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張梁沒想到,像他們這樣的次級聯賽,關注度低,劣徒們興趣不大,劣資不多,只有他這筆劣資較為可觀。而且像他這樣的過氣球星,在對方眼中也價值不大,於是不好行為集團一翻臉,就想通過反做,讓球賽打成零比零,黑了他的錢。
現在能救他張梁的只有於撼朝了,張梁躲進球員通道,衝場上聲嘶力竭地大喊:“撼潮,全看你的了!記住賽前安排,出了錯看我怎麽收拾你!”
於撼朝一聽,腦子又抽緊了:張梁點名了,怎麽辦呢?他猛然想到隊中那些受傷的左後衛們,難道都是為了逃避某種勢力的脅迫,才故意受傷下場的?
這時球傳了過來,於撼朝心裡一激靈,故意停球失誤,然後跟在球後追去。他一狠心,裝作刹不住腳,猛撞到了場邊的廣告牌上。他抱著腿大聲呻吟,想騙取傷退下場。張梁見狀,混在救護人員中跑了過來:“別想耍滑頭裝傷,快給老子上場去!”一俯身,他又低聲哀求:“撼潮,救救我!求你了,事成給你三十萬,不,五十萬!”
於撼朝又回到了賽場上,這次他腦子真亂了:五十萬,他一輩子都沒見過啊!而且,真要得罪了張梁以及他背後的惡勢力,後果不堪設想,不好行為集團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比賽已到了補時階段,球又到了於撼朝的腳下,被裁判再次驅離的張梁見了,不顧一切大吼:“撼潮,注意,回傳!回傳!”
………
…………
次日,完成了早晨的恢復性訓練後,王堅下午便沒有事幹了,獨自在院子裡看起天空來。
被烈日曬得嚇跑了的白雲漸漸地猖狂起來,一片又一片在風的鼓動下又走出來向太陽挑釁,像輕紗似的,在藍天瞎晃蕩。
晃蕩夠了,白雲又和太陽玩起“捉迷藏”的遊戲,有的藏在聳入雲霄的高樓後,有的躲在山峰間讓太陽找不到,有的使用“分身術”,變成好幾片薄煙,讓太陽無可奈何,有的......它們捉弄太陽後,還嫌不夠,白雲又向太陽炫耀起自己千變萬化的看家本領,一會變成張牙舞爪的獅子,一會而又重重疊疊地攏聚在一起,想把太陽遮住,一會兒是萬馬奔騰、氣勢洶洶,一會兒……可太陽卻仍然默默無語毫不吝嗇地為大地帶來陽光。
白雲見太陽不理他,惱怒了:“哼,你只不過有一點光芒,就敢不理我,你怎麽能和我相提並論,再給你些厲害!”正說著,忽然一隻路過的大雁聽到白雲奚落太陽的話,開口了:“太陽發光是為了讓地球的萬物生長,給萬物帶來光芒,並不是為了炫耀自己……”“胡說,太陽有那麽大本領嗎?”白雲喝道。“等到日落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說完,大雁飛走了。
群鳥回巢,夕陽在遠處的山邊只露出半個臉,射出紅潤的光芒,射向大地,也射向白雲,這時白雲已不再白了,而是被染得五顏六色,失去了白天的神氣,它掙扎著,躲閃著,但總是擺脫不了太陽下山給它帶來的“厄運”,漸漸地,它變黑了,它似乎懂得了什麽,慚愧地在人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
…………………
於撼朝茫然地回過頭,發現本方門將站位比較靠前。他腦中突然一片空白,下意識地一腳把球向後踢去,球從門將頭頂飄過,在草坪上歡快地彈跳著,慢慢向自家球門滾去。
不!他刹時又明白過來:他從小踢球,從沒人教過他把球往自己的門裡踢,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這樣。他現在的處境不是天堂,但這個球卻能使他墜入地獄。
這可是犯罪啊!
錯了,一定是哪裡錯了!他腦中一片混亂,哭叫著,本能地向球追去。
來不及了——
眼見足球即將滾入門內,突然一道黑色閃電殺出——是小乾冰!它從於撼朝痛苦的眼神裡讀出了用意,飛身上前,硬是在球門線前截住了球。
“啪”的一聲,球被它的利齒咬爆了。
球場安靜了,隨即又沸騰了。
張梁暴怒了,他從保安手裡奪過橡膠棍,衝上前猛一掄,小乾冰就嚎叫著飛上了天。
“小乾冰!”於撼朝痛叫著奔來,把小乾冰護在身後。薩指導也追了上來,拽住了還欲行凶的張梁:“住手!”張梁軟軟地倒下了:“完了,全完了。”
小乾冰打著滾慘叫著,像痛得失了神智,突然它拖著斷腿一躍而起,猛咬在於撼朝的後腰上。
於撼朝大叫一聲,捂腰倒地。
裁判的哨聲響了,比賽結束了。
於撼朝動了場不小的手術。原來,處理咬傷時,醫生發覺不對勁,做了更詳細的檢查,發現於撼朝後腰椎附近有處病變。幸虧發現及時,才能早期切除,避免了惡化。
這天,薩指導來看於撼朝,推輪椅帶他到附近公園散步。良久,於撼朝問:“小乾冰呢?”薩指導一歎:“它被打折了雙腿,殘廢了。”
於撼朝難過地低下了頭:狗鼻子尖,肯定是小乾冰嗅出了他後腰病變處不祥的氣味,為了報恩,才不惜追到宿舍,欲用自己的方式向他報警的。
“是條好狗啊!”薩指導感慨地說,“其實,它的真名叫小王子。”
小乾冰傷得極重,寵物醫院的醫生不肯收,但指了條路:“市郊有個陝西細狗繁育基地,可能對這種狗的診治經驗更豐富。”薩指導駕車帶它到基地,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是小王子!”
工作人員說,基地有項計劃,希望中國原生犬陝西細狗,能夠得到國際犬業聯盟以及純種狗組織米國狗會的認可。可純種犬認定最基本的一條,是必須具有五代穩定的血緣和獨特的形體標志。
因為最好的陝西細狗都有條漂亮的長尾:長滿了飄逸長毛的尾梢,平時如蠍尾般向上彎成兩個環狀,攻擊奔跑時又散開,拉成一條直線。基地從這種獨有特征入手,經過千辛萬苦,終於培育出了小王子。只等它成年,就可向國際犬盟及斯托克城KC申報了。
於撼朝聞言一驚:“那它的尾巴?”薩指導苦笑:“自己咬掉了。”
尾巴太重要了,小王子睡覺時不小心壓了它,就會遭到訓斥。見主人重視尾巴勝過自己,它糊塗了,或許它想搞明白主人愛它還是愛尾巴。某天夜裡,它咬掉了自己的尾巴。沒了尾巴,數年辛苦毀於一旦,工作人員氣憤至極,打罵了它。傷心之余,它偷偷出走,一夜間由王子變成了乞兒。
後面的事就不好猜了,反正它寧願流浪也不願回去,直到被當成活警報,遇見了於撼朝。
“不過,也幸虧了它。”薩指導感慨萬千。
薩指導早感到球隊中有一股暗流無法控制,懷疑有人不好行為做球,但對方隱藏太深,讓他難以有什麽動作,於是他退而求其次,把目光轉向了梯隊,盯上了於撼朝:“因為你平時表現時好時壞,反差太大,我猜,可能你是劣博集團預先培養的重點,如果把你裁掉,你去了別的球隊,也會害人害己,所以我才把你提到了一隊。”
於撼朝後來的表現愈發加深了薩指導的疑慮,於是,他就弄了個偽裝成鈴鐺的錄音球,掛在了小乾冰的項圈上。一般來講,賽前幾小時,是劣博集團議定做球的關鍵時段。
果然,薩指導看到杜、羅二人一起出了門,便暗中跟蹤。發現小乾冰被埋了活警報,就救了它。小乾冰聽出了他的腳步,所以自始至終一聲未吭。回去聽到了錄音後,薩指導大驚,帶小乾冰趕到現場,正趕上於撼朝把球往自己門裡踢。
薩指導慶幸地說:“還好小乾冰掙脫狗繩,拚死截住了球,不然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對了,證據我已交上去,張梁已被控制了。”
“我……”於撼朝哽咽了, 他想說“我錯了”,又覺委屈,這件事從頭至尾,他都是被動被迫的,真不知錯在哪兒了。
薩指導看出了他的心思:“這點上,你不如小乾冰啊!怨天尤人,不如輕松做人。小乾冰發現尾巴妨礙它認清真愛時,毅然斷尾。雖不可理喻,但找回了自己。當然,人狗殊途,不能一概而論。可你踢了這麽多年球,卻沒認清踢球的本質,總糾結於對踢球的付出,總想著踢球能給你帶來什麽,結果利欲迷住了你的眼,導致你發揮極不穩定,最終只能是球踢了你,而不是你踢了球啊!說到底,就像尾巴一樣,足球是我們人生的一部分,可我們的人生不全是足球……”
於撼朝似懂非懂地聽著。
“要說我也有錯,”薩指導顫聲說,“我教你們踢球,卻忽視了教你們做人,就像基地的人只在意小乾冰的尾巴一樣。到頭來,連我也只能用自己不齒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慚愧啊!”
兩人說著拐過了彎,前面綠地上,一隻黑狗正歡快地跑來跑去。正是小乾冰,它的後腿斷了,後半身被固定在特製的滑輪上。
到底是小乾冰好還是小王子好?於撼朝若有所思,如果它還是小王子,那麽作為名犬整天參加狗會,甚至漂洋過海出現在聚光燈下,錦衣玉食,享受著高級狗屋、高級狗糧,真就比自由自在地在草地上撒歡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