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早飯並收拾乾淨的周斌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的喊聲。
走到廚房門口正要看看是誰,就見同樣聞聲出來的段氏母子。
段氏兩人穿過院子,隔著木柵欄看了看外面站的男人,來人穿著一身洗的略微發白的麻布衣裳,上面有幾個不大不小的補丁,周斌對比了一下自己身上同款材料的衣褲,發現還不如自己穿的。
周斌的衣服只有兩個不明顯的小補丁,用的也是同色的布塊,站的遠一點也不明顯。畢竟他的衣裳是段棋原來的舊衣,讀書人本來就愛惜衣物,段氏更是精心縫補。
“是清河啊,快進來。”段氏見到是同村的族侄,伸手打開了木門。
段棋也微微躬身見禮,道了一聲清河兄長。
名叫清河的漢子提著一個籃子進了門,先是問候了一聲段氏,又對段棋揮了揮手,“同族兄弟之間,何必這麽見外。”
“昨天遇到村東頭的張家老三,就是那個和你一起去府上考童試的張明遠,他告訴我棋弟當了秀才,還拿了個什麽案首?”段清河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段棋自矜的點了點頭,段氏也憋不住笑的連說了好幾個是。
“這麽大的事情,棋弟你怎麽不早說啊,這可是大喜事,何必藏著掖著。”段清河高興的伸手拍了拍段棋的肩膀,同時遞出手中的籃子。
“這籃子裡是二十個雞蛋,就算是你清河哥給的賀禮。”
段棋有些愕然的看著清河,“這可如何使得,清河哥你家中剛生了兒子,嫂嫂和孩子都需要進補,你還是把雞蛋拿回去給嫂嫂吃吧。”
他之所以沒有告訴鄉親們自己考中秀才,就是因為不想他們再破費了。
段氏也幫腔婉拒,“是啊,清河,這些年來你們家幫了我們母子不少,何必如此生分,趕緊拿回去吧。”
“讓你們拿就拿著,我家婆娘身體壯得很,倒是棋弟你從小就長得瘦,才應該多吃些好東西補補,更何況咱們段家村好不容易出了個秀才,你我還是同族,算是光宗耀祖了,這禮自然要收下。”
說完話,段清河把裝著雞蛋的籃子放在地上,轉身告辭離開,臨走之前還告訴段大娘地裡的活如果乾不過來就招呼一聲。
段棋見此有些感動的對段清河的背影深鞠一拜。
段氏看著兒子說道,“棋兒,族裡老少對咱家幫襯不少,以後你要是真的飛黃騰達可萬萬不得忘記這份恩情。”
周斌倚在廚房門口從頭到尾看完了這一幕,‘這古代小村也真是民風淳樸,人情味十足。比起現代社會強了不知多少。’
之所以這麽說,那是因為段棋家裡本就有雞,而且還不少,一共有九隻母雞和兩隻公雞。可段清河仍然送來的是二十個雞蛋,這說明段清河家根本沒什麽東西,能拿得出手的其實也就是雞蛋了。
倒讓周斌納悶的一點是,明明家中還有需要進補的娘倆,怎又送出人家已經有了的東西,廚房中的雞蛋已經壘了滿滿三個大籃子,少說有五六十個,還不如留給自家妻兒呢,秀才就這麽招人稀罕?
沒有再想下去,周斌覺得這跟自己沒什麽太大的關系,也沒興趣了解這個小村子的事情。
他的打算是等自己攢下足夠的銀錢,再打探清楚這個時代的情況就離開段家村這個他眼中的窮鄉僻壤,他就不信憑借自己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知識和見識,熟悉了社會規則之後還要給人倒夜壺、當下人。
真以為周斌穿越之後安安穩穩的給人打工過活嗎?只是他連段家村都沒逛過,
一出門就是兩眼一抹黑而已。 通過頭上的辮子,他已經知道自己穿越的地方是大清朝了,畢竟這麽出名的金錢鼠尾辮,留發不留頭的典故誰不清楚。
接下來又過了幾天時間,周斌已經逐漸適應了給人當傭人的生活,白天在院子裡乾活,晚上繼續研究金剛菩提子,看看如何才能發現它的奇異之處。
可惜,仍然還是一無所獲,這顆珠子既沒有放過光,也沒有吸收過什麽日月精華,刀砍火燒什麽的他沒敢試,畢竟這東西放在手裡估摸著重量、觸感之類的與他當初挑選的其他金剛菩提子相比,除了大了一點之外,沒有任何的不同之處,生怕一刀碰掉點碴子就讓原本的神異蕩然無存。
到了後來,他也只是每天晚上念上兩遍自己腦海裡所有能記住的佛家經文,可他又不信佛,湊合念叨著從影視小說等渠道聽到的隻言片語也就是他的極限了。
不過在這幾天裡,周斌也不是毫無收獲,自從段清河來送禮並把段棋中了秀才的事情說出去之後,他們家時常有人來送東西。
當然,小山村中的普通農民也送不起什麽好東西,有的送來了幾斤自家釀的土酒,有的送來了二斤豬肉,要不就是白面、大米之類的東西。至於拿禮錢上門的,只有寥寥數家而已,多的兩百文,少的五十文。
周斌不大清楚這一文錢到底值多少,能買什麽東西,但他卻也不是沒有發現。
段家有二十余畝田,段氏租給了同村十多畝,剩下的十畝田被段氏留下種了麥子供自家吃食,剩下的賣出。此時正是春耕時節,段氏下田農忙去了,段棋本來想讓有些不情願的周斌也去幫忙,卻被段氏阻止了。
自從段棋的父親死後,家裡的田地一直有像段清河這樣的同姓鄉親族人幫襯,倒也不會過於勞累,況且她還怕周斌受不了這累跑了,沒人給兒子充門面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倒讓周斌松了口氣,他是既不會種地也不想乾這種純粹的苦力活。
段氏去了田裡,這幾天來送禮的鄉親自然是由段棋帶著周斌接待,段棋收下的賀禮自然是由周斌這個名義上的小書童代為接過來,而他的發現,就是那幾家送的孔方兄。
晚上,周斌在自己那破舊狹小的茅草屋內,腦袋枕著雙手躺在床上,目光無神的看著屋頂的木質橫梁,那裡有兩隻小蜘蛛正在爬來派去。當然了,他是看不到的,因為沒有哪個主家會奢侈的給自己下人點油燈的消耗買單,段棋平時都不會點油燈。
‘嘉慶通寶,嘉慶皇帝,好像是1796年登基,清朝皇帝在位一般都不少於十五年,那些嘉慶通寶還挺新的,上面沒有多少汙漬,現在應該是處於嘉慶年間吧?況且村子裡也沒什麽能屯基大量錢財的大富,這錢應該是新鑄的,道光年間的可能性不大。’周斌緊鎖眉頭回想自己的記憶,好一會才想起了一點東西。
至於他為什麽連嘉慶帝的登基日期都記得起來,還要提一部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嵐》。
其中最讓他印象深刻的當然就是大清朝有數的大貪官,或者說歷史上都能排個一二名的貪官汙吏和珅,他偶然間看過這部電視劇的一個片段,和珅當著喬裝易容的乾隆面前,跟紀曉嵐大吹特吹,宣稱自己富可敵國,氣焰極其囂張。
那時周斌就很好奇的上網查了一下和珅的結局,有些意外的是歷史上的乾隆明知道和珅乃巨貪卻沒有殺掉他,和珅是被乾隆的兒子也就是下一任皇帝,嘉慶皇帝————清仁宗愛新覺羅·顒琰殺掉的。
在翻閱資料的時候他記得一點,嘉慶登基的四年內並無實權,等到乾隆死掉之後才算掌握了權利,也就是正好1800年掌權,這個巧合讓周斌的腦海裡始終留存了一點印象,所以才回想起來了嘉慶帝登基時間。
掌握了嘉慶帝登基時間是一件很重要的情報,因為周斌身為一個現代人,他無法記住各種皇帝的年號也就無法與中國近代史上的大事對應上時間,這樣一來就算他有穿越者的先知先覺也會被浪費掉。
而現在他只要去問問今年是嘉慶多少年, 就能知道以公元紀年來計時的年份。
想到這裡,周斌嘴角露出了笑容,終於掌握這個時代的一點信息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
說實話,他上輩子也就是一個普通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是一個孤兒,四千分之一的概率。所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許比其它人強一些,畢竟經歷的多了,見過耀眼的光明也看過無邊的黑暗,他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對於穿越一驚一乍,倒夜壺、刷馬桶、吃別人吃剩下的飯菜,在他眼裡算不上屈辱,他又不是龍傲天,何況段秀才從沒侮辱過他的人格,也沒有罵過他,現在他在段家只能說是老板與員工的關系。
他也沒想過憑借穿越者的優勢搞什麽大事情,人貴有自知之明,地有多大產,人才能有多大膽,他對清朝歷史沒有研究,虎門銷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因為什麽原因、對後世有什麽影響這類的初中歷史都被他還給了老師,他甚至連八國聯軍什麽時候侵華都不知道。
周斌自認為他這麽一個兩眼一抹黑,況且沒有身份、不是滿族、不會滿語的人根本不適合參與改變時代的事情中去,他甚至連出了這片土地去別的地方時需不需要路引都不清楚。
所以現在他隻想充分了解了這個封建社會的規則之後,憑借高於時代的眼光做一個富家翁,享受一下衣來張口飯來伸手、妻妾成群的生活就是他目前最大的目標了。
‘我還真是胸無大志,給穿越者丟臉嘍,哈哈!’周斌自嘲的笑了笑,把破棉被往身上一蓋,帶著疲勞的身體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