽裝身份該有的慌忙,連忙丟下了手中的工具箱,高舉起了雙手以示無害。
“對,就是這樣,慢慢的走過來,東西放在那個,別動,等會我再去找人給你拿。”
巴薩羅謬很是配合,就這麽聽著對方的指令緩緩以一種很慢的速度向著對方的所在挪去,臉上換上了一副卻懦的神色說道:“大人大人!我是良民啊!是大半夜有人叫我過來進去修東西的!”
眼見巴薩羅謬這張臉上滿臉的卻懦,這麽輕易的就配合了自己,保安的心中不免又多了幾絲不屑,隱隱帶著一份高高在上的語氣,對方開口問道:“誰叫你過來的?”
巴薩羅謬當然記不得這群臭魚爛蝦的名字,他頓時愣住了一會,然後趕忙控制面部的肌肉,讓畏懼的神情更加真實而深刻了一點,心念轉動,他想了一下後開聲道:“不知道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位大人沒報自己的名字,是他手底下的人過來把我半夜從酒吧裡面拉出來的,魚鬼街!魚鬼街的老鬼當時就在我旁邊,他能證明我!”
“誒?誒!大人您槍口別動啊!別走火別走火!我真是好人啊!我真是大半夜被人喊過來給修東西的!”
見到自己準備放松警惕把槍口挪下來的動作被對方當成了準備動手,保安不禁失笑搖了搖頭。
他打了一個哈欠在心中想道:“這樣卻懦的人怎麽會是有問題的人,我怎麽像那家夥一般敏疑神疑鬼了?趕緊應付完了這事,抓住這機會繼續眯一會吧。”
保安的男人將槍口緩緩放下避免走火,聲音裡面滿是不快的道:“沒說你有事,趕緊的趕緊的,自己轉身拿了東西我帶你進去修,待會別亂動亂走,別給老子添麻煩,乾完活趕緊的走,老子還有大事情要做。”
“得嘞得嘞,都聽大人您的,都聽大人您的。”巴薩羅謬滿臉解脫般的瘋狂點著頭,趕忙轉身回去拎起了自己的那個工具箱。
表面上偽裝出一副卻懦無能的模樣,巴薩羅謬的內心卻是毫無波動,眼神的余光始終注意著酒吧門內的那些黑西裝們,在腦中推演著他們視覺的死角以及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最後只剩下的幾步的距離。
巴薩羅謬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還掛著那一副卻懦的神色。
三步,兩步,一步。
在對方張口準備說話卻還沒有來得及發聲的時候,巴薩羅謬的嘴角掛起了戲謔的笑容,手臂悄無聲息的順勢抬起,一抹銀灰色的鋼鐵光澤覆蓋上了指尖。
在纖薄的銀灰色光澤覆蓋下的,巴薩羅謬的手指如最頂級的利刃,毫無阻礙的撕開了對方的脖頸,順著細小的傷口鑽進了保安的體內,固定為了一個精細的煉金結構。
就像是將自己的手指改造為了中空的針管,順著那和他有著接觸的傷口,灰色的狂亂之血被注入了保安的身體。
侵蝕,增殖,接管,銀色的光澤灰色的血液結合,仿佛化為了一條條有靈性的小蛇,在保安的身軀裡亂竄,借助他的生命力擴展著自身的規模,並在其體內創造出一個個用於操控對方身軀的煉金結構。
為了拖延時間,巴薩羅謬輕柔的對著還未完全失去意識的保安說道:“你聽說過嗎?這世界上其實存在著一種萬能的通行證,只要成為了對方'常識'的一部分,拿著一把梯子你就可以去很多正常情況下不能去的地方,他們的內心會自動為此間的異常做出解釋。”
“你看,現在這不就是證明了嗎?”
“嗚……嗚!嗚嗚嗚!”聽到巴薩羅謬的這話,保安的眼睛頓時就又再次張大了,他極力的想要擺脫自己現在這副困境,想要發出一點聲音讓人發現這邊的異狀來解救自己。
可惜,巴薩羅謬從一開始選擇入手的地方就是保安脖頸處的發聲器官,在襲擊的第一刻便利用能力強行接管封鎖了保安的說話能力。
借著保安的身軀遮擋,在只有巴薩羅謬一人能發覺的視覺死角之中,幾條銀灰色的小蛇同樣悄無聲息的從巴薩羅謬袖口鑽出,靈活的鑽入了保安的衣服,鎖在了對方的一個個關節之上,從外部同樣強行接管了對方的行動,阻止了對方身體更進一步的掙扎動作。
“喂喂,你那邊沒事吧?怎麽突然愣在了那裡,該不會是又想做壞拉博特老大名聲的事情了吧?確定了沒問題的話就趕緊放人進來,別做些多余的事情。”
雖然從那邊看來只是兩個人突然愣神了一會,但就這一會的異樣仍然是引起了門內黑西裝們的注意,其中一個當即大聲向著這邊問道。
“沒有的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問這家夥而已。”巴薩羅謬當即在原主人驚恐的心緒之下,利用對方的身體發出了和保安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幾乎毫無破綻的回答道。
“對,對!我受到委托,過來幫大人們修廁所的管道,這位大人沒威逼我再給錢,只是過來檢查一下我工具箱裡面的東西而已。”
巴薩羅謬配合自己接了一句,並打開了箱子隔空給對方展示道。
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具體,不過在來者也配合的展露出這番姿態後,黑西裝們倒是沒有什麽更多的懷疑。
“行吧,xxx(那人的名字)你盯緊了這個家夥,別讓對方有機會搞什麽小動作,看著對方修完了之後親手送對方離開,最近格萊克斯那手底下的老東西們跟發了瘋一樣,別讓對方的人趁機溜進來。”
“明白了明白了,就你們的話最多,我做了這麽久我還不明白嗎?”巴薩羅謬控制著這具身體罵罵咧咧的答應了,並來到了自己身體的身後,不滿的推了自己一把,讓自己的身體差點跌倒:“走啊!你老小子倒是趕緊走啊!別浪費老子時間!”
巴薩羅謬分飾二角,自導自演,完全的投入到了迫害自己這件事情中去,沒有露出一絲破綻。
在看到這一幕後,原本悄悄在暗中注視著這邊的一些黑西裝們也緩緩收回了目光,繼續投入到了眼前的大事中去。
“打牌打牌!別管那邊了,咱們繼續打牌!”
在短暫的被打斷之後,喧鬧聲終於再次繼續。
在感覺到那些注視著自己的目光終於轉移了之後,巴薩羅謬松了一口氣,再次操控保安的身軀推了自己的身軀一把,嘴中罵罵咧咧的帶著自己穿過了打著牌的黑西裝們,來到了走廊之中,尋找著一個足夠安靜隱蔽的地方。
左拐右拐,一路上幾乎無人阻擋,就算是有人阻擋也被巴薩羅謬用著這具保安身軀想辦法打發掉了,最終,巴薩羅謬來到了這座酒吧的洗手間。
在鑽進了洗手間的隔間之後,巴薩羅謬感應著自己在酒吧外布置著的那些小東西,不禁露出了一個非常期待的微笑。
拉博特啊,首先請接下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吧。
好戲即將開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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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異常感在黑西裝腦內徘徊後便消失了,在酒吧附近的街道上亂轉搜索的了一圈後,那個撇下了同伴獨自出來搜尋的黑西裝才終於發現了這件事情。
就在他思考著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寂靜之中突然傳來了隱約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似是鍾表的秒針在走動,一個個滴答之聲正逐漸的在清晰,環繞在黑西裝的耳邊。
黑西裝驚疑不定的環顧四周,搜尋著這突如其來的滴答聲的來源。
一抹黑色反光的輪廓緩緩映入了黑西裝的眼簾。
那是一輛帶著沉鬱肅冷的氣氛正在駛來的黑色轎車。
如暴熊一般壯碩的男人推開車門走了下來,黑西裝當即感覺到一股極其強烈的威脅感。
無需多言,單看著氣氛便知道,此人定非是帶著善意而來。
黑西裝帶著凝重的神色注視著巴爾霍德的身影,一動也不敢動。
巴爾霍德下了車倒是完全沒在意眼前這個對自己沒多大威脅的黑西裝,反而將他撇到了一邊,自顧自的打開了車後箱,拖出了巴薩羅謬囑咐他的那具鐵質的大棺材。
見到巴爾霍德這副目中無人的態度,也不知道這個黑西裝到底是從哪裡獲得的勇氣,突然就咬了咬牙,從懷中掏出手槍,勾動了手指,以標準無比的姿勢開槍朝著巴爾霍德射擊著。
嘭!嘭!嘭!
火藥被點燃,強大的壓力被拘束在了槍膛之中,推動著熾熱的子彈不斷加速,雷鳴驟然間乍響,火光於槍口之上閃現。
見到這對於凡人來講本應該躲避的一幕,巴爾霍德的嘴角反而緩緩掀起了顯得有些殘忍而暴虐的笑容。
他多久沒有好好的戰鬥了?
望著眼前的開胃小菜,曾經因為其留下的慘烈殺人場景被人畏懼的尊稱為血色神父的男人理所當然的笑了。
只是僅此而已,相比於那些年他所遭遇的諸多危險,還差的太遠。
雖然被放逐了,但巴爾霍德曾經也多少是作為一個澄澈之民存在的,雖然在很多故事之中作為“具備智慧的賢者”這一身份而登場,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澄澈之民是一群很和善的超凡者,相反的,能夠在撒克遜聯合佔據重要地位的超凡者組織之一,澄澈之民們本就不可能是單純而和善的性子,信奉著自然人格化的黑鐵慈母與蒸汽大父的他們,向來不缺乏好鬥而善鬥這種特質,其勇猛善戰的名聲,甚至不弱於斯拉夫帝國特產的北境狂戰士們。
只是憑借著強大的力量,巴爾霍德生生的在鋼鐵所鑄的棺身握出了一個足以供其抓握的凹陷,這些未曾經過超凡力量強化的鋼鐵在他的手掌之中,就像是泥水一般,不堪承受其力,任其搓扁捏圓。
刹那之間,只是看著便能感覺到一股沉重之感的巨大鐵棺便被巴爾霍德輕松的揮了起來,令人不自覺的懷疑這東西是不是只是虛有其表。
巴爾霍德不退反進,前踏一步,將手中之物當做棍棒一般猛揮而起,帶著一絲不容抵擋的力量,直接的掃中了那撕裂狂風奔襲而來的數枚子彈。
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