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爺，小蔡真的生病了，你就放我們出去吧。”劉胖子苦著臉，對門衛大伯哀求道。

　　李老頭沒有理會他，轉身進了門衛室，大聲道:“快別在這墨跡了，上課期間出校園，必須有請假條。”

　　“你看，這不是事發突然來不及請假嘛。”

　　劉胖子有些激動，提高聲音答道。

　　李老頭看了看這個奇怪的組合，不為所動。

　　“得了什麽病，我打電話給你們班主任問問。”

　　劉胖子一指蔡斯帆，誠懇的答道:“他肺結核犯了，都難受死了，你快別在這耽誤搶救時間了。”

　　聞言，坐在自行車後座的平頭小蔡渾身一抖，五官逐漸扭曲，把捂著肚子的雙手拿開，拍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扶著車把手的姚遠眉頭緊皺，斜眼看著李老頭，大聲道:“李大爺，快讓我們出去吧，小蔡真的堅持不住了。”

　　李老頭帶上老花鏡，仔細端詳著壓在桌子玻璃下的通訊錄，然後拿起座機慢騰騰地搖著號碼。

　　這個年代座機電話是個稀罕物，只有礦場一線生產單位和重要領導家中才能安裝。要不是上個月學校門口出現了學生聚眾鬥毆事件，校長也不會咬牙花了幾千塊錢給門衛室和教師辦公室都裝上電話。

　　過了好半天，電話裡傳出“嘟嘟”的盲音。

　　李老頭並不氣餒，按了一下掛機鍵，又努力播起號碼來。

　　見狀，姚遠伸手用力的掐了一下蔡斯帆的大腿根部。

　　蔡斯帆吃痛，大叫一聲:“哎呦，疼死我了。”

　　劉胖子焦急的道:“李大伯，小蔡真的不行了，他這個病可傳染，你快讓我們帶他去醫院吧。”

　　李老頭聽到電話裡又傳出了盲音，終於放棄了努力，看了一眼兩眼淚汪汪的蔡斯帆，起身拉起了欄杆，不耐煩的揮手道:“快去快回。”

　　姚遠推著自行車，劉行架著伏在後座的蔡斯帆，三人如蒙大赦的快步離開。

　　不遠處，陳楚河看著三人的背影，一臉嫌棄:“尼瑪，三個大小夥子騎一輛粉色女士自行車也就罷了，還扯到肺結核上來了，真是人才啊！”

　　今天上午第四節是體育課，陳楚河料到這幾個小子聽了自己的建議後肯定有所行動。因此，在老師宣布自由活動後，他就晃到學校大門口附近，看到了剛才那幕。

　　他一點都不擔心這三個小子賣了車不給他“提成”，畢竟如果做出這種不夠義氣的事情，會遭全體同學唾棄。再說他自信多活了這麽多年，對付幾個中學生還不成問題。

　　一分錢難道英雄漢！

　　這個年代還沒有購物網站，但原始的網購方式已經出現了。只不過購物渠道非常少，手續也比後世繁瑣的多，交易只能通過郵局匯款。

　　在連續買了幾本購物雜志後，陳楚河終於在其中一本上面看到了賣吉他廣告，只是價格著實嚇了他一跳:國產紅棉木吉他售價500多塊錢，一把馬丁HD28V將近千元。

　　陳楚河心中暗歎:“把車棚裡的車都賣了，提成也不夠我買把吉他。”

　　這個年頭，一個工人一月的工資也才幾百塊。

　　“看來還得想想其他辦法啊！”

　　說實話，如果不是怕父母擔心，他真想離開學校自己去外面闖蕩一下。可是他也知道現在時機未到，自己目前只是個普通的初中生，缺乏資金、沒有人脈，音樂之路前途迷茫。

　　一直到晚自習放學，陳楚河才等到等到“偷車三人組”給他送“提成”。

　　幾人人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吞雲吐霧，劉行興奮的對他道:“太刺激了，楚河的辦法真牛，我今天一下午都提心吊膽的，結果一點事也沒有。”

　　蔡斯帆憤憤道:“妹的，劉胖子今天演技太浮誇了，還給我整成肺結核了，你懂啥是肺結核不?”

　　劉行反駁道:“你別管我懂不懂，我就問你裝病這招有用不。”

　　蔡斯帆道:“有沒有用我不知道，反正下次我不裝病了，該輪到你了。”

　　劉行看了他一眼，嘲笑道:“就你那瘦死鬼樣，我坐自行車上你們推的動嗎?”

　　姚遠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手，說道:“你倆別吵了，才運出去一輛車而已，有什麽可激動的。”

　　說罷，他伸手遞了幾張錢給陳楚河，說道:“今天賣了一輛車，賺了35元，這是你的那份。”

　　陳楚河伸手接了過來，發現都是一元的，一共有五張。看著那堆皺皺巴巴的錢，陳楚河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作孽，竟然誘導未成年人犯罪。

　　見他收下，姚遠摟住他肩膀說道:“走，買好吃的去，今晚我請客。”

　　學校不遠處有個賣燒烤和炸貨的小攤，晚自習放學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此時攤前已經聚集了十幾個買夜宵的學生。

　　幾人來到攤前，姚遠挑了一大堆東西遞給老板，說道:“多放點孜然。”

　　天氣很冷，陳楚河搓著手在原地等待，劉胖子等人也凍著直跺腳。

　　老板效率很高，沒幾分鍾就有一把熱騰騰的烤肉串遞到他們面前，說道:“先吃著，剩下的慢慢烤。”

　　姚遠剛要伸手接，身後一隻大手伸了過來，一把搶過了烤肉串。

　　姚遠怒氣衝衝的回頭，看見來人後神色微變，悻悻道:“四哥，你這是幹嘛，想吃烤串的話弟弟請你。”

　　一名高瘦男生站在他們身後，回頭把手裡的肉串分給身後幾人，咬了一口道:“甭廢話，天太冷了，我們沒時間，你們幾個等下一批吧。”

　　姚遠攥了攥拳頭道:“四哥你這樣有點不地道了，我們都等了大半天了。”

　　高瘦男生身後一個黑胖子兩三口就吃掉了手裡的肉串，聞言惡狠狠的道:“趕緊滾蛋，幾個小屁孩吃什麽烤肉，也不怕晚上不消化。”

　　和他們一起來的幾名學生也哄笑道:“就是，趁著我們四哥心情好，趕緊回家洗洗睡吧。”

　　姚遠神色激動，咬著嘴唇不說話，劉行趕緊上前拉住他道:“姚老大，今天算了吧。”

　　蔡斯帆也湊過來低聲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走吧。”

　　姚遠瞪了一眼黑胖子，衝著陳楚河道:“改天再請你。”

　　然後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剛走出幾步，只聽黑臉胖子喊道:“等等，把你們幾個身上的錢留下來，就當下學期的保護費了。”

　　陳楚河原來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聽到黑臉胖子說到“保護費”三個字時，頓時咪上了眼睛，冷冷的看著他們。

　　心中暗歎:“天呐，我沒聽錯吧，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這麽好玩的事情……幾個小屁孩還收保護費……笑死我了……這倒是個好辦法，我怎麽沒想到......”

　　姚遠三人愕然回頭，黑臉胖子表情冷漠，不像是在開玩笑。

　　劉行陪著笑臉道:“三哥說笑了，上次一起喝酒的時候，瞿大哥不是承諾過不收我們三個的保護費嗎?”

　　黑臉胖子還沒說話，瘦高男生表情漠然的說道:“老瞿這學期違紀太多，被勸退回家了，學校的事就交給我們兄弟幾個了，以前的承諾都不作數。”

　　劉行神情尷尬的看了看姚遠，小聲道:“我們今天真沒帶錢，下次行不行。”

　　黑臉胖子不耐煩的向前走了兩步，按住劉行，伸手在他褲兜裡摸索起來。

　　劉行掙扎了幾下，求饒道:“三哥，別這樣，這麽多人看著呢，給弟弟留點面子。”

　　黑臉胖子沒有理他，用力的按住劉行，喝道:“你有個屁面子，給老子老實點。”

　　姚遠青筋暴起，上前一把拉住黑臉胖子衣領，罵到:“黑三，你姥姥的，給我松開他。”

　　見到姚遠敢動手，高瘦男生等人走了過來，把他圍在中間。

　　黑三松開劉行，看了看緊緊抓著自己衣領的姚遠道:“小子，挺尿性，整個學校敢跟我叫號的人沒幾個。”

　　劉行趕忙從褲兜裡掏出一把錢，遞到黑三面前，賠笑道:“三哥不要激動，姚遠是怕我受欺負，沒別的意思......”

　　見對方不理他，劉行小心翼翼的把錢遞到高瘦男生眼前道:“四哥，今天出來真沒帶太多錢，這點給兄弟們分分。”

　　“四爺”並不伸手，劉行有衝著蔡斯帆喊道:“小蔡，把你兜裡的錢也拿出來。”

　　蔡斯帆聞言，面露猶豫之色，掙扎著掏出了一把攥的發皺的錢，遞了過去。

　　黑三拍了拍姚遠抓著自己領口的手，往地下吐了口痰道:“這就對了。”

　　被稱作“四哥”的高瘦男子把錢接過去，剛要放兩句狠話，突然感覺有人快步向自己跑來。

　　他驀然回頭，只見眼前一花，一個拳頭不斷放大。

　　砰的一聲，高瘦男子隻覺什麽東西砸在自己臉上，讓他眼冒金星， 向後連退了幾步。

　　陳楚河一擊之後，順勢一腳踹到“四哥”旁邊另一個男生的腰部，那人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哎呦”，就撲倒在路邊的雪堆上。

　　黑三一怔，氣凶凶的衝了上來，嘴裡喊著:“我擦，你找死。”

　　陳楚河跨步上前，一手摟住黑三的脖子，用力將他絆倒在地。

　　黑三奮力掙扎起身，陳楚河一腳踢在他臉上，喝道:“把錢還給他。”

　　高瘦男子四處張望，終於在燒烤攤前找到了一個木凳，快步過去將木凳抄在手中。

　　姚遠橫步擋在高瘦男子面前厲聲道:“錢你們拿走，不然鬧到瞿哥那裡，誰也不好看”

　　高瘦男子剛要說話，忽覺鼻中有什麽東西流出來，伸手一抹，慘叫道:“血！”

　　陳楚河聽見聲音，停下毆打黑三的動作，回頭看向高瘦男子和他舉起的板凳，戲謔道:“呦，真有出息，還敢抄家夥?”

　　他推開姚遠，伸手奪下“四哥”手中的板凳，啪的一聲扇在高瘦男生的臉上。

　　礦場家屬區治安本來就不好，半大小子打架鬥毆的現象時有發生，可像陳楚河這樣一個人把三四個比自己大的男生追著打的，還是第一次發生。

　　攤前買夜宵的學生都看愣了，尤其幾個低年級的女孩，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驚訝的不敢說話。

　　四周靜的有些可怕。

　　啪、啪、啪，陳楚河一下下的抽打在高瘦男生臉上，一字一句道:“把......錢......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