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蘇蘇與昭暉坐在後院的花樹下,孟池送了壺茶來,陪坐在百裡身邊。
“借火種?”百裡淵捧著茶杯不免訝異,“姑娘也要煉器?”
“不是。”蘇蘇笑著解釋,“我燒菜用。”
噗——
百裡急忙掩嘴,側了頭擦拭一番,連聲道:“抱歉!你,你說什麽?燒菜?”
蘇蘇也不隱瞞:“有些靈獸已不能用凡火烹飪。所以想借離火一試!”
“原來如此。”這個理由,倒也能接受。百裡沉吟了一會兒,“火種可以借你。但是,我有個條件。”
蘇蘇早有準備:“百裡先生請說。”
百裡掏出隻瓶子放在石桌上,正是當日蘇蘇盛放石乳液的小瓷瓶。
“明白了!”蘇蘇也不做虧本生意。“即如此,我還想托先生一件事。”
百裡又捧起茶杯子,揚眉道:“但說無防。”
“我想請先生幫我鍛造一套廚刀——”
“噗——”
百裡的衣襟徹底噴濕。
就連邊上孟池的臉上都寫滿四個字:不可理喻!
蘇蘇和昭暉不禁都有些訕訕。
灰雀停在蘇蘇肩膀上的捂著肚皮直笑:啾啾啾!又噴茶了!
百裡苦笑,喃喃自問:“我百裡淵如今已經淪落到幫人鍛造菜刀的份上了麽?”
這話蘇蘇不愛聽:“菜刀怎麽了?一把好的菜刀,你知道要經過多少工序麽?你知道它的種類、形狀、功用麽?百裡先生,我爹曾對我說過,廚師的刀,俠客的劍,皆是他們安身立命之物,何分貴賤?”
百裡怔了半晌!第一回聽見拿廚師的刀和俠客的劍相提並論的!可是,她爹說得道理他完全沒法駁斥!反而大有醍醐灌頂之感!又想到蘇蘇的父親已經離世,不禁歉意道:“姑娘說得對。是我想岔了。菜刀與兵器本質並無區別。”
孟池驚訝的瞅了眼百裡:師兄竟然知道通融敷衍了!
蘇蘇展顏笑道:“今日不曾帶靈液來,但我火種需急用——”
百裡右手一翻,掌心中冒出一朵淡紫色的火苗。
跳躍不定的灰雀突然安靜,眼珠子盯著離火一眨不眨。
“這株離火——”百裡話還沒說完,眼前一花,眨眼間,手上的火種已經沒了影子!
眾人皆跳了起來!怎麽回事?!
“阿雀!”蘇蘇看得分明,又驚又急,“你怎麽能搶百裡先生的火種?快吐出來!”
阿雀飛樹上垂著腦袋不敢抬頭:完了完了,怎麽一時控制不住搶了那火就吞了呢?噫,肚子裡好舒服!
昭暉更多的是驚訝:“蘇蘇,阿雀竟然能吞食火種?”
蘇蘇急得臉都白了:“阿雀你不怕死啊?那可是離火!小心把你烤成虎皮雀!快吐出來!”
灰雀啾的聲,感覺全身都暖洋洋的,竟舍不得歸還火種!
“阿雀!”蘇蘇沉了臉,“我再不給你做吃食了!”
啾啾啾,不要啊!
阿雀雖不甘心,也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在蘇蘇巨大的威脅下飛回桌上,嘴一張,乖乖的吐出離火。
蘇蘇氣得彈它的額頭:“以後不許這樣了!”又向百裡道歉,“百裡先生,真對不住!阿雀調皮慣了——”
“無事無事!”百裡淵眼底的驚異一閃而過,反而笑了起來,“我正擔心姑娘如何帶離火回去。有阿雀幫忙,便好辦了!”
眾人一怔:咦?
百裡淵又將離火送到阿雀嘴邊,
微笑道:“拿去,別弄丟了!” 阿雀興奮的抬起頭,啾啾叫了兩聲百裡,好人!開心的吞下了離火!
蘇蘇倍覺詫異!
百裡眉稍微挑:“羅姑娘,阿雀是你養的鳥兒?”
蘇蘇摸了摸灰雀腦袋上的羽翎,不好意思的道:“是啊!”
百裡讚道:“是個非常聰明厲害的鳥兒!不知是什麽品種?”
灰雀小腦袋一左:本雀大人當然聰明啦!
蘇蘇歉意道:“我與阿雀也是緣份。至於它是什麽品種、幾級的靈獸,倒不曾求證過。”
百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離火的火種我有不少。這一株你盡管拿去用。”這是送給蘇蘇了。
蘇蘇喜道:“多謝先生!回去後,我就讓阿雀送靈液給你!”
百裡頷首,目視灰雀:“真是隻聰明穩妥的鳥兒!”
*
凌雲峰寂靜冷清,雲詰道長賞遍了刑天師祖種的滿院的仙草花樹,坐在流霞院裡擱著腿,晃蕩著拂塵,有一句沒一句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有酒自當歌,有劍自當舞。
修仙不容易,有樂自當時!
有肉噲不足,有魚何求哉?
三界亦難得,何顧今夕是何夕!
當的聲,午時的鍾聲一響,他一骨碌翻起身:“刑天老兒,開飯了沒?!”
刑天瞥了他一眼:“今日送來的魚可不會多!”
“食不在多,貴在精!”
雲詰樂顛顛的走向特意為他新設的飯堂。
“來,讓老道我嘗嘗你們九華宮的真本事!”
刑天師祖不滿:“九華宮不是飯館酒樓!”
“瞧你們!”雲詰不屑道,“老道我在三大名門的地兒,可是吃了他們不少的家傳秘方菜呢!人家也修仙,也沒委屈自己的肚皮啊!”
“那不一樣!”刑天訕訕,“三大名門乃家族傳襲,但凡家族傳襲,必精食膾。”
說話間,香氣四溢。
南康捧了托盤奉上:“兩位師尊,這是藥王谷送來的糖醋軟溜鱖靈魚焙面!”
一盆煎得淺黃的鱖靈魚並一碗焙乾的龍須細面。還有一隻小火爐備用。
“喲!”雲詰驚訝的笑了起來,“這道魚下足功夫了!”
刑天師祖看不出什麽,疑惑的擰了下眉頭。
“我就說你不懂吃!這溜魚的技法可是廚家不傳之秘!”雲詰食指微動,挾了塊魚腹送入嘴中,抿了一會,略略頷首道,“湯汁鮮濃透進魚肉!不容易,能把你們這兒最寡淡無鮮的鱖靈魚烹飪到這個地步,也算是高手所為了!”
刑天師祖嘿了聲:“能得到你這聲誇讚更不容易!”他轉問南康,“藥王谷這兩日的魚是誰烹製的?”
南康笑道:“是素問師尊的長女衛青荷送來的。”
藥王谷素問師尊有兩個女兒。長女衛青荷。次女衛青眉。青眉是她十五年前在外遊歷時領養的姑娘,衛青荷方是其親生。
“那丫頭?”刑天立時想起一張秀氣的臉龐。點頭讚了一句,“心靈手巧!”
不過雲詰也沒吃多少魚肉,反讓南康將魚肉撤了,僅留魚湯,重回鍋中,用小火爐慢火烘製。再將龍須面和入,唏溜一聲,雲詰笑讚:“這湯汁熬得著實不錯!比魚強!”
雲詰倒是將一碗面給吃得乾淨。
撤下空碗後,他剛要起身,食指下意識的抽動了一記!鼻子用力一嗅:“咦,什麽東西那麽香?”
南康捧來隻大砂鍋:“道長,還有道魚湯呢!”
“魚湯?”雲詰瞪大眼睛驚喜萬分,“這是什麽魚湯?我怎麽從來沒聞過這個味?呀呀呀,真香啊!”
南康笑道:“這是千窟岩送來的雙魚湯!”
“雙魚湯?”雲詰急不可耐的搓著手指,“快給老道盛一碗!唉,早知道還有魚湯,我就不吃那焙面了呀!”
湯盅內,乳白色的魚湯鮮香味濃,靈氣蘊繞!濃稠的湯裡躺著一條完整的鯽靈魚,還有幾塊鱖靈魚的魚段。
“雙魚湯,就是這兩種魚放一塊兒燒?”刑天師祖有點疑惑,能好吃麽?
“楞著乾嗎?趁熱吃啊!”雲詰先喝了一碗湯,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好一陣回味,再食了塊鱖魚肉。
“妙不可言,妙不可言!”滿面的享受之色。
刑天師祖嘗過魚肉後,也不禁驚訝:還真好吃!
鱖靈魚那般寡淡無味的魚肉這麽一折騰, 又鮮又嫩湯汁飽滿!雞肋搖身一變變成了難得的珍饈美味!
更重要的是,這碗湯分毫不失的鎖住了雙魚體內的靈氣!
千窟岩是怎麽做到的?!
雲詰風卷殘雲般食完了魚湯和魚塊,整條的鯽靈魚則棄之不用。打著飽嗝敲著筷子沉吟:“鯽靈魚和鱖靈魚體內皆有靈氣。但若烹飪不善,靈氣則蕩然無存!”他指了指撤邊上的軟溜鱖魚,“藥王谷用鮮調的湯汁慢火溜鱖靈魚入味,所需的時間長了些,所以鱖靈魚的靈氣已所剩無己。但是千窟岩這道雙魚湯,雙魚的靈氣全鎖在了湯裡!鱖靈魚則吸收了鯽靈魚的湯汁精華——”他回味著口腔裡的味道,提出了和刑天一樣的問題。
“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刑天看向南康。
南康陪笑道:“這魚,是千窟岩的羅蘇蘇烹製。”
刑天師祖何等修為的人,也被弟子的這句話給整得呆了一呆:“你說——誰燒的?”
“羅蘇蘇。”師祖是不是忘記那姑娘了?“就是沒能開出識海的那位!”
雲詰大感興趣:“沒能開出識海?還是個姑娘?留在千窟岩?嘖嘖,刑天你不厚道啊!趁東陵不在,給他尋了這麽個麻煩!”
刑天趁機道:“既然你那麽好心,不如試著幫她開辟識海如何?”
雲詰嘖了聲:“連你都沒開成,那姑娘——”他頓了頓,一個不能使喚靈氣的姑娘,如何能把握住烹飪時雙魚的靈氣?這裡頭有古怪!有古怪!