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點半，吳冠準時起床。

　　自己快速做好早餐吃掉，吳冠抱著足球小跑出門。

　　上初中之後，他每天都是這個時間起床，無論寒暑。

　　手中的足球已經磨破不少。

　　他原來也嘗試過動漫電視裡的主人公一樣踢著球去上學，但試了幾次後他就放棄了。

　　一是他控球技術不好，慢一些還好，速度一快皮球就會趟的過大。

　　再就是去學校的路上要過三個人行道，這樣太危險。

　　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快點跑到學校球場開始練習。

　　十分鍾的慢跑後，吳冠的身影準時出現在校門口。

　　盤山縣第六中學。

　　他是最早來學校的人，一直都是。

　　和門衛大叔打了聲招呼，在大叔略帶惋惜的注視下跑過操場，跑進球場。

　　在球場上開始熱身，三十折返跑，十五分鍾的顛球。

　　現在是三月七日，剛開學一周。

　　青少年足球聯賽每年舉辦兩次，一次在夏季，一次在冬季。

　　夏季賽四月份開始，冬季賽九月份開始。

　　盤山縣創辦有足球俱樂部，有參賽資質的中學一共十六所。

　　聯賽第一輪便是縣大賽，十六所學校被分成上下半區，兩兩一組，勝者晉級，最後奪得優勝的隊伍將代表盤山縣出賽青足聯。

　　縣大賽之後便是選拔賽。

　　華夏國被分成東、東南、南、西南、西、西北、北、東北八個大區。

　　每個大區內有從縣大賽突圍而出的六十四支隊伍。

　　六十四支隊伍被分成四組，進入決賽的兩支隊伍將獲得出戰全國大賽的資格。

　　八個大區選拔賽，一共會出線十六支隊伍。

　　這十六支隊伍，將會前往首都北平城一決雌雄。

　　吳冠所在的第六中學，一次也沒從縣大賽中突圍過。

　　完成熱身，吳冠將足球放好，開始練習長傳。

　　助跑，踢出。

　　足球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下。

　　吳冠視野中出現一小行數字(1/300)。

　　撿會足球，第二次踢出，這一次有些失誤，足球偏移方向射到一旁。

　　視野中的數字還是(1/300)。

　　必須要成功的傳球才會計入麽?

　　吳冠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一球一球的踢出。

　　因為是縣裡的三流球隊，除了吳冠以外，並沒有其它足球隊的成員來練習。

　　踢出最後一球，吳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一個早上，他才完成六十球。

　　得加練了。

　　收拾好東西，吳冠向著教學樓跑去。

　　教學樓面向足球場的窗戶邊，幾個學生看著吳冠竊竊私語。

　　“這矮子還在練呢?天天都這麽練，不累麽?”

　　“是啊，上場的機會都沒有，這麽練圖什麽?”一個學生說道，看向身邊一個長相頗為俊秀的年輕人。

　　“劉俊，你也是足球隊的吧?還是主力球員吧，怎麽不和他一起練?”

　　名為劉俊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後笑著揮了揮手。

　　“我踢球只是愛好，為了贏得學姐學妹的關注才踢的。這麽練的滿身大汗的，可是會被小姐姐們討厭的。”

　　劉俊頓了一下，眼中浮現一絲不屑。

　　“而且我和吳冠不同，我是靠天賦踢球的，他這種家夥，努力一輩子也追不上我的。”

　　上課鈴聲響起，幾個少年連忙跑進教室。

　　吳冠，可以說是一個名人。

　　第六中學不少人都認識他，而他出名的原因則是因為一個典故。

　　一個笨鳥先飛的典故。

　　但是和那些先飛的笨鳥不同，吳冠是一隻不會飛的笨鳥。

　　這句評語是他們足球俱樂部的指導老師在一場隊內練習賽中說的。

　　然後一傳十，十傳百。

　　整個第六中都知道了這個每天都能在球場看到的家夥是一隻“不會飛的笨鳥”。

　　早晨的課很無聊，吳冠只有在數學課時認真聽講，其它科目都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分析某一場比賽的進攻陣型，防守套路，他自己上場時會怎麽做。

　　這也是他擁有良好球場視野的原因。

　　只是很多時候，他看到了，想到了，身體卻跟不上。

　　一天的課很快結束，吳冠的筆記本上已經密密麻麻的記載的一片戰術圖，文字。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天賦比別人差，那他就要更努力些。

　　笨鳥只要足夠努力，總有一天能翱翔天空的吧。

　　來到俱樂部更衣室，一群少年們說說笑笑的換著衣服。

　　吳冠的儲物箱在角落裡，他沒什麽朋友，不是他不想交，而是交不到。

　　人潛意識裡，總會抵觸比自己優秀的人。

　　面對這種人，即使輸了，人也會給自己找借口，這個人天賦比我好，出身比我好，享受到的資源比我好……反正輸也是應該的。

　　而那種沒什麽天賦，卻比大多數人都要努力的人，也會受到抵觸。

　　這種人會撕掉每一個庸碌之人身上的遮羞布，他們會選擇鄙視之，然後無視之。

　　那些有天賦的人，這種沒有天賦的人再努力，也很難進入他們的眼中。

　　或許只有在一小部分既有天賦，又足夠努力的人眼中，吳冠才能在他們腦中留下一絲痕跡。

　　但這種人，注定比吳冠跑的更快更遠。

　　在兩者之間出現足夠的距離之後，自然就看不到了。

　　換好衣服，一群少年開始列隊。

　　俱樂部的教練是體育老師兼職的，對足球有了解，但是只能算是個足球愛好者。

　　第六中學足球俱樂部創辦在五年前，那是學校剛整修完畢，修建了一座足球場。

　　校長大手一揮，第六中學青少年足球俱樂部應運而生。

　　沒有人對這個俱樂部有什麽期待，包括俱樂部裡的少年們。

　　而就是在這樣一群少年裡，吳冠也踢不上球。

　　可見他天賦之差。

　　一個半小時的練習很快結束，一群少年人發出解脫的呐喊。

　　吳冠是這裡面最瘦弱的一個。

　　照例開始收拾場地，本來這應該是一年級的新生去做的，但推來推去，最後落到了吳冠頭上。

　　收拾著東西，吳冠躊躇半天，鼓起勇氣走到教練老師身前。

　　“教練，我能加練一會兒麽?練完之後我會負責把東西都收回去的。”

　　吳冠性格比較內向， 說這話時語氣不安的在顫抖。

　　教練是個有些禿頭，有個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那句不會飛的笨鳥，便是出自他口中。

　　他上下打量吳冠一眼，如同驅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

　　“加練?要是俱樂部裡東西丟了誰負責?你一個人要是出了什麽安全問題，誰負責?”

　　“這個點了趕緊回家吧。”

　　頓了一會兒，教練緩緩說道:“吳冠，我知道你很怒力，也很喜歡足球，但是天賦這種東西，強求不來的。”

　　教練想起他讀書時的一個同窗，和他在同一支球隊。

　　個子矮，皮膚黑，見誰都傻笑。

　　和吳冠一樣，那個家夥比他更努力，練習量比他不知多出幾倍。

　　但到最後，比賽的出場名單裡也只有他，沒有那個小矮子。

　　這是天賦上的差距。

　　想到那個小矮子，教練的臉突然黑了下來。

　　那個家夥據說進了一家足球名校任職，雖然一輩子沒能踢上球，但是成了個教練。

　　足球名校主教練。

　　而他?

　　小中學體育老師。

　　想到此處，教練臉整個黑了下去。

　　重重的關上門鎖好，教練大步離去。

　　透過窗戶，吳冠看著路燈下的球場。

　　發現自己的夢想還是那麽遙遠。

　　吳冠把球高高舉過頭頂，擋住頭頂的燈光，在臉上留下一片陰影。

　　陰影下是少年的笑容。

　　別人用十分鍾走完的路程，他用一百分鍾，一千分鍾，一定會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