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說完扯下腰間的錢袋,把裡面的銀子取出,放進衣襟,掂了掂袋子,拋給了小乞丐。
“裡面有大概八百文,算是謝謝你幫忙了。”
小乞丐雙手捧著錢袋,有些不知所措。
“太……太多了。”她的聲音帶著不舍,“用……用不了這……麽多。”
“給你的你就拿著,還有人嫌錢多的。”周斌輕笑道,隨即揮揮手離開了小巷,他不是施舍小乞丐,這筆錢是小乞丐應得的,她本來也不是因為那兩個饅頭想要報恩。
心情愉悅的走在路上,一天就掙了四兩銀子,給了小乞丐八百文,他手裡的淨資產還有五兩銀子。
四兩是今天賺的,剩下的是這兩月的月錢以及周斌賣掉的二十多張兔皮,這東西雖然單價也就十幾文,數量多了也是筆錢,以前他攢下來的兔皮上次進城一次性全都賣給了裁縫鋪。
來了這世界三個多月時間,一共攢下五兩銀子。
他打聽過了,縣城裡的客棧,大通鋪二十文一晚,而一碗混沌加兩個饅頭十文錢,以一天吃住五十文的最低標準,他就算現在離開段家,也可以獨立生存數月的時間。
當然,他在段家這個環境呆的挺舒服,還沒必要離開這裡。
五兩銀子說多也不多,真要比的話,還不到段棋這個秀才一個月的工資,距離當富家翁還任重而道遠。
周斌現在的想法就是系統、攢錢雙向發展,爭取在攢夠錢準備脫離段家的時候,自己也能有一定的武力,這是他生命安全的重要保障。
在城門口等到段棋下班,兩人坐上村裡雜貨鋪的驢車往家裡趕。
路上閑來無事,段棋便讓周斌講講村裡最近發生的事情,他平時不是在縣城學堂就是在房間中讀書,對外面的事情雖有興趣了解卻也沒時間。
周斌就隨便的給他講了最近誰家生了孩子、誰家因為田地的分界打了起來,誰家老人去世了這些事情。
直到後來,周斌無意中提起了村裡李員外家的事情。
本來他是不想說的,因為段棋不喜歡鬼怪之說,不知道是不信還是膽小。
段棋果然對這種事情不願深談,轉而閉口不語。
倒是拉驢車的雜貨鋪老板家大兒子,聽到周斌說起李員外家的時候接了句話。
“聽說昨天李家又死了一個人,是他們家的家奴,吊死在了李員外二兒媳婦的靈堂裡。”
“哦?又死人了?”周斌驚詫的說道。
“可不是,這村裡人都說李家進了什麽髒東西,大家都希望李員外趕緊找一個法師把那東西除了,以免別人家也遭殃。”
“法師?什麽叫法師?”周斌好奇問。
“能驅鬼捉妖的自然就是法師。”
“你見過嗎?”
“小時候我聽說村裡來過法師,幫族長家除過妖穢,怎麽除的我沒看見,但那法師臨走前,族長擺了好幾桌酒席,我爹帶我去吃的。”雜貨鋪家的兒子笑了笑,在他小時候能記住的也就是好吃好玩的事了。
周斌見問不出什麽,也沒多說,他現在對所有跟超自然力量有關的東西都非常感興趣,可基於古代人民嚴重的封建迷信思想,他無法從各種傳言中找出真實有效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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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兔子才0.05~0.1?’周斌扔掉手中的兔子,心中有些失望。
在他腳下,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六隻兔子和十二隻松鼠的屍體。
這都是周斌半個月來新抓到的兔子,系統出現以後,周斌為了能更好的了解進化點的獲得機制和數量,專門抓到獵物後沒有馬上宰殺,而是在山上找了個隱蔽位置把它們困起來,統一宰了後看看進化點更喜歡什麽。
從結果來看,一隻兔子平均能給周斌0.07的進化點,這個數字不是固定的,有的兔子多有的兔子少,松鼠更差,五只能加個0.1。
‘忙活了半個月才能加0.5左右,難道真要去當屠夫了?’周斌無奈的想道。
原本以為自己在系統之前殺或碰到的那些活物一共三四十隻,就給自己帶來了9.8個進化點,現在想來應該是系統自身在沉睡期間收集的吧。
‘又或者因為各種動物給的進化點不一樣,可能自己遇到過的狼、黃牛等體型大的動物給的更多?這倒是很有可能,松鼠和兔子給的進化點就有明顯差距。’
周斌摸了摸下巴,“上哪找那麽多中大型獵物呢?前幾次都是運氣好,想要獲得更多的進化點只能往深山那邊走了,我雖有系統但現在的身體也是太危險。”
‘我遇到的狼、獾子、黃牛應該都能提供大額進化點,還有……人。’
周斌把自己腦海中的可怕想法拋到腦後,還是準備有機會的話去捕獵大一點的動物。
晚上回到段家,段棋跟他說了一件事。
“小斌子,你收拾一下咱倆的行禮,明天咱們去清水縣。”
周斌疑惑的看著他,“少爺,咱們去那兒幹什麽,清水縣離咱們這可有百裡路呢。”
“再過兩日,清水縣有一個端午詩會,這保定府的文人墨客大多都會去,我在保定府結識的一位好友就住在清水縣,他給了來了封信,邀請我去參加。”
“哦,那我需要準備些什麽?”周斌又問道,他對這讀書人的東西不怎麽了解。
“哈哈,文房四寶都帶上,還有我的一些字畫,再帶兩件換洗衣服也就夠了。”段棋有些興奮,對他這種人來說,參加詩會不僅是出去遊玩一趟,也是展示文采、打響聲明的好機會,他自然是不能錯過。
“知道了少爺。”
第二天一早,段棋二人就上路了。
他們先去了縣城,一百裡的路在這個年代也是很遠的了。憑兩隻腳走的話,早上出發一刻不停走到天黑也到不了,於是兩人就去縣城的車行雇了一輛馬車,通過周斌上前談價,最後跟店家商定了四百文的價格。
“少爺,請上車。”
周斌把馬車上的小板凳擺在地上,一隻手抬到胸前讓段棋登車時可以有受力的地方,目光平視遠方,身形直立卻恭聲說道。
段棋滿意的‘嗯’了一聲,昂首挺胸的登上了馬車。這書童最讓段棋舒心的地方就是,在外面的時候,周斌總能給人一種專業下人的職業性,這是他自己根據電視上看到的古代禮儀和現代西方貴族禮儀揉吧到一起的四不像,好處就是不會逾矩還顯得主家的體面。
隨後周斌把背上背著的書箱放進馬車內,抱著手裡的包袱,兩腿一蹦坐在車夫旁邊,通知車夫可以啟程了。
作為直隸這種靠近政治中心的地方,一般都比較富庶,縣城與縣城之間都修有官道,路面平整寬闊,馬車的速度也能提的上來。
馬上就要到端午,道路上返家、運貨的人也多了起來,段棋把簾布撩起,透過車窗饒有興趣的看著路上的行人。
“老丈,這到清水縣要什麽時候?”看了一會就覺得膩了的段棋問道。
車夫是個老頭,聽見段棋的問話,想了一下,“到清水縣要兩個半時辰,咱們辰正出發,午時左右就能到了。”
段棋點了點頭,靠在車廂裡打起了盹,昨夜他興奮的有些難以入眠,正好補個覺。
周斌這個從沒出過遠門的倒沒有什麽興奮感,要是去更繁華的府城他倒是能提起點興趣。
馬車的速度和穩定性都要比以前他們坐的驢車強不少,中午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就來到了清水縣的城門口。
周斌下了馬車,原地蹦躂了兩下活動身體,然後叫醒了熟睡中的段棋。
車錢早已給過,兩人跟車夫告別後便進了縣城。
這清水縣看上去比他們縣要大上一些,繁華程度也要強不少,段棋昨天跟周斌講過,清水縣已經是保定府數一數二的縣城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清水縣顧名思義,靠著一條海河,水上交通便利,是一個大型的物資集散地,因此發展出的縣城也非常富庶。
進城之後,兩人先是找了間客棧,在裡面吃了午飯又要了間套房,房間訂了兩天,因為明日就是端午,詩會也是明天舉行,今明兩天正巧是段棋的休沐日,段棋是跟學堂的老秀才請了一天假才出來的,自然不能久留。
何況清水縣富庶,物價自然高些,他們兩人的吃住每天都要花一兩銀子,段棋雖想多留兩天也是有心無力。
吃過午飯,段棋帶著周斌拜會了邀請他前來的清水縣本地好友,那好友也是個年輕秀才,家境優渥,穿的是絲綢衣服,頭頂帶的六合帽中間還鑲嵌有玉石
。
那好友見到段棋頗為高興,帶著他在清水縣遊玩了一番,傍晚時越好明天一起去參加端午詩會。
當天晚上,返回客棧的段棋基本就沒怎麽睡覺,點著燈一直伏案寫寫畫畫。
第二天中午,兩人來到了清水縣傍河的一條街上,遇見了相約在此的段棋好友。
那人身後也跟著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童,穿著比周斌好上一些,可料子也差不多,只是做工上好點罷了。
清朝有明文規定,奴籍的下人不可穿絲綢這些上等布料的衣物,就算主家再有錢也是不行,周斌不是奴籍,但段棋自己都只是用最上等的棉料而已,周斌的衣服自然只能更差些。
段棋和好友互相見禮後,便結伴在河邊租了兩張桌子,周斌和那個書童便把筆墨紙硯擺放其上,又拉起一根繩子,將兩位秀才的字畫墨寶掛起。
這條街上到處都是這樣的情況,詩會嘛,讀書人相聚自然是以文會友,其中一方面就體現在了自身的書法功底上。
大家把自己的作品掛起來給其他人觀看,互相品評借鑒,或是合作一副字畫,題一首自創的詩。
而且這詩會不僅是文人的聚會,附近的一些大戶人家的老爺小姐們,若是喜歡舞文弄墨,也都會來這裡看看。
有相中的字畫就會買下來,誰的作品賣的錢多,自然誰的文采就比別人強,在享受到眾人恭維的同時,也會讓自己的名字能傳到更多的地方。
段棋身為這保定府今年的案首,自然文采較為出眾,擺下攤位之後,很快就有不少今年的新晉秀才圍了過來。
周斌以前倒是沒發現這段棋竟然在秀才界有點東西,不少看穿著就能知道其家中殷實的讀書人對一身棉衣的段棋頗為親近,態度友善。
他也不想想,就算縣令老爺錢財再多,又怎麽會無緣無故花七兩銀子雇段棋教書。
讀書人們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的在那互相恭維,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
期間段棋的字畫賣錢最多,又是出了一番風頭。
甚至還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想跟段秀才求一首詩,周斌覺得是相中了段棋,因為段棋長得確實眉清目秀,非常英俊。
倒是段棋似乎對那姑娘沒什麽意思,寫了一首中規中矩竟然帶些佛意的詩送給人家,氣得那姑娘扭頭就走了。
身旁的眾人都對此不解,段棋卻道自己醉心功名,無意這兒女情長。
周斌倒是覺得段秀才是看不上那模樣一般的小姐。
之後眾人見天色已黑,便收起東西,把大家今天賣字畫的錢湊在一起。又各自添了些銀兩,租了條大型畫船,點了酒菜,一行二十多人便登船遊江。
船再大也裝不下所有人,所以各位公子帶來的書童就被留在了岸上,讓他們也去四處看看。
周斌背著段棋的書箱,嘴裡叼著個糖人,手裡也拎了一壺酒和兩碟小菜,沿著岸邊走了一會,尋到一處無人的青石,便坐下來欣賞風景。
江邊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江上的大小遊船數不勝數,有的只是能做二三人的小船,年輕的公子小姐成雙成對的坐在船頭,依偎在一起訴說那兒女情長, 也有不少像段棋他們那種大船,十幾人站在船邊高談闊論,指點江山。
‘這才是我想象中的古代世界啊……’周斌半倚在青石上,糖人早就被他兩口吃了,此時正拿著酒壺,手抬到最高,傾斜壺嘴讓酒液拉的細長,在月光的照耀下似是一道銀鏈,最後如絲線般進入半張的嘴中。
“咳!咳咳!媽的,想裝個比怎麽這麽難。”
周斌擦了擦嘴角的酒液,他剛才這喝法還真要點技術,才能保證不會被嗆到,酒壺收起的時候不灑出來。
抖了抖衣服上的酒,他心中莫名的那種孤寂感也被剛才的鬧劇衝散不少。
到了新世界才數月,生活剛剛穩定,就談什麽孤寂感著實是有些矯情,但周斌的孤寂感確實兩輩子積累下來的,一個孤兒,沒有朋友和父母的陪伴,那種感覺是無法形容的。
‘切,在這矯情什麽,等以後成了地主,萬貫家財、妻妾成群的時候,就算沒人知道我的故事,孤獨感也連個屁都算不上。’打開壺蓋,周斌又大喝了一口。
專心致志的欣賞了一會風景之後,周斌起了身,他看見段棋他們的遊船回來了。
一眾書生上了岸,互相拜別之後便分道揚鑣,今天的場子算是結束了。
不過段棋的那個好友卻拉著段棋沒走,說要請他去青樓聽聽曲子,再找兩個姑娘在那裡過夜。
周斌聽到之後的心情很複雜,包括了興奮、鄙夷、希翼、欲望、慎重和自我懷疑,最終在段棋以酒力不慎,已經乏力的婉拒聲音中化為了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