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夏並沒有嚴冬,但這個時節野外還是冷得厲害,要是還不能點一堆篝火,那麽情況也就可想而知了。
夜風沒有停止的跡象,呼嘯間將樹林中的各種樹木吹的嘩啦啦作響,不時會有早就落在樹下的落葉被再次卷了起來,鋪天蓋地的四處亂竄,只要身處於此地就沒有辦法能夠置身世外了。
遠處忽然想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與馬蹄卷在一起的還有軲轆壓在地面上的轟隆隆的聲響,這種巨響讓不少本來已經睡下的各種鳥獸也跟著被驚醒起來,他們有的直接振翅飛入黑暗之中,有的隻保持著觀望的態度,畢竟山下就有一條寬闊平整的官道,在那裡經常會出現這樣的馬車,只不過放著大路不走非要走這種小路的人還是不多的。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飛馳而過,純鋼的車軲轆將地上厚厚一層落葉全都卷了起來,向四外飛濺而出。每輛車都由四匹高頭大馬拉著,所以就算是在山林之中穿梭,也一樣速度驚人,不過在這種天氣裡面這些馬匹也好像快要到了自己的極限,它們一邊跑一邊不時的打著響鼻,濃重的白氣從他們的口鼻之中向外面不停地噴著,但立刻就被迎面而來的狂風吹得乾乾淨淨。
第一輛車上的車夫死死地抓著四條皮帶,手裡的鞭子不停地揮舞著,他的臉孔變得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被寒風吹得還是緊張使然,反正此時天寒地凍他卻已經滿頭大汗,一陣陣白氣也從他的身上頭頂向外面輕輕地飄散著。
周無涯就坐在第一輛車上,他的身邊坐著的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這一路的奔逃早就讓他們父子是三個人變得憔悴不堪,都沒有了過去那種意氣風發的樣子了。他此時手裡拿著一個面餅,卻怎麽也吃不下去,倒不是因為他已經不能再粗茶淡飯了,而是因為心裡實在忐忑不安,而這種感覺讓他的胃口都是滿滿的,連一點空隙也沒有了。
“爹,您還是吃一點吧,身體要緊啊。”坐在對面的大兒子周濤一臉關心的神色,但他的眼睛中也沒有了什麽光彩,說話的時候也是無精打采的,看上去連一點誠意也沒有了。
“吃不下呀。”周無涯雖然此時已經如同喪家之犬了,但二十年上位者的經歷還是讓他有種早就深入骨髓的氣質,不過這種氣質在此時卻已經顯得有點可笑了,所以當他說完這話之後也只能連連苦笑。
“爹,我想不通,難道”大兒子看到自己老爹的樣子也不禁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楚,他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一個月之前還是天下矚目的狀元,但一個月之後就已經變成了通緝犯,這當中有太多的東西讓他承受不住了,可是其中還是有太多的問題他想不明白。
“不要再說了,看來這就是我周無涯的劫數了。”周無涯立刻就猜到了自己兒子的想法,所以便輕輕的阻止了他,有些話說了也沒有任何價值,又何必再多說呢?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麽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周濤還想要說點什麽,忽然就感到了外面好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呼嘯的寒風都好像不那麽大了,於是他立刻住了嘴,緊張的拉開了厚厚的棉布窗簾,馬車果然已經慢了下來,看樣子正在減速。
“韓探花,出什麽事了?”他立刻緊張的握住了身邊的寶劍,自己雖然已經跑了這麽久,但依舊還是沒有逃出大夏的勢力范圍,現在要是被抓回去,那麽等待他們的就只能是必死無疑的下場了,所以就算他根本就不會武功,但依舊還是下意識的握住寶劍,
也只有這樣的動作,才能讓他的心裡平靜一點。而此時他的弟弟雖然也跟著抓住了一柄鋼刀,可是臉色卻變得煞白,手也跟著不自覺的發起抖來,反而周無涯還是比較沉穩的,但他此時的心中也是一陣陣的淒苦。 而外面立刻就傳來了一個低沉粗壯的聲音“先生放心,沒事!只不過咱們的馬已經不行了,要是在這麽跑下去肺都能炸了,咱們必須要休息一下。您要是想下車,就現在下來活動一下吧。”
這話說完之後車裡的三個人也終於放下了心來,各自看了一眼,再次苦笑起來,誰能想到曾經天下聞名的周無涯父子此時已經成為了驚弓之鳥呢?不過他們也還是要決定下車活動一下的, 他們從傍晚開始出發,一直跑到現在也真是實在太難受了,所以他們打開了車門先後走了下來。
外面的冷風依舊呼嘯,雖然沒有了剛才那種速度所造成的巨大空氣對流,但和車裡相比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父子三個人都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不過外面的空氣倒是要比車上舒服得多,呼吸起來也是甘冽無比,就好像是喝下了一杯山泉水一般,整個人都通透起來。
周無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前後看了看,正好看到前面和後面兩個車夫都下車在喂馬,而後面的馬車上也走下了另外三個黑衣人人,他們全都神色凝重的四處張望著,而此時兩個車夫身上的衣服都變成了白色的,那是被這一路的寒風吹出來的霜雪,周無涯看著他們心裡也是一陣說不出來的感動,不由走向了自己的那個車夫“韓探花,這一路上真的要謝謝你了。”
被稱為韓探花的人個子不高,就像是半截樹樁子一樣粗壯,一聽說周無涯這麽說便笑著說道“先生不要如此客氣了,我們都已經說了很多遍,這一次的事情都是我們自願的。唯一可惜的是我們這幫人沒有辦法救下你們全家老小,能救下來的只有你們父子三個人而已,單憑這一點我心裡就覺得心裡不痛快呢。”
周無涯輕輕歎息“這件事不能怪你們,本來我心裡是有怨氣的,但是這一路走來我已經想明白了,就算你們什麽也不做我也保不住全家老小,甚至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所以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