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景看著葉輕眉給他的秘籍,練了,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憧憬在練。
他沒有失望,那奔湧的真氣內力霸道非常,真氣在經脈之中奔騰,卻還能奔到經脈之外,在周身不斷鼓蕩衝刷,初一練習便讓人有一種力大無窮之感,這種掌控力量的感覺,實在妙不可言,讓人欲罷不能。
這個女子太神秘了,又或者說這個女子太厲害了,能把大量的糧食從北魏東夷城運到南慶澹州,這都不是巨量錢財的事情,這其中的關節才是她的厲害之處。
憑這一點,李雲景就知道葉輕眉能量極大,身後勢力必然不小。
李雲景是聰明人,他甚至懷疑這個女子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但是轉念一想,放糧施粥幾乎讓澹州路邊沒有一個餓死之人,這般的舉動,硬要說是陰謀,實在有些牽強。
再說李雲景自己,一個邊緣人,又值得什麽陰謀找上他?找上他又有什麽用?
還有那姑娘的一顰一笑,更是難以讓人在產生多余的懷疑。
李雲景胡思亂想一通,收功之後,腳步立馬出了門,走在去找葉輕眉的路上。
有些事情,撩撥起來了,便再也難以平複下去,比如皇帝之位,不敢想,實在不敢想,從來不敢想。
但是忽然想了那麽一下,思緒便如奔騰的潮水,再也遏製不住。
李雲景之父誠王,正在京都使盡渾身解數,隻為窺探一眼大寶之無上權威,李雲景忽然想回京都了,為什麽要回去?
也許李雲景也說不清楚,他甚至還沒有意識到內心的野心正在肆意發酵,他說不清楚為什麽要回去,但是他有解釋,他與葉輕眉說道:“小葉子,我實在不放心我父王在京都的安危,如今我學了你給我的秘籍,便是一練起來,就感覺內力縱橫,身體裡有無窮的力道,我想回去保護我父王安危,你與我一起去京都嗎?”
葉輕眉抬頭一笑,點頭:“嗯,這門霸道真氣極為適合你練,隨你去看看南慶國都也好,我也正準備把商號開到那裡去。”
李雲景心中大喜,他來之前也沒有料到會這麽順利,他知道自己與這個姑娘的關系進展很大,真正擁有這個姑娘,並非不可能了,是的,就是這個詞:擁有。
一個男人,想要擁有一個女人,這也許是一種控制欲,但是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每個女人都被男人擁有,若是直白而言,每個女子都會是男人的附屬品。
李雲景想要擁有這個叫做葉輕眉的女子。
他正在努力著。
此時驚喜的李雲景,開心說道:“小葉子,我這就回去準備行禮,咱們……明天,明天就出發回京,我想帶你去看一看我家,也順便看一看我的家人。”
李雲景提出了一個有些更加進一步的小要求,帶這個女子去見自己的家人,這句話裡面有許多意味。
說完這句話,李雲景緊張地看著葉輕眉。
葉輕眉再一次答應了他的小要求:“行啊,那還得備一些禮物才是,空手去太失禮了。”
興許葉輕眉思維裡想得簡單了,到朋友家拜訪一下而已,算不上什麽事情,既然要到京都去,這也是禮節。
只是沒有想到李雲景竟然激動得一躍而起,轉身就跑,還有話語:“我回去收拾行李了,小葉子,你也快把行李收拾一下。”
葉輕眉看著這一幕,笑了笑,自言自語:“這小子一驚一乍的,
不過……還長得挺帥的,小竹竹,你說是不是?” “嗯,帥。”瞎眼少年惜字如金。
“小竹竹,你也挺帥的,就是沒表情,不會笑。”
瞎眼少年五竹搖著頭:“笑?我不會。”
“你會,我見過你笑,人開心就會笑,你就是開心的事情太少了。”
“我不是人。”
葉輕眉愕然片刻,自己哈哈大笑起來:“你就是人,人也有不同,其中有一類叫作鐵憨憨,你就屬於鐵憨憨這一類。”
“鐵憨憨?”五竹想了想,點頭:“嗯,我身上有不少鐵元素,也有碳氫化合物。”
“還碳氫化合物呢,你就是個鐵憨憨……”葉輕眉自顧自笑著。
有些事情大概從葉輕眉遇到李雲景的時候就已注定了,注定李雲景真的會成為大慶的皇帝,也注定了悲劇的開端。
宿命已經開始的李雲景回到了住處,激動都表現在他的大喊大叫之中:“范建,五常,收拾東西了,快,咱們明天回京。”
范建愣了愣,然後也不管李雲景為什麽突然要回京,立馬開始收拾東西。
陳萍萍卻多嘴了一句:“世子殿下,我以後叫陳萍萍了。”
李雲景也不管,只顧心中喜悅,隨口答道:“知道了,陳萍萍,收拾東西,咱們回京。小葉子也跟咱們一起回京,哈哈……”
陳萍萍當場下意識問道:“真的?”
陳萍萍作為一個伺候人的太監,從來不這麽多嘴,卻也不知今天為何會對主人這麽多話。
“這豈能有假?小葉子剛才親口答應的。”李雲景揚著頭,好似戰場上得勝的將軍,得意洋洋,心中的喜悅無人能說,便是在一個太監面前表現一下,也是成就感。
年輕的李雲景,也是一個聰明人,聰明到在京都皇子大爭之時,躲到了澹州。李雲景平常也是一個比較內向的人,甚至可以用沉默寡言來形容,否則他也不會只有這般兩個交心的朋友,他這兩個朋友,歸根結底,其實只是兩個下人。
王爺之子,皇帝之孫,拿兩個下人當朋友,也是一種悲哀。
今日的李雲景,卻忽然變得外向起來,在朋友面前表露著自己難以對人言的成就感。
陳萍萍得了確切的回答,開始做著下人該做的事情,裡裡外外收拾著,臉上帶著笑,鼻子裡哼著歌。忙忙碌碌最後,還要洗個澡,換一件新衣服,佩戴好香囊。
然後,陳萍萍對著銅鏡,看著自己。又過得一會兒,他取來剪刀,剪下了自己的一些發梢,放在手中使勁的揉,把發梢揉成歪歪扭扭。
朝陽方初起,陳萍萍趕著車,車內坐著李雲景與范建,還有他們三個人的家當,早早就趕到了葉輕眉的住處等候著。
葉輕眉姍姍遲出,李雲景早早等候在門口,上前拱手見禮:“小葉子,有禮了。你可真能睡啊。”
葉輕眉看著李雲景客客氣氣行禮的模樣,笑道:“小李子,走,起駕。”
“好勒!”小李子演起了戲,躬身抬手給葉輕眉來扶。
葉輕眉也玩心大起,還真就去扶住了李雲景的手,走幾步又發笑:“小李子,你這個名字,有典故。”
“是何典故?”李雲景問道。
“有一個人叫作萊昂納多,是個俊秀少年郎,他被人叫作小李子。還有一個人叫作李蓮英,是個……奇人,他也曾被人叫作小李子,哈哈……”
“萊昂納多?西邊人?”
葉輕眉沒有接著答話,因為她被陳萍萍逗笑了,開口問道:“萍萍,你這頜下是什麽東西?”
陳萍萍一個大紅臉,假裝捋了捋,答道:“胡子,我自己粘上去的,發梢做的,揉一揉就與胡子差不多了。”
葉輕眉抬腿上車,笑著說:“說好了咱們是姐妹的,你偏偏要女扮男裝,我倒是覺得你簪支花更好看。”
陳萍萍聞言,不知從哪裡就掏出了一枝花,又別在了頭上。
葉輕眉喜歡笑,總是笑,又在笑:“行吧,胡須與花,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三個人看著她笑,看著她進車落座,三人也在笑。似乎自從認識了葉輕眉,所有人都越發笑得多了。
李雲景上了車,這一切都完美,本以為葉輕眉會坐她自己的車,卻又沒想到葉輕眉真的就上了他的車,這一路回京,閑談多敘,歡聲笑語,完美,老天眷顧的完美。
陳萍萍煞有介事學人捋著胡須,摸著頭上的花,想著那句“相得益彰”,趕著拉車的駑馬,走在了回京的路上,身後還有五竹趕著另外一輛車。
林蔭兩側,驕陽正好,海風鹹味淡去,往北,草木開始枯黃,颶風去了,秋日已來,北方林木比南方稀松,也比南方枯黃,北方有一種開闊之感,慢慢再也見不到崇山峻嶺,隻成平原的一望無際。
車廂之內,幾個少年人說著一千七百裡的閑話,葉輕眉認識很多人,知道很多故事,比如萊昂納多,比如李蓮英,又比如葉輕眉還認識一個皇帝,也姓李,名叫李世民,在一個叫做玄武門的地方殺了自己的兄弟,得到了皇位。
李雲景聽得有些入神,他知道小葉子說這些,是在鼓動他去爭奪,他甚至也在猜想這些故事可能都是小葉子編出來的。
但他就是聽得入神,他真的就在想玄武門,他捏著拳頭,也看著自己的拳頭,他從自己的拳頭上看到了力量。
凶器立在旁,惡向膽邊生。
京都城,南慶都城,一座極為繁華的城池,但是卻比不得北魏的上京城,連南慶都城裡皇宮的設計建造,都是學的北魏皇城的樣式。南慶比起北魏,不論從軍事還是文化上說,都差之甚遠。
李雲景知道葉輕眉是從北魏來的,便也沒有多大的心思去給葉輕眉如何介紹這座京都城,他不自信,他有自卑。
慶國比起魏國,從心理上是自卑的。李雲景比起其他王公貴族,心理也是自卑的,甚至在葉輕眉面前,李雲景也在自卑。
這一切,總是說不清道不明,卻也成了李雲景的動力,也是這般的動力,讓他回到了這座京都城。
城門樓子極高,到得城樓之下,李雲景直感覺有一種壓迫之感,這座城池給了他一種壓迫之感,這座城池裡面的一些人給了他壓迫之感,讓他之前逃離而去。
今日再來,這種壓迫之感依舊撲面而來。
“怎麽了?”葉輕眉輕聲問道。
李雲景擺擺手,強自笑了笑:“沒什麽,就是近鄉情怯。”
“不用擔心,當皇帝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葉輕眉在寬慰人。
李雲景點著頭,頭前守城的士卒正在檢查每一個進城的人,更要檢查每一輛進城的車。最近這段時間,京都城的城門盤查極為嚴格,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老皇帝真的病入膏肓了。
皇帝病入膏肓,危急關頭,就要開始防備萬一之事,一切可疑之人,皆不能放入京都,一切可疑之物,更不能進京都,練武之人,殺人的兵器,是重中之重。老皇帝冥冥之中似乎也有預感,預感到了皇位之爭,可能會有一場流血衝突。
自卑的李雲景,遇到了一件讓他更加丟臉的事情,他帶著誠王世子的臉面,想要免檢入城,奈何沒有人照顧他這個世子殿下的臉面。
所以沒有臉面的世子殿下,唯有回頭叫所有人都下車接受檢查,卻又不敢去看葉輕眉,仿佛覺得自己這點小事都辦不了,又在葉輕眉面前丟了臉面。
這些都是李雲景自顧自的想法。
葉輕眉倒是極為配合的下車了,士卒軍漢們開始上車搜查,所有能藏兵刃的地方,皆不放過。
衣服包裹裡,書堆裡,車廂上下內外,茶盤之下……
李雲景低著頭,等候著,便也是知道自己一行人並未帶兵刃,便是那個瞎眼少年手中,不過也是一根鐵棍而已,算不得兵刃,隻待搜查完畢,進城就是。
奈何讓他丟臉的事情又發生了,葉輕眉帶了一個箱子,士卒們要打開這個箱子,葉輕眉卻偏偏不願打開。
李雲景連忙上前:“幾位幾位,在下真的是誠王三子,還請不要為難。”
幾個軍漢看著李雲景,並未說話,而是轉頭去看一人,那人正往這邊走來,來人葉重,京城守備將軍。
葉重上前左右看了看,眼神停在李雲景身上, 問道:“世子殿下,你也莫讓我為難,而今什麽局勢你也知道?旁人的東西興許還可以少看一眼,卻是你們這些王府的東西,卻要多看幾眼。世子殿下,你退到一邊去吧。”
李雲景捏著拳頭,看了一眼葉輕眉,卻也只能往一邊退。葉重的話他聽得懂,他無可奈何,他向葉輕眉投去了抱歉的眼神,他再一次落入了一種自卑之中。堂堂皇家貴胄,帝王之孫,卻連進一個城門都被人來回盤查,還說那些當皇帝……
葉輕眉似乎還真對李雲景能解決這件事抱了一定的希望,此時不免有那麽一點點失望,沒辦法,這箱子是真不能開,裡面的東西有些怪,一旦打開了,更是說不清道不明,只會麻煩不斷。
李雲景在瞬間,似乎真的察覺到了葉輕眉面上的那麽一點點失望……
卻見一旁的葉輕眉看了看五竹,然後對葉重說道:“你不放我進去,我就要揍你了!”
葉重聞言哈哈大笑:“姑娘莫要說笑,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把箱子打開為好,不要給你家世子惹事!”
葉輕眉面色一怒,一躍而起,手一成拳。這是此時唯一能解決事情的辦法了,這個時代,信奉武力。
葉重笑容還掛在臉上,人卻已然倒飛出去。
霎時間,滿城皆目瞪口呆。
李雲景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心中難受無比,葉輕眉都敢在這個時候動手,他卻只能把拳頭捏著往一邊退。
這一刻的李雲景,五味雜陳,心中暗自生氣,罵著自己怎麽如此懦弱無用,連一個女人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