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古木的話，法華陷入了沉思之中，看向一個個眼眸猩紅的村民，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就算自己放棄了防禦，他們會向善嗎?

其實這個答案他心裡早已清楚。

但是……

在閉上眼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法華，他們是騙你的，不要答應他們！”

蕭雨青隱約猜到了法華的想法，哪怕再不待見法華，還是不願意看著他去死。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蠢，你放棄防禦會死的！”

蕭雨青一邊勸一邊罵，看的在一旁觀戰的楊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怎麽感覺這兩個人有種cp感呢?

而且此時所有村民的目光都放在了法華身上，竟然沒人來管他這個創世神。

搞得他有些尷尬，索性觀戰到底，也不出手，就這麽看著。

“簫姑娘，我意已決，如果真能以我的性命，換取他們改過向善的一絲可能，我，願為之。”

火焰中，盤膝著的法華對蕭雨青露出了笑容:“很慶幸，能相識一場，只可惜沒能幫到你。”

隨後，法華看向了古木，還有八百多村民。

“古木，我可以放棄防禦，但願能以我殘軀，喚醒你們心中的那絲憐憫，洗去魔性，從此改過自新。”

話音一落，他便散去了護體的那些殘念，火焰，在一瞬間便侵入了他的身軀，從他崩潰的軀體內竄了進去。

這火焰不是凡火，乃是修士使用的靈火，能夠對修士造成傷害，但是軀體越強，傷害就越低，哪怕法華肉身防禦被打的崩潰，依舊是悟道境的肉身，火焰一開始只是緩慢地侵入，燒著他的皮膚。

滋啦的聲音不斷響起，漸漸傳出了焦味。

烈火焚身的痛苦極其劇烈，但法華卻緊咬著牙關，任由額頭上生出層層細汗，頃刻間就蒸發得一乾二淨。

看到這一幕，村民們，包括古木都有些出乎意料。

古木提出那個建議，本不打算法華會同意，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迂腐！

“哈哈哈哈，接生宗的弟子，都是如你這般迂腐嗎?上一個接生宗的人，也和你一樣，口口聲聲要度化我們……”

古木突然大笑著，引發了村民們的狂笑。

看著法華的痛苦，勾動了他們內心深處的神經，一股難以言喻的爽感湧現心頭。

歡呼，在繼續！

狂歡，尖叫，伴隨著的還有各種刺耳的聲音，這些村民們，竟然自己打了起來。

各種法術瘋狂甩出，沒有半點留手，僅僅片刻，就有十多個村民被自己人殺死了。

血液飛濺，讓這些人更加瘋狂，混亂，戰鬥，狂歡，尖叫，注定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火焰之中，法華表面的皮膚已經徹底燒焦了，褪去，脫落，暴露出了他的血肉。

蕭雨青掩著臉，不忍心再看，同時不由咒罵道:“法華，你是豬嗎?趕緊施展防禦，否則你真的會死的！他們什麽嘴臉，你還沒看清楚嗎?”

她指著下方狂歡中的村民，就差衝上去給法華兩個耳光了。

法華的臉已經沒了，被烈焰焚燒，整個臉部露出了血紅色的肉塊，看上去十分嚇人。

看不到他的絲毫表情，只有兩隻眼睛流著黑色的血水，就這麽呆呆地看著在他面前造惡的村民。

心痛，惋惜，憐憫，歎息，唯獨沒有後悔。

艱難的舉起雙手，他滿是乾澀黑血的嘴唇蠕動著，開始念誦往生咒。

“一時，眾生苦厄，我在天尊池中，見一切善惡，皆因嗔恨……”

經文的聲音十分微弱地在火焰中傳出，可陷入了瘋狂中的村民卻充耳不聞。

“瘋子，下面一群瘋子，上面也是一個瘋子！”

看到法華竟然開始念經，蕭雨青不由罵道，在場的，恐怕只有她和楊壽兩個正常人了。

不對，她連人都算不上……

“還請前輩出手，救他一命。”

深吸了一口氣，蕭雨青對楊壽彎身，盈盈一拜。

法華看不出來，她卻看的出楊壽的深不可測。

至少當初她近距離見過青牛天尊，連青牛天尊都沒有發現過她的存在，卻被楊壽一眼看穿。

不止如此，他甚至能讓法華也見到自己。

這等手段，哪怕不是天尊，也不會遜色太多。

楊壽望著她，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他一個創世神都看不透。

進村前，還恨不得咬死法華，進村後，又想要救他。

想到這裡，楊壽淡淡笑道:“救他可以，但你要付出的就不只是隨我去一個地方了。”

“前輩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蕭雨青看著痛苦萬分卻還在念誦往生咒的法華，咬著牙說道。

“替我做一件事，一萬年。”

楊壽趁著這個機會，獅子大開口。

正好地府還缺一個孟婆的位置，可以把死亡之光單獨分裂成三份，一份削壽命，由判官執掌，一份削記憶，由孟婆執掌，一份削修為，鎮壓地府，由閻羅執掌。

這樣的話，地府的職責就分明了。

“我現在這個樣子，最多還能存活一百年……”

聽著楊壽的話，蕭雨青不由低下了頭。

現在她的狀態，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也感應到了，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消散，要不要多久，就會徹底消失。

楊壽搖頭道:“這你不用管，只需要回答願不願意。”

聽著楊壽的話，蕭雨青猶豫了。

為了一個陌生人，還企圖消滅她身上殘念的人，值不值得?

但想起一路走來，老好人的法華，至今還試圖感化這群十惡不赦的人，她心中長歎了口氣。

“等會兒要是有危險的話，你就跟在我身後。”

“姑娘你看，這家鐵匠鋪，夫妻二人如此和睦，怎麽會是你說的窮凶極惡之人呢?”

“簫姑娘，我很好奇，為什麽一路走來，他們都向我打招呼，卻好像沒看到你一樣。”

“很慶幸，能相識一場，只可惜沒能幫到你。”

……

沒有認識法華之前，她從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善良的人，善良的有些傻。

可現在，這個傻子就在她面前，在被烈火焚燒。

“我願意，但我要報完仇才能幫你做事。”

“那是自然。”

楊壽笑了笑，點了點頭，地府人員總算初步齊備了。

“還請前輩出手。”

達成約定後，她第三次請楊壽出手，但楊壽依然沒有出手。

“現在還不急，還不到出手的時候。”

楊壽擺了擺手，看著念經的法華，經文的聲音從小變大，逐漸壓低了周圍所有聲音。

火焰的聲音壓低了，歡呼尖叫聲壓低了，打殺聲音壓低了，只有他念誦經文的聲音愈發洪亮。

“眾生皆苦，不得歡樂，沉淪永難自拔，我在天尊池中，照見一切苦厄，作如是說，應如是言，發如是願……”

經文宏亮，讓那些陷入了瘋狂中的村民不由停下了，紛紛轉身，看向火焰中的人形法華。

已經看不清楚了面目，鮮血被烘幹了，水分喪失，只剩下乾枯的肉還在被焚燒著。

看上去極其恐怖。

但卻沒有嚇住身經百戰的村民們，他們一個個睜著猩紅的眼睛， 竟然從瘋狂中清醒了過來，眸子中的猩紅略微消散，就這樣站在原地，如同受教洗禮一般，聽著經文。

蕭雨青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十分詫異，在她看來，這些人根本不可能被感化。

“他們沒有被感化，只是這往生咒有安撫殘念，引人向善的功能，對生者也有幫助，他們剛才躁動的情緒被安撫了罷了。”

楊壽在旁解釋著，“他們身上罪孽太深重了，極難度化，不可能聽一遍經文就度化的。”

古木看著平靜了下來的村民們，臉色一沉，突然喝道:“你們在幹什麽?忘了你們殺過了多少人嗎?你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聲音一下子就壓過了誦經聲，村民們猩紅的眼睛再次變得通紅，發出狂笑，陷入了廝殺當中。

在這裡，白天，他們是正常人，晚上，他們則恢復了本性，互相殘殺。

每天，在這裡都會死傷數十個人，哪怕是悟道境，在如此瘋狂暴虐的氛圍下，逐漸也喪失了理性，變得扭曲暴虐。

廝殺繼續，而法華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眼珠子裡的水分也被燒乾，喉嚨乾成了一團，再也念不出任何聲音。

誦經聲，戛然而止。

戰鬥廝殺，還在繼續，而法華，終於要撐不住了。

哪怕生命力再頑強，但被靈火焚燒，生機不斷流逝，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你可以出手了。”

楊壽還沒準備出手，古木突然看著他，冰冷開口。

語氣中透出濃烈的殺意。

聽著小女孩的話，布偶的嘴角突然咧開，露出了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